仪华到底还是坐着朱棣的马车回家了,刚拐道巷子口,徐家人已经迎了出来,为首的自然是徐达——有人来报,四皇子的马车往国公府来了。
真要命,徐爹在家!
打跑了王保保,虏回了王保保的家眷,北面暂时安定下来,安排好控防,徐爹爹刚在家住没几天,自家闺女就开始折腾,还是大折腾,夜不归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敢在外面过夜了,还跑到皇子寝殿了过夜。
反了,反了!
徐达迎出巷子,见果真是四皇子的马车奔来,待马车缓缓停下,他才俯身施礼。
巷子里外还有好多街坊邻里,跑出来看个热闹。这一大清早的,来的什么人,让丞相亲自出来迎接?能和徐达住邻居的,平头百姓还真没有,大小是个官啊,自然有人认得,低声议论着:“你可瞅好了,这是四皇子的马车。”
“四皇子大早上来干什么?”
“谁知道,接着看吧,皇子可不是谁都能见得到的。”
大家都想好好看看。屏气凝神的盯着马车,帘子一打,仪华从车上下来了。
徐达抬头一看,哪是四皇子啊,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耳边穿来街坊的窃窃私语:“这不是徐家大小姐?怎么坐着皇子的车回来了?”
“大早上的从皇宫回来?”
“昨天晚间徐家可是乱了好一阵,听说徐大小姐一夜没回来。”
“听说昨儿夜里宫里来人到徐家去了……”
仪华偷眼看了看爹爹,发现徐爹的脸现在可以当冷库用。徐达见来的不是四皇子而是仪华,脸一阵红一阵白,沉着气说:“回府。”
仪华乖乖的垂首跟在爹爹身后回了府。
谢氏等在家里没出来迎接,一进门见是仪华回来,先松了口气,随即眼睛瞪的溜圆瞧仪华。仪华见了谢氏,规规矩矩的低身施礼,却被谢氏一把抓住胳膊。
谢氏惊愕的上下打量着,仪华觉得谢氏这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闺女,而像在看某种不明生物。谢氏的脸色由蓝变绿,又由绿变白,最终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把仪华放开了。
这种气氛,快把仪华压出汁儿来了。还是先避避锋芒吧。三十六计,走为上。
仪华眉头一蹙,垂首捂胸,想着西施前辈的神态,开始装病,楚楚可怜道:“爹,娘,女儿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息了。”
一听这话,谢氏的眼珠子差点飞出来:一夜未归……宿在四皇子寝殿里……更要命的是回来还换了一身衣裳,这衣裳可不是自己闺女的,现在又说身子不舒服?这是什么节奏?!
淡定,一定要淡定,身边还有这么多下人呢,谢氏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镇定的拉着仪华冲进正堂,吩咐:“把门关上。”这事儿不能张扬啊tot~~
徐达脸上也不好看,坐在正座上板着脸。
“晚上去哪了?”徐爹先开口
“在……四皇子殿中。”仪华说起来底气不足,上半夜和朱樉那混蛋的事儿就别提了,避重就轻。
谢氏沉不住气了:“干什么了?”说完又觉得不妥,重新措了一下辞说,“那个,那个,你住寝殿,四皇子住在哪里?”
仪华脸变青了,娘亲大人,您想问什么就直说好了+_+
又在心里默默的问候了一遍朱棣同学的祖宗,然后调整出一个极憨厚老实的神情仪华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回答太不让人放心了,继续追问:“你哪不舒服?”
仪华想吐血,揉了揉脑袋:“女儿只是有些晕。”
“啪”的一声,徐达拍案:“与皇子饮酒,本就不合规矩,竟然还敢一夜不归,徐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呼的站起身,“来人,上家法。”
仪华皱了皱眉头:饮酒?这个朱棣可真能编啊。不过她没闲心再问候朱家老祖了,听见“家法”两个字,她脖子都变短了。
徐家虽然现在是大户,大到不能再大的户了,可还真没多少规矩。徐达草莽出身,自家的族谱能往上捯饬出三辈就算不错了。所以也没什么家法可依,如今官做大了,家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徐达就想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立个家法吧。徐达不喜欢说教,所以,他立的家法简单实用,惩罚的方法就一个——揍。犯大错就狠揍,犯小错就轻揍。
仪华掂量了一下这次自己的错误……+﹏+~上次朱樉给自己的那瓶金疮药也不知道让程英放哪了
谢氏心疼,这闺女什么时候受过这罪?有心上去拦着,又一想,这事得好好教育教育,如果以后再犯……绝对不能再有下次了!
谢氏闭着眼睛,听见耳边“啪”的一声心里颤了三颤。
徐达亲自动手,这回他是真被气到了,不仅仅因为闺女夜不归宿的问题,更因为如今这个形势徐家绝不能犯错。自从上次仪华让他读杯酒释兵权,他恍然,历朝历代哪个开国不是先除功臣宿将?自己在军中威信极高,甚至有功高盖主之嫌,常遇春的突然病去,他也曾经怀疑,不过如今北面战事不断,皇帝不会轻易动他。现在皇帝想与王保保和亲,显然不想再把仗打下去了。皇帝又有意着人镇北平,练军马,修城池,总领北方军事,自己在塞外征战多年,这个人选绝不会旁落他人。若是战事停息,自己的存在就没有意义,而且对朝廷就成了一种威胁。自己固然不会谋反,可是皇帝会放心吗?如今的朱元璋,早已不是以前的朱重八了。
仪华没哭,也没喊,只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天棚。天知道她现在想把朱家兄弟串成大串烤着吃了!
一板子下去,声音脆生生的,凭徐爹的经验,打的不轻,一下子也心疼了,自己的闺女能不心疼吗。徐爹举着板子停了半晌,迟迟没有落下,这可苦了仪华了,就好像等待另一只鞋落地,这才是煎熬好吧。
正等着呢,大门上的小厮急匆匆跑进来,躬身道:“老爷,宫里来人了。”徐达停了手,问:“什么人?”小厮回:“是四殿下差人来送东西的。”徐达一愣,斜眼看了看仪华,说:“快请。”
见小厮颠颠的跑出去,徐达才道:“还不起来。”
仪华揉了揉屁股,憋着嘴——这一下真挺疼的。
谢氏这回也沉不住气了,顾不得其他,挺着肚子来瞧仪华,确定没被打坏,才略松了心。
来的人是朱棣近卫,手里拖着一个锦盒,进了大殿,见徐达先施了礼,将锦盒交给他,只说这是四殿下吩咐要交与徐家小姐,又客套几句方回了宫。
徐达狐疑的看这仪华。仪华狐疑的看着锦盒:朱棣这是闹的哪一出?伸手想拿过来瞧瞧,徐爹却一躲,仪华没抢着。
再抢一次,还没抢着。囧
╭╯╰╮好吧,尊老爱幼,老年人先看。
徐爹看了一眼闺女,又瞄了一眼锦盒,再看一眼闺女,再瞄一眼锦盒。
仪华不耐烦了:“爹,您还看不看了?”徐达气还没消呢,瞪了一眼仪华,又好奇盒子里装的是啥,慢悠悠的打开,把盒子转过去,盒盖对着仪华,垂目看了一眼。仪华随着徐爹转动盒子的速度,缓缓的抻长脖子想一看究竟,还没看到呢,盒子“啪”的一声又阖上了。
徐爹抬眼看着闺女,这家伙脖子还没收回来呢。见爹爹看着自己,仪华很优雅的把脖子恢复原状,换了一副标准神态,回望着徐爹。
徐爹瞪了她一眼,把盒子放到案子上,说:“自己看吧。”
仪华只顾着打开盒子看,没注意到徐爹手里多了一张纸条,那是朱棣同学写给仪华同学的。
盒子里放着一块玉佩,看着眼熟,想了想,这不是上次较马场朱棣让自己帮忙打罗缨的那一块嘛?伸手拿起,罗缨松了。怎么自己打的罗缨松了呢?
还在纳闷呢,徐爹看完纸条开口了:“你给四殿下的玉佩打了罗缨?”
仪华拿起玉佩,点了头:“是啊,怎么松了呢?”分明自己当时打的很好的。
徐达看了看谢氏,谢氏也看明白了,望着自己一脸无辜的闺女,谢氏扶墙。
夫妻俩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审问。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争取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是给他打了罗缨,但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啦……”
说了,看看徐爹,板着脸好像一只老虎,再看谢娘……更像一只狐狸……
这里是动物园吗?
继续解释:“真的,是他求我帮忙,我一想,我收了人家的玉佩,也不好不帮人家这点小忙,就答应了……”这是有酬劳动。
徐达谢氏惊诧:还收了人家的玉佩?啧~啧~啧~
事已至此,就是把闺女打变性也白扯了,徐达捋着胡子:四皇子好像人还不赖?虽然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好歹也算稳当,就是不苟言笑整日板着脸,自家闺女这么活泼,跟了他,会不会很闷啊?吧嗒一下嘴,姑娘养的这样好,便宜朱棣这小子了。
仪华算是逃过一劫,回了后院子,见小九正着急的站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忙跑过来:“小姐,您可回来了。”
仪华有一肚子话要问她,捂着屁股进了闺房,听小九讲昨晚上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