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我们都一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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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志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头也低下头,一颗心也如同石子一般往深谷里坠下去。

他越说越难过,越说越没有自信。

陶然儿听着他的话语,她托着腮帮子,痴痴地看着李信志,脸上的笑容如同盆里满溢的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信志刚才说什么,呃,随口说出来的话,简直像一首诗!“最好是做一个深山的农民,每天亲近我的草我的树和我的花我喜欢养猪放牛,喂鸡喂鸭我喜欢种地,劈柴,还有修篱笆我呆在乡下务农,最快乐的事就是双脚站在田地里,双手沾满泥巴春天里我喜欢听雨声淅淅沥沥,喜欢看草地上开满花夏天里我喜欢听鸟儿唱着歌,青蛙叫呱呱秋天里看红色褐色黄色的落叶满地冬天看雪花我在乡下就像一只鸟儿栖在大树上那么平和快乐——她凝视着李信志,两只大眼睛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发亮,她就知道她了解他,她没有看错人。

此时此刻,陶然儿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迷妹,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爱豆。

看到李信志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喉咙仿佛在瞬间得了严重的喉疾,声音苦闷得好像胸口被人塞了一大把沙子,陶然儿不想再让李信志难过误会下去,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李信志的手,激动欢喜地说道:“相公——”

听到陶然儿的语气,李信志有些惊讶,他都如此难过,好像说的话就像渗出来的血,可是陶然儿为什么如此高兴,难道他们分开,对于陶然儿来说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是了,她找他说话,也许就是提分手的,现在天下只剩下江南和江东两个国家,她又帮了江东的大忙,让江东这个国家在短间内国力增强到江南的两倍,孙赫武又一直深深地爱慕她,一直在倾心付出,现在陶然儿要离开他,投奔江东,与孙赫武在一起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李信志痛苦万分,他只觉得面前裂开一个深渊,那是悲剧的深渊。他要陷下去了,而且永远不会浮上来。

为了得到陶然儿,孙赫武早就扬言天下,只要陶然儿愿意嫁给他,他就将从前的女人全部从宫中打发走,立陶然儿为后,因为他只爱陶然儿一个女人。

所以陶然儿选择他,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李信志胡思乱想着,头垂得越来越低了,一颗心也越来越难过,他甚至想哭出来了,胸腔仿佛被人压了一扇沉重的铅门,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他低着头,不想让陶然儿看到自己痛苦的表情,他原以为杀死王思明,将陶然儿从王思明的手里救了出来,从此后,他们夫妻两再也不会分开,他原以为她刚才安排二弟李信志去长安扫清王家的残余旧部,去抢夺王家的国库,她是爱他的,他原以为她刚才说之所以东征选对与孙赫武合作,是因为在杀死王思明的过程中,十分危险,她不想他心爱的男人涉险,他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就是她心爱的男人,在那里尽情高兴着,偷偷地乐着,现在看来,一切是自己想太多。

李信志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一颗心仿佛一颗石子,往绝望的深谷里坠去。

陶然儿看到李信志自始至终低着头,知道他越来越难过了,她温柔地说道:“相公,你抬起头来——”

李信志不愿意抬头,低头在那里,用沙哑的嗓子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我——”说到这里,想着陶然儿要与他提分手,从此后,两个人成为陌路人,互不相干,以后在江东打算吞并江南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很可能战场上相见,李信志的内心就一阵痛苦的颤栗,唉,从此萧娘是路人!但是他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下去,他轻轻地说道,“我,我能承受得来。”事实上,他承受不住。

在这个乱世,他可以承受种种苦难,贫穷,危险,战争,死亡,家臣的指责为难,百姓的辱骂不堪,但是他不能承受失去陶然儿的痛苦!

看到李信志坚持着不肯抬头,无奈之下,陶然儿只好伸出一只手,像一个男人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般,将李信志的下巴抬了起来。

没办法,当心爱的男人软弱下去时,女人只能像一个霸道总裁一般硬气起来呀。

看到李信志抬起头来,眼睛像兔子似的红红的,她又有些痛苦,她知道李信志误会了,立马说道:“相公,看着我,看我认真脸,我是说,孙赫武和我们不一样,但是我与你是一样的!我们两个是那么相似,就像清晨草尖里的两颗露珠,一模一样,不不,我们是那么相似,我是说灵魂上的相似,精神上的共鸣,三观的一致,还有共同的喜好,我们是那么相似,相似的好像一个人,你明白吗?!”

李信志眨了眨眼睛,他不明白,陶然儿和他相似吗?他不觉得,她是那么漂亮,那么聪明,那么坚强,那么勇敢,那么乐观,她简直就是天上的小仙女,落到凡尘来,而他却只是一个懦夫,一个没用的男人,一个被逼着当着皇帝却一心一意只想回乡下种地的懦夫!他们怎么可能一样嘛。

她是天上的云,他是地上的泥。她是天上的飞鸟,他是海里的鱼。

李信志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陶然儿安慰他的话。

陶然儿对他认真地说道:“相公,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那我告诉你,你喜欢种地,我也喜欢养花,你喜欢养猪,我喜欢喂鸡喂鸭,你喜欢听青蛙叫,我喜欢看雨声哗啦哗啦,你说你在乡下务农时,就像一只鸟儿栖息在大树上那样平和快乐,我在虎村的日子,我就像一只鱼儿在水里般自在自在,你是江南的帝王,可是你不想当江南王,你只想当一个农民,对不对,我也一样啊!我是中原的长公主,可是我回到中原,却没有一天因为自己是公主高兴过,你不想当江南王,可是你为了江南的未来,为了江南的子民,你逼着自己去承继帝位,天天在国事里忙碌着,每天逼着自己,强行做着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过着自己不喜欢过的生活,一切只因为道义和责任,我不想当中原的长公主,可是这些年来,为了天下太平,为了老百姓有好日子过,我也逼着自己不做你身边的小女人,像一个真正的公主一样,担当起国家的重任,我平定中原的暴乱,我骗王思明去东征,我铲除王家势力,我在血里泪里咬牙,我在火里烟里死守,我都是为了迎来天下太平,我也在一直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过着自己不喜欢过的生活,相公,你说我们是不是一样的人?!”

陶然儿的话语如同决堤的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她的眼睛似星星般发亮,这是她多年以来,第一次向李信志坦白心事。

这个笨蛋,这样的相似,应该在很多年之前,早在他们一起在虎村的暗室里种灵芝时就明白的呀!

李信志听得呆了,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如同黑曜石一般闪闪发亮。

陶然儿说得不错,如此说来,他们确实是一样的人!

他突然伸出手,微笑起来,闪电般的将陶然儿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紧紧地搂住。

陶然儿紧紧地握着李信志的手,对他说道:“相公,你知道我最想过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听到陶然儿的问题,李信志摇摇头,又点点头,因为他猜到了,但是他不敢相信,难道陶然儿最想过的生活,是与他在虎村的岁月?天天种地修篱笆,春天赏花,夏天玩水,秋天赏月,冬天看雪?

那是她成为女奴,被拉到长安街上卖时,他买了她,到了虎村,她不得不过那样的生活,难道他们刚刚认识时,过得十分贫寒清苦饥寒交迫的生活,就是她最想过的生活?!

李信志表示不太相信。

他与陶然儿不一样,他虽然是江南王,但是他从小到大,都是他娘放在虎村养大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农夫的儿子,从小到大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民,直到行了成人礼,要承继江南的帝位时,他娘才说出实情。

李信志到现在仍然记得那种天崩地裂的震惊之情,他站在那里,如同木偶一般,脑子嗡嗡响,仿佛千万只蜜蜂飞过,天地一片空白,他看到他娘的嘴在一张一合,但是他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因为从小认为自己是农夫,从小在乡下长大,没穿过好衣裳,没吃过好食物,所以他到了现在,当皇帝当了十几年,锦衣玉食一直是他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他仍然想回乡下务农,对于他来说,咬得菜根香,性味淡中常,粗茶淡饭,布衣烂裳,就已经很开心了。

在江南当帝君这些年,李信志一直感觉自己像一个精神分裂症者,在白天,他是江南的帝君,在晚上,他是虎村的农民,他做梦都想抛下一切,回到虎村去种地,在虎村,他的身体与心灵才是合二为一的,他的灵魂才会安定下来。

只可惜,这些年来,江南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继承者,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在强迫着自己,继续做着江南的帝王。

然而,陶然儿不一样,因为她从小是被当作相府千金长大的,虽然她是公主的真实身份也是等到她成人了才披露,但是相府千金的身份是仅次于公主的,她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一大堆的丫环围绕着侍候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必坐轿,试问,她怎么可能喜欢过虎村的乡下生活?

不可能不可能。

看到李信志脸上写满了怀疑,陶然儿笑了起来,对李信志说道:“我一生最开心的岁月,就是和你刚刚相识,一起住在虎村李家院落的日子,那阵子的时光,现在在回忆里,每当想起来,都像金子一般,闪闪发光。”

那是阳光灿烂的日子,无比美好,像诗一般。

“真的吗?”李信志听到这里,笑了起来,然儿说话真有意思,可是却是这样的连通着他的心,他在江南临安处理国家大事,当着江南的皇帝时,累到极处,他总爱回忆在虎村长大的岁月,那些童年的往事,青少年的时光,在回忆里就是像宝石一般闪闪发光的。

陶然儿笑了一笑,她有些疲倦了,便歪在李信志的肩膀处闭上眼睛,她心想,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是一个没出息的女人,与她同年纪的都升到公司中层去了,她却还是一个小职员,后来有一点点可能要升到办公室主任了,却最终没有升她,也因为这个原因,喝多了酒,阴差阳错穿越到这个乱世时空来。

现在想想,现代的自己,也是一个没有功利心的人,试问一个有功利心的女人,在职场奋斗了十年,还会是一个小职员吗?

记得在现代的时候,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渴望自己有一个大大的院子,可以种花种菜,养猫养狗。

到了古代,她的心愿一点也没有改变,在现代,特别是大上海,人人都居在鸽笼里,人住的地方都小,想要有院子,简直是几辈子都无法实现的奢望,可是在古代就不一样了,李家的院子就很大。

她只要回到虎村去就可以实现心愿,而且创下大事业,再归隐田园,不但不会让人看不起,而且还会青史留名呢。

想到这里,陶然儿甜甜的笑了起来,她的思想开始天马行空,两只眼睛射出钻石一般的光彩,嘴角永远噙着微笑,语气变得像少年一般轻快,她滔滔不绝地说道:“相公,等到天下太平之后,我们两个就归隐虎村,再也不出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地打理我们家的院子,我要在院子里种满一年四季的花,总之,种上许许多多的花花草草,保证每个季节,每个月份都有一种鲜花或者多种鲜花盛开——”陶然儿越说越兴奋,一张脸也像玫瑰花一般红艳艳起来,她激动地畅想着:“相公,我一定要种铁线莲,你知道铁线莲有多少品种吗,有一种花朵是冰蓝色,开在夏天,看起来就特别凉爽,还有一种茶花,树身有两米高,树冠像一把伞,一到冬天,它就开满大红色的花朵,每朵花有碗口粗,一棵树上至少有几百朵花,美得惊心动魄,另外,还有一种爬藤月季,其中有一种叫大游行的月季,它的藤蔓可以爬满整个院落,攀上篱笆墙,再爬到院外去,它开花的时候,简直就像成千上万朵月季花在排着整齐的队伍大游行,像一只气势磅礴的军队,这就是它名字的由来,还有紫藤花,开放的时候,真是太美丽太壮观了,就像一条紫色的河流——”

李信志的兴致也被陶然儿带得高昂起来,他好奇地问道:“铁线莲是什么?”

陶然儿呆了一呆,才猛然间想起来,铁线莲是她在现代最喜欢的花,有“爬藤花卉皇后”之称,在古代可能还没有人工培育的铁线莲呢,不过没有也没关系,一来他们归隐田园之后可以到野外去找,二来纵使找不到,这天下的花草,每一种都有她的可爱之处,陶然儿想了想,笑道:“总之,就是一种很美的花啦。”

李信志点点头,对她说道:“咱们虎村的山上有没有长着的,等到天下太平,我们回到虎村,我到山上去找找看,找到了就给你移植回来,到时候你把它的样子画出来,我根据你画的图像去找她,肯定能找到。”

陶然儿听到这里,一颗心温柔地牵动,信志真是与她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到一块去了。

陶然儿笑了笑,心中十分温暖,铁线莲多半是找不到的,她想了想,又笑道:“不过找不到铁线莲也不要紧,那么就种牵牛花,我其实挺喜欢牵牛花的,蓝蓝的,像一个小喇叭,养得好,也能变成瀑布,相公啊,我想要两米多高的树篱笆,到时候就让牵牛花全部爬到我们家的树篱上去,然后树篱的旁边还要种许多大红色的月季花,这样我们家的篱笆墙上就能开出月季花来啦。”

“好好好。”李信志被陶然儿感染,也兴奋起来,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的思想早就生了翅膀飞到了虎村,两个人激动地畅想着,好像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回到虎村,开始在院落里随心所欲地种植着自己喜爱的花草。

李信志对陶然儿说道:“我一直想给小米粒养一只狗来着,可是宫里不让养狗,特别是娘在世的时候,说狗不卫生,不让小米粒亲近狗,小米粒一直跟我要呢,等到了虎村,我就给小米粒养一条狗。”

“对对对——”陶然儿笑着说道,“我喜欢猫,你没觉得猫很漂亮吗,脸圆圆的,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在现代,很多人喜欢吸猫,撸猫,我也喜欢,一定要养只猫,黄色的橘猫就好。”

李信志笑起来,继续畅想道:“嗯,还要在院子里挖一个池塘,养上几种鱼,有太阳的时候,我可以钓鱼。”

“嗯,好的!”陶然儿爽快地答应,眉飞色舞地继续畅想:“我会在池塘边给你种几棵柳树,你垂钓的时候,柳枝的枝条就垂在你的背上,给你遮荫。”

两个人说了很多,你一句我一句,如同喝酒一般,慢慢地醉意上来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信志看着陶然儿如同星星般闪闪发光的眼睛,他突然明白她之前说的意思。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真的和他一模一样,就像同一个人。

李信志心中一片温暖,感动地伸出手,握住陶然儿的手,对她深情地说道:“娘子,我明白了,你说得没错,我们是一样的人。”

陶然儿笑了起来,对他轻声说道:“我想天下太平之后,让孙赫武坐了天下,我与你则归隐田园,这是我的私心,我也知道是你的私心。”

李信志却没有说话,陶然儿在这一块上还是天真了一点,她以为江南是他说了算,一句话就可以交托完毕,她却不知道江南不是他的,是江南的百姓的,是江南的家臣的,是李家七兄弟的,他一个人说了不算,就算他愿意让万里江山交给孙赫武,其它人肯定不会答应!李信志想到这里,努力笑着,内心却十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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