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江东王沉默地看着陶然儿,阵场上,两军对垒,死一般的沉寂弥漫在对峙的两军之间,天上的白云被狂风卷集着,快速地向远方移动。
江南大军的旗帜在秋风中发出“飒飒”的响声。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对于陶然儿来说,仿佛两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等待着江东王真正放她走,在等待的时间里,她的内心充满了害怕,也许,他会反悔,再次将她带回江东后宫,也许,他会起杀机,想着与其得不到,不如杀了她,毕竟不管是江东的朝臣还是皇太后,都一心想除掉她,他们曾经无数次劝说江东王杀了她,毕竟,他们曾经也对她下过各种毒手,假如他杀了她,他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家臣以及太后的谅解。
如果她死在战场,那么战争不可避免,李信志肯定因为她痛苦之下与江东大战,到时候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江东江南的百姓都会受灾。
而她,自然不能与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了!
因此,陶然儿的一颗心像灌满了铅一般沉重,她的面色苍白如纸,狂风吹乱了她的秀发,迷糊了她的视线,她只好在心底默默地向上苍祈祷,老天爷,请你保佑我,让江东王不要改变主意,让他放掉我吧!
孙赫武,就请你当我是一个屁,把我放了吧!
她低着头站在江东王的面前,可以看到他穿着黑色战靴的双脚,他的脚真是巨大无比,江东王像一个吓人的巨人,与此同时,秋风吹过,他铠甲里面黑色的长袍下摆随风飘动。
莫名地,有一种悲伤的感觉。
时间久了,因为过度紧张,陶然儿只觉得头晕眼花,她叫自己坚强点,耐心点,平静的等待。
时间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东王仿佛终于将她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了,他开口说话了,喉咙仿佛瞬间得了严重的喉疾,他对手下吩咐道:“送女神农过去。”
两个士兵点点头,推着陶然儿往江南那边走。
听到这句话,如同听到福音,陶然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原本无神的大神如同宝石般灿烂生辉,她在一步一步向她心爱的男人靠近!
原本绝望的心,开始生出希望,如同缓缓升起的太阳。
与此同时,当看到江东王的命令,李信志也变得激动起来,他全身皮肤崩紧,整个身体如同水泥,一颗心跳到嗓子眼,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才不致于让心脏从嘴巴里跳出来。
与此同时,他的一双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陶然儿,整个人处于战备状态。
此时此刻,千钧一发,绝对不能放松,也许江东王会反悔,会叫弓箭手一箭射死陶然儿,他一定要冷静,要沉着。
李信志的手心都是汗,握着长枪的手指尖都在颤抖。
他担心半途出事,也命令自己两个得力的手下,一个就是先锋常胜,一个也是出名的武将,作为使者,走向江东大军,半路上接回陶然儿。
只要陶然儿平安地回到自己武将的手里,那么,她就平安无虞了。
这是李信志的打算。
常胜与陶然儿有一面之缘,他一直没有忘记陶然儿,将她当成神仙姐姐,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对待的,如今知道自己的神仙姐姐就是名动天下的女神农,对于陶然儿更加敬爱。
他十分紧张地向陶然儿走过去。
两个人在距离拉近的时候,常胜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轻轻地叫了一声:“姐姐——”
陶然儿征了一征,闪电般地抬起头来,面前站着的雄资英发的少年郎好面熟啊,好像在哪见过?她皱着眉头看着他,努力思索着。
与此同时,陶然儿已经顺利地从江东武将的手里平安地转到了江南武将的手里。
李信志松了半口气,感觉成功了一半,他仍旧紧紧地抿着嘴唇,手里用力拿着武器,眼睛牢牢地盯着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的陶然儿。
假如江东王出尔反尔,半路上叫箭手乱箭射死陶然儿,那么,他一定血洗整个江东!
因为失去陶然儿,他的生命就失去了价值和意义,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他既然可以在得知陶然儿的消息的情况下,放弃进京,舍弃统一天下的机会,那么,他自然可以因为陶然儿,吞并整个江东!
李信志平静如水的外表下,是如同金石般的执着和坚定。
江山如画,不及她眉间的一点朱砂。
常胜扶着虚弱的陶然儿,看到她仍然认不出自己的样子,只好微笑着轻轻自我介绍道:“姐姐,江南被屠的村落,你救过命的少年——”
“啊,是你!”陶然儿想起来了,不由心中温暖,她认为这是好运的象征。看到当年可怜的小小少年如今已经变成威风凛凛的武将,想起他当年要投奔江南王从军的志愿,不由十分激动高兴。
这真是这一年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她欣喜地看着他,对轻声地问道:“你现在在信志手下?”
常胜点点头,一边扶着她往江南大军的方向紧张前行,一边语气骄傲地说道:“我现在是江南的大将,这次来江东救你。我是,主公说,我是江南最年轻的武将!”
看着他骄傲的小神情,陶然儿笑了。
全身放松下来,双脚似是踩在五彩云端。
三个人正走着的时候,身后传来江东王的嘶喊声:“陶然儿——”
听到这声低吼,陶然儿脸上的笑容立马如同进了冰箱的鱼,她的身子变得僵硬无比,脚步也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李信志也崩紧了神情,大眼死死地盯着江东那边的动向,黄豆大般的汗水从他的大理石一般的额头上滚落下来。江南这边的士兵也俨阵以待,只等李信志一个号令,立马如同疾风似的冲上去拼杀。
幸好,江东的弓箭手并没有蓄势待发。
江东王走出自己的军队,站在最前面,秋风吹着他的长发,黑色的战甲互相撞击着,发出“咣啷咣啷”的响声,他一脸的沧桑和痛苦,他又用最大的音量叫了一声:“陶然儿——”
喉咙里仿佛在渗血。
刚才,她被转交到江南的武将手里,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身形缩小,渐渐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想起昔日在一起的种种,她与他一起东窗下棋,与他一起月下弹琴,与他一起花下谈诗,那些美好的时光,如同蝴蝶,在他的脑海里轻轻飞舞,却越飞越远。
江东王的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无数把小刀,他呼吸如窒,对于陶然儿的离开,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一个深渊当中,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成功地爬出来,他不得而知。
这死丫头,她走得头也不回,一点留恋也无。
他在心中痛苦地念道,就算本王一开始对你不礼貌,可是之后的种种,本王用尽一生,也从没有这样宠过一个女人,你却好像并不领情,对本王毫无留恋。
江东王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挫折。
他不甘心啊不甘心,他用生命爱着的女人正在拼命逃离自己的身边。
他看到陶然儿肩膀震了一震,停下了脚步,可是自始至终,她并没有转过身,留恋地看向他。
抱向最后一线希望,江东王用尽全身的力气,提高音量,因为他害怕声音小了,她听不到,毕竟,此时此刻,他们已经隔着太远了,战场上的风沙那么大,迷离了他的眼睛,他只觉得眼睛发酸,有泪水在打转,他安慰自己,这只是风沙吹进眼睛,迷了眼睛罢了。
不要难过。
两军对垒,几十万的将士,如同蚂蚁一般,齐刷刷地看着伤心欲绝的江东王。
他气沉丹田,几乎是低吼着道:“陶然儿,你听清楚了,本王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陶然儿面色发白,脚步虚浮,李信志也面色铁青,他的双眼怒视着江东王,想着他到底想搞什么妖蛾子。
江东王不管李信志的神情,继续低吼道:“然儿,那只鹦鹉说的话是本王的真心话——”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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