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听来的消息没差错,陆逸的娘确实登了叶府的门,因为沉香的话刚说完没多久,还没等着叶筠和顾莹莹双双惊讶完,正准备交流对策时,正房那边叶老夫人甘氏就派人请叶筠过去了。
来的人是甘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可见甘氏对这件事有多么重视。
甘氏或许是极其不喜欢叶筠这个非她血统的孙女的,但陆夫人他们叶府又是得罪不起的,不,更准确一点,不是说叶府,叶家家主叶献是不在乎的——叶献几乎把长安城大部分勋贵都得罪遍了,是她自己得罪不起陆夫人,叶献无所顾忌无所求,她还有自己的儿孙。
陆夫人无论是娘家还是夫家,在长安城乃至于东凌国都是出了名的彪悍,陆夫人更有河东母狮子的威名在外,
“陆夫人来咱们府上坐客,叫咱们府上的姑娘过去见见,有礼物送给姑娘们!”
那大丫鬟笑得温和,开口喜庆地说着。
这都是借口,大家夫人相看儿媳妇,不管成不管的,总不好单独来见,这要是成了,还好说,这要是不成,人家姑娘的名声不要了吗?所以一般来说都是把府上的姑娘都叫过去,有心的那个就多看几眼、多说几句,无心的那个就默默地收礼物就行了。
这种陪场面的事,叶筠和顾莹莹都做过,自然是知道的,而陆夫人做得更直接一些,她是直接带着金牌冰人上门的,那样子是势在必得。
叶筠是不能不去的,她的表情有些无奈,顾莹莹却是不好跟去的,但顾莹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要去找她小舅舅,把这个重大消息先和她小舅舅说了。
顾莹莹接受不了自己的好妹妹叶筠当自己的小舅母,可是她更接受不了叶筠嫁给陆逸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霸王。
顾莹莹回府给慕月笙通风报信先不说,却说叶筠跟着甘氏派过来的大丫鬟一起去了正房。
她还没进门,就听见房里传来一阵清脆爽朗的大笑,“老夫人真是有福气,您的孙女个顶个的好看,不像我家那一群土小子,平日里胡闹起来都没法入眼,我是个福薄的,这一生膝下没个女儿,以后我的儿媳妇要是进了我家的门,我必当亲生姑娘般疼她!”
这是陆夫人说话的声音,武将家出来的武小姐,嗓门比着叶家一干女眷加在一起的声音都高大,隔着一条抄手游廊都能听得到。
叶筠忍不住伸手扶额,别说她这一世没想嫁人,就是想,她也不会嫁到南军都督府上去,她自己是个直爽的脾性,按理也喜欢同样爽直的人,可是陆夫人她确实喜欢不起来的。
当年还是那个小叶筠的时候,因为喜欢陆逸,不知事的小女孩儿没少跟在陆逸的身后晃当,那时的陆夫人可没有说过如今的话啊,那嫌恶的表情和曾说过的恶毒话语,叶筠这具身体里换过一个灵魂了,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如今,这样的一位夫人,竟然说是为了儿子的喜欢,带着金牌冰人主动上门求娶她,说出去谁能信?陆逸也不是第一天表现出来喜欢她的啊?以前没见过陆夫人来,这怎么她才被封上永安县主,陆夫人就急急火火地冲上来了呢!
叶筠心知肚明,面上却还是一淡淡的神色,进到正屋后,分别给陆夫人和叶老夫人甘氏行了大礼请安,规矩是一丝挑不出毛病的。
她是叶家众位姑娘里最后一个到的,比她先来的叶溪、叶晗、叶芸、叶嫣,已经都在屋内了。
几位小姑娘不知是什么心思,还是听着陆夫人带着金牌冰人上门,却不知陆夫人是为了叶筠来的,都想在陆夫人面前露露脸。
南军都督府,叶筠看不上,觉得就是女孩子家家的想嫁也不是个好去处,可在叶家一干姐妹眼里,那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就算知道陆夫人是为了叶筠来的,那又如何?婚事又没有真的说定下来,像叶英那样,不也是临阵换了婚约的吗?
可惜小姑娘们心里想的好,陆夫人却不卖面子给她们,当着甘氏的面夸她们都好,说是喜欢的紧,其实目光根本没看到她们的身上,还是叶筠进屋后,她的眼神才慢慢聚焦起来的。
陆夫人不是第一次见到叶筠的,长安城往常的贵圈宴会,叶筠都有参加,还爱围着她的宝贝儿子陆逸转,当时她别提多讨厌叶筠了,以为是叶筠的轻浮会坏她儿子的名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叶筠不围着她儿子转,反而换成她儿子围着叶筠转的呢?
三天前,这个她以前颇瞧不上的小丫头又被当今圣上封了永安县主,这可不得了。
陆夫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政治敏感性很高,她总能嗅到皇家的味道,并紧随其后的。
陆逸早前就闹着她,说要娶叶筠为妻,要她来叶府提亲的,她都一一给压下了。
像叶筠这样空有一个候爵位并无多少实权的家世,父亲官品又一般,自己还没有亲兄弟的,陆夫人是很看不上的,她一直想给儿子娶一个大家族的女子,最好家族助力颇高,以后可以助着儿子青云直上才好。
以前的叶筠显然是不够格的,可是得了永安县主封号的叶筠就不同了,这个爵位空不空的无所谓,却代表着当今圣上的恩宠,是以在慕月笙去圣上面前求取叶筠的赐婚圣旨之事闹得长安城满天飞、人尽皆知的情况下,她也依然不惧地跑来叶府提亲来了。
慕月笙在圣上面前提是提了,圣上不是也没答应吗?一家女、百家求,谁求到了算谁的。
不仅如此,她在来叶府提亲之前,还特意让丈夫南军都督陆候爷去了一趟宫中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叶筠在当今圣上心中的地位,妻子交待的话,陆候爷一向是尽办的。
陆候爷是天子近臣,他不需要特意打听当今圣上什么事,只需要在圣上面前提提叶筠的名字,然后看看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态度就,结果,他就看到圣上一脸的喜意。
陆候爷虽然混在政坛上风生水起,但他在男女私情方面是有点缺根筋,反正,他是看出来当今圣上喜欢看重叶筠来了,却忘记了当今圣上今年也有十五了,正是少年多情之时,这种喜欢看重未必就是像对他们这些臣子的,还有可能……总之这次陆候爷是会错了意。
陆夫人并不知道陆候爷这方面的缺陷,她觉得她家候爷说圣上很看重叶筠,那她就得抓点紧促成儿子陆逸和叶筠的婚事,这可是两全齐美——儿子喜欢叶筠、叶筠还有圣宠。
这才火急火燎地带着冰人赶来叶府的。
“要说筠丫头,以前就与我们逸儿玩得好,青梅竹马一般长大的,看着就般配,”
陆夫人与叶老夫人甘氏说话,手却是伸向叶筠的,叶筠不好躲闪,被陆夫人拉个正着。
叶筠:“……”
只是‘青梅竹马’这话,可是从哪说起来的呢!还有,她什么时候和陆逸玩得好了。
叶老夫人甘氏比叶筠还无语,陆夫人这张嘴死人都能说活了。
她心里暗自盘算着,陆夫人不好对付,陆家的亲事却是极好的,她庶出的孙女是配不上南军都督府的嫡公子,可她嫡出的孙女可还是有叶嫣呢,要是叶嫣能得了这门婚事,她也觉得圆满许多。
总之,就是不能配给叶筠这个贱丫头。
“陆夫人怕是不知道,筠丫头的母亲一直病着,不大能理事,我这个祖母……哎,我是老人家,孙女的婚事还要其父母做主的,好在筠丫头的母亲不行的,她的父亲就快要回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叶老夫人甘氏是不能明晃晃地推掉陆夫人的这桩婚事的,她还要名声,不能让外面的人说她刻薄非血缘的孙水,还有,她确实想要这门婚事。
那就只能拖了,好在她没有胡说,叶筠的父亲叶凝之没几天就能到京了,等着叶凝之回府后,这桩婚事不一定又有什么变数呢。
二房里,她养着陈姨娘母女这么些年,一直用她们母女和叶筠甄氏打擂,这回正好又可用上。
她就不信陈姨娘母女不眼馋南军都督府的这门婚事,到时候她只要点拔点拔,陈姨娘母女就该知道在叶凝之面前怎么做了,挑拔叶凝之与叶筠之间本就不多的父女情份简直不要太容易。
叶老太太的话听起来不无道理,陆夫人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言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主要还是在父母的意思。
好在她也不是很着急,她只要先在叶家这处点个卯,让叶家知道他们陆家的意思就好,等着叶凝之不日回来,她就再次上门,更显得他们陆家诚意十足。
“那好吧,我们家就听老太太的,哎,可惜我这份想做婆婆的心了,连冰人都带来了,可见着是心急吃不到热豆腐,不过我倒也不怕,好菜不怕晚嘛!”
陆夫人还是不肯松了叶筠的手,这一会儿被陆夫人比成两回‘菜’的叶筠只觉得被陆夫人拉着的手火烧火燎的,都快烧着起来了,可偏偏地这种场合,她们做小辈的姑娘家,是没有办法开口的,应只一味做害羞才对。
陆夫人还在说:“明日我们陆家有个赏菊会,到时候筠丫头一定要早点过来啊!”
陆夫人提也没提叶府的其他几位姑娘,这就很拉仇恨了。于是,叶筠在手被陆夫人快要握着火了的同时,叶筠的后背也快要被叶府的几位姐妹盯得破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