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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志与陶然儿两个人离开常胜的家乡,开始往临安城的方向进发。
三天后,临安城高耸的城门在望,陶然儿勒住马缰绳,心情开始激动起来,一颗心怦怦狂跳如同擂鼓,她马上就可以看到小米粒了,既十分期待重逢的画面,又有一些紧张。
李信志放缓马缰绳,走到陶然儿面前,对她笑着问道:“娘子,怎么不走了?”
陶然儿望着临安城门楼,一动不动,如同木偶。城门处,进城之人如同入江之鲫,密密麻麻,她心想着,她从离开江南后宫北征开始,到现在为止,已经将近两年多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时光匆匆,如同流水,一去不回头。
小米粒在虎村长到一岁,然后跟随他们到了临安,接着是纳妃,夫妻误会争吵,自我幽禁,在江南后宫,她苦闷地过了两年,小米粒成功断奶,三岁了,再接着,她率军北征,在刀光剑影中,沙场征战,过了两年,现在小米粒应该五岁多了。
五岁的小孩有多高?一米一还是二米二,可否齐她腰间?信志说小米粒现在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么是真的吗,要知道她离开皇宫时,最后一次看到小米粒,三岁的小米粒长得和李信志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孩的成长是如此神奇的事情吗,他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他们的骨血,拥有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基因,所以会小时候长得像李信志,再长大一点就像她吗?
陶然儿思虑重重,心中忐忑不安。
两年未见了,她现在——
想到这里,陶然儿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无意间触到自己的锁骨,啊,她现在如此消瘦,憔悴,小米粒还认得她这个亲娘吗?
陶然儿十分紧张,因而面色苍白了,有那一个瞬间,因为害怕小米粒不认识她,会与她不相认,她甚至害怕到想拨转马头,逃离临安城了!
还有,她是出宫的江南皇后,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皇后离宫之后,可以在两年之后顺利回来的,她是破天荒史无前例的第一次!她曾经与王思明有婚约,与王思明大婚的喜帖发得全天下到处都是,而且,她曾经与常胜传过流言,说她与常胜有不正当的关系,这些谣言,那些江南的家臣听到过没有,另外,为了尽快统一天下,她甚至想过与孙赫武合作,嫁给他为皇后,然后背叛江南,将她手下的江南大军与孙赫武的江东大军合并,一统天下,她一时的谋反之心,江南的家臣是否也听到过?
想到这里,陶然儿冷汗淋淋,面色苍白若雪,她突然之间非常害怕,害怕面对这一切!
这所有的问题,当她和李信志在海岛上的时候,都不是问题,它们在千里之外,根本影响不到她和他。
可是此时此刻,她回到了临安城,乱世的风烟就如同潮水一般,扑到她的面前,要将她窒息了。
想着回到临安,回到江南皇宫,江南的朝臣们会用一种怎样异常的神情和态度对待她,一个离宫两年的皇后,重新回来,还是圣洁的皇后吗,她是不是带着大大的污点?
陶然儿想到这里,无比害怕,她领教过江南家臣们的毒舌,他们的嘴就像那黄蜂屁股上的针,一个比一个毒,因为极度恐惧,她的手指尖颤抖起来,接着,她的双肩也颤抖起来。
她的面色苍白若纸,手脚冰冷。
寒意从她的心底深处升起,让她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李信志发现了陶然儿的反常,她好像瞬间生了大病,一双水晶般的大眼内充满恐惧,面色苍白如死人。
他走向前去,对陶然儿关切地问道:“娘子,你没事吧,是不是突然身体不舒服?”
陶然儿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低声说道:“信志,我害怕。”
她在马上坐立不稳,最后身形一软,整个人差点栽倒下来,她这一个动作吓了李信志一大跳,立马从自己的马上翻身下来,箭步走到陶然儿面前,扶她下了马。
陶然儿双脚沾着地面,也获不到内心的安稳,她站立的仿佛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海面。她的双腿在瞬间仿佛成了面条做的,怎么也使不上力站直。
她在进城的人群中寻找着五岁小孩的模样,可是五岁的小孩,到底是什么模样,她也不清楚,而且她两手空空,出外两年的母亲与自己的孩子重逢,她居然没有像样的礼物送给她想念了两年多的孩儿?
陶然儿自责起来,愧疚感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涌来,都说孩子的童年父母不能缺席,可是她却失踪了两年!
小米粒,你还记得娘亲吗,你有没有生娘亲的气?
陶然儿嘴唇颤抖,手脚冰凉,内心充满担心。
李信志对她安慰道:“你害怕什么?”
“我?”陶然儿变得无比虚弱,对他说道,“我害怕小米粒不再认得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李信志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让她娇弱的身体倚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对她温和说道:“怎么会,这两年来,我老了许多,可你一点也没有变,只是比从前消瘦了,小米粒肯定认得你呢,再说,你北征之后,我给你画了一副画像,挂在太子的书房,小米粒天天上学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所以,他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
“真的?”听到李信志这样说,陶然儿心中一暖,内心无比感动,信志真是体贴细心啊,居然知道在她出宫的时候,替她画一幅画像,挂在小米料的房中,目的就是为了让小米粒不要忘记她。小米粒天天看着她的画像,肯定不会忘记她这个娘亲吧。
“可是我——”陶然儿一颗心稍微安稳,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对李信志说道:“我什么礼物也没有为他准备。”
李信志搂紧了她的双肩,对陶然儿说道:“你当时北征的目的是什么?”
“我——”陶然儿想起自己的初心,对李信志说道,“我当时,一来我觉得呆在后宫太痛苦,我想出去透透气,二来,我想为小米粒换取一个太平天下,我不想我的孩子长大后也会死在战场,所以——”
李信志听得十分感动,当时,然儿肯定特别难过吧,她受不了他的那些妃子,时时如同处在地狱当中,所以,她想逃离他的身边,另外一个,她作为一个女人,居然有这样伟大崇高的想法,为小米粒去北征,为他换一个太平盛世,他作为一个男人,真是感到羞愧呢。
李信志微笑着对陶然儿说道:“所以,你怎么会没有礼物呢,这份北征的初心就是最好的礼物,你是这天底下最伟大的母亲!”
陶然儿笑了起来,心中轻松一些,对李信志说道:“虽然这样说也有道理,但小米粒现在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我空着手去见他,总归是不好的。”
李信志笑了起来,对她说道:“这还不简单吗,一会进城,看到拨浪鼓,小泥人之类的市井小娃的玩具,买几个带进宫中,保证小米粒喜欢!小米粒长年呆在宫中,看到这些民间的玩具,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呢。”
陶然儿笑了起来,点点头,对信志说道:“相公,你真是聪明。”
李信志拿着她的手在嘴唇边亲了一下,对她说道:“好了,放下所有的顾虑,我们进城吧。”
可是,陶然儿仍旧止步不前,李信志回头不解地看着她,陶然儿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我害怕你那些臣子,我出宫两年没有回来,现在回来了,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怎么说我——”
李信志笑了起来,对她说道:“你放心,北征一事,虽然最后失败了,但是江南的军威从此远扬,你仍旧是江南的大功臣,他们肯定是热烈欢迎你回来。”他轻轻地拍了拍陶然儿的肩膀,对她笑道:“丫头,你这是近乡情更怯。”
乡?是的,江南是她的故乡,是她的根。那么,回到家,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陶然儿看着李信志热切真诚的眼睛,她内心终于彻底轻松,对李信志点着头说道:“好,我信你,我们进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