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惊疑自己这般反常的心理,只是还没等她有所反应,便又听见耿醉君说道:“素闻‘竹谷正宗’的教主谷下寒不仅在武学上雄霸四方,在文学诗赋上也颇有造诣。”
如玉听觉奇怪,微微抬起头去看他。
而他犹似不觉,只自顾自地背手走至院中央的青石砖路上,扬起头看向‘舍南舍北’的牌匾。
“舍南舍北把酒扔,我欲与谁欠西风?”
吟完这两句,耿醉君这才回头看向她,冷着面问道:“你即是谷下寒为数不多的的徒弟之一,应对这样的句子,想必应该不难。”
因着逆光,如玉眯了眼睛才好容易看清楚他的脸,而最吸引她的,却仍然是那双深邃的眸子。
两人离得并不近,她看不清那双重瞳,但是却能很清晰地在脑子里勾画出来,这双瞳孔里所蕴藏的独特与魅惑。
还有野心。
面对白朴讥讽时所放射出来如同沙漠秃鹰般犀利的目光,面对府中新客时所被完美压制好似草原猎豹凛冽的眼神,都是她无法理解,但又毫不遗漏所能辨认出来的。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鲤鱼但恨深一尺,浅处不妨有卧龙。”
猛地僵住了身子,耿醉君直愣愣地,好似发呆一般望着前方。
如玉见他如此,心中有些不安地说道:“我乱说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话还没说完,却忽然噤了声。
耿醉君一向深邃的眼睛在此刻竟显呆滞,他缓缓转过身子,将目光对准了她。
她对上的这句话狠狠刺了他的心窝,他试着把眼别到远处,思绪愈发清醒起来,洋槐树像把天地间所有的绿色都摸到了自己的身上,脚下的杜鹃也毫不吝啬自己的美,虽然只是一朵朵小花苞,但也足以窥出日后的模样了。
然而这样富有色彩的景象,却全被他抛在了脑后,眼里只剩一个她。
终于,他腾出一只手,缓缓伸向她低声道:“来。”
如玉有些迷糊,不知自己是哪里让他不悦了,看向他的眸子一跳,不安地瞪着他。
耿醉君见她没有动作,也不催促,只是好脾气地站在那里伸着手,只是那双已不陌生的深不见底的森冷黑眸里,投射出来的惊涛骇浪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见他如此,如玉没法,只得小心地挪动脚步,连呼吸都压抑住地,极慢地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中。
或者说是悬放在了耿醉君的手的上方。
耿醉君却不再等,将手往上托了托,将如玉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掌心里。
不够,这远远不够!
他用双臂将如玉禁锢在怀里,又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她的脖颈处。
如玉在耿醉君的双臂间挣扎,却听见近在咫尺的声音呢飘入自己的耳里:“别动,想想‘竹谷正宗’。”
这已经是明着的警告与威胁了。
如玉的身子顿了顿,任命似的闭上了眼睛。耿醉君见此,不禁终于轻笑出声。
他微微松开了她,低下头将自己的鼻尖与她的轻轻相触,他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如玉抑制不住的颤抖。
而这一次,他没有再忍耐。
耿醉君伸出舌头,从鼻尖轻轻点了点,又移到脸颊,一直到唇角,几乎是极尽温柔地舔着她充满弹性的肌肤。
如玉威震了一下,两人之间的交往一向都是浅尝辄止的,不过只是被他环在怀里,再甚者也只是被亲吻面颊,而像现在这样的绯恻缠绵,却从来都没有过。
她只能试着放松一点,垂下漂亮纤长的睫毛,躲开这样的追逐。
而耿醉君却没有打算放过她。
耿醉君忍不住倾身吻她,只打算蹭蹭蔷薇色花瓣一般的唇,但略略一碰,就身不由己了,舌头想自己有意识似的直往里面探。
如玉还沉浸在方才的紧张气氛里,浑无警觉心,微微颌着嘴唇,被耿醉君轻易地就攻了进去。
耿醉君用舌头轻舔着她的牙床,浅尝滋味。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用舌头探寻她的意思,从贝齿一直到舌根,软绵绵地爱抚着,诱惑如玉和自己舌吻。
如玉被吻得有些晕眩,隔了一会儿好容易找回了理智,狠狠地推开了他。
耿醉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微微眯了眼,居高临下地看向如玉。
白皙的肌肤莹莹如玉,□□在空气中的脖子下方很好地被广陵面料所遮掩住。
而那柔软的脖颈,若是自己稍微用力,或许都能感受得到薄薄肌肤下血管的剧烈跳动。一股难以解释的冲动充盈着耿醉君的内心,那股快感和此刻无法全部拥有的沮丧,同时涌进血液里,充斥着不满的叫嚣,几乎让他无法保持一向隐藏得很好的情绪。
“你说的很对。”只是一瞬,耿醉君又回复到了之前的冷漠,凌冽的声音令人觉得更加心悸。
“看来谷下寒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一无是处,起码经由他,你能对得上这前半阙。”
如玉不喜欢他的腹诽,只是方才那一吻使她着实失神了片刻,好容易才皱起眉头抗议道:“你把师傅看成一无是处,只能表示你不如他!师傅向来能文善武,这可不只是嘴上说说!”
“他吻过你吗?”耿醉君不看她,过了半晌才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淡着声音问道。
“什么?”如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耿醉君正过脸,用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你听到了。”
如玉被激得涨红了脸,半晌,她正欲好好声讨一番,冷不丁地却撞见了耿醉君如匕首一般的目光。
身体僵硬了片刻,如玉提着气,好似从齿间挤出来地说道:“没有。”
耿醉君冰冷的眼神,如同冰针一样扎在她的身上。
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认命的觉悟,深深地看了如玉一眼,幽暗的光芒从重瞳里射出来,几乎洞穿了她。
最终,他只从喉间浸出般地低声叹息着说道:“别怨我。”
耿醉君丢下这句话,便径直转过身子离开了‘舍南舍北’。这是头一次,他是这样迫不及待地离开她的身边,几乎是狼狈的,他扭过头匆匆而去。
如玉站在‘舍南舍北’的牌匾下,有些茫然地看着耿醉君离去的方向。
春风的动静愈来愈大,将飘落在地上的绿叶吹得翻飞不止,如玉像被惊醒了一样,眼睛猛地抽搐了一下。
脾性古怪,每当他靠近,自己浑身的寒毛都会竖立起来,如同面对着最恐怖的魔鬼,无助而彷徨。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为什么会在意呢?
这么一想,便到了亥时。
如老僧入定般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个问题好像一把找不着门锁的钥匙,胡乱碰撞,却丝毫没有目标。
如玉叹出一口气,静静地听着外头响起的梆子声。
含祯将正室的烛火差不多都灭了,只剩下一根放在角落里,从内室看去,只见着极度微弱的火花照得若干家具等影影绰绰。
“还没睡着?”
一厢寂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句男声,突兀地在潮湿的空气中侵袭开来。
如玉惊得身子一僵,条件反射地以最快的速度执起了枕边的‘清水白石’,迅捷地将剑身拔离剑鞘刺向那人。
“如玉,别动手,是我!”那人见此,慌忙压低着声音说道。
如玉一愣,试探着轻声问:“二师兄?”
那人松了一口气,脚步无声地走近了两步,月光这时正好挥洒到了他的脸上,黑夜中赫然走出了一位俊秀少年。
月白色长衫,颀长的身形刚刚正好,脑后的发丝简单地用黑绳绑了起来。他有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不甚浓密却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地格外惹人注意,嘴边挂着的笑意奇异地糅合了他身上带有的冷冽杀气。
“二师兄!真的是二师兄!”如玉猛地站起来,赤着脚朝着颜如何走去,满脸惊喜。
还没走两步,那道身影已经抢先一步扑了过来,执起如玉的手哈哈笑道:“真不容易,总算让我见着你了!”
“二师兄不是在出任务吗?”如玉笑着任由他拉着手,无奈地摇头:“莫不是又是在任务中偷溜出来了?”
颜如何兴奋地笑骂道:“胡说八道!我的玩性难道那么大,大得让你这样看?”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教里哪个兄弟姐妹不知道二弟子颜如何是怎样的人?还用得着我睁眼去看?对了,你这样突然来找我,可是哪里出了问题?你的任务完成得如何了?”
“嗨!那任务算得了什么,左右只不过是多花了时间结交一些人脉,打听出来一些线索也就能交差了,我前几日刚回教,就听说你接了任务到这儿来了,教主命我来看看情况。一切可都还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