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德锋!”董高狠狠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上了楼。董高这几天白天都泡在墟场上的一间台球室里,夜晚则宿天成饭店。期间,也与董正相遇过一两次,但两兄弟间的隔阂还在。所以,二人之间,一句话也没有搭喳过。不说话还不算,二人老远相见,就老远别开脸,装作谁也看不到谁。
“也好,他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他,”董高暗想道,“少了为向他交待自己的行踪而装得像个小学生,也是一种解脱。”董高想起以前有过的那种不爽,“这种情况以后不会再有!”董高想着一记勾球,把一个夹在几个球之间的刁钻的台球挑进了网洞。
在台球室里,董高新近结识了一位球友。这位球友名叫蔡一刀,一位肤色白暂的嫩男,父亲是新近才调到本镇任书记蔡西。蔡一刀的球技一般,但人够变通,才两局球下来,就与横扫墟镇难逢敌手的董高厮混在一起了。
“教什么书,”蔡一刀在得知董高是教书佬之后,不屑一顾地说道,“不如把你的球艺点两招给我,转天叫我爸给你换过份工。”
这本是官家弟子的一句无心之语,董高也知道,但他确实也讨厌干吃粉笔灰的这一项工作,当初要不是在父亲董胡声的软磨硬泡的多重施压之下,加之初出江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出路,才委曲求全的捡起那条磨人的教鞭,董高董二少还真的不想干这一项。今日有了蔡家少爷的一句警言指引明路,董高为不回学校的原因,也就找到了一条理由充足的籍口了。铁了心不去学校,放下心来专门为镇委书记的独苗作了几天的球师。这日适逢蔡西要进城办事,董高才能抽空出来回家一转,不想才进了家门,就受了董胡声三言两语。
“这个钟德锋!”董高又狠了一次,才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我就不去,看他怎样!”董高说着,一脚把套在脚上,已经有数天没有洗涮的鞋朝着床底一踢,扫进床底去了,人则朝着床和衣倒下,“哎,眼真困……”董家二少打了个呵欠,睡过去了。
“咋还睡!”
董高睡得正香,一阵乒乓声过后的开门声,把他惊醒了,尤其是门带着桶时推拉的拖地声,响得人听了牙都软。那桶是董高在家时,顺手放在门边的。想不到今日,它竟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董二少半醒半睡中,正想起气,可他一听到那人的声音,气就一下子的烟消云散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董高翻身起床,脸虽然有点僵硬,但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也不是什么事,办了就回来了。”
——原来来人是蔡一刀,他从城里办事回来了。本来蔡一刀是新来乍到,还不太知道董高的家是在哪的。但他知董高住过天成饭店,——他和他在那窝过一晚。柳天成也因此识得这个花花公子是镇委书记的宝贝儿子。
蔡一刀从城里回来,一时闲着无事可干,想着自己的球技还有待改进,于是一时兴起,就跑到天成饭店,要找董高切磋切磋。谁知到了饭店一问之下,董高不在,回家去了。蔡一刀心不死,从柳天成处问到了董高的住址,兴兴头的找过来。在董家门口,董家的那条大黄狗对蔡一刀的到访,表现了极大的不满,又是咆哮,又是低头夹脑的要过来,一副就要咬裤脚,就要咬到裤脚的样子。想那一向在父亲的卵翼下声色犬马过惯了的蔡一刀,哪曾遇到过这个阵势?吓得跑也不是,留也不是。蔡一刀慌乱中只有大声的叫着董高的名字,可董高正关门闭户的睡正香,对蔡一刀地动山摇的叫喊声,根本不知道!董胡声又睡在床里,听是听到有人叫董高的名字,可董胡声刚才的气还在呢?何况找董高的人又是一个青年后生,董有声正躺在床上嫌恶董高哩。正在想着办法起起董高的底,这几天去哪,干了哪呢?——所以董胡声对蔡一刀的叫喊采取了不理不睬的政策。杨喜凤是有过吆喝,可她的声音根本镇不了大黄狗。等她找到棍时,狗和蔡一刀已经对持着后到大门口外了。
“阿黄!”
一声吆喝,跟着一块石头从蔡一刀后面掼过去,解了蔡一刀的险境。
“哎唷,我的妈呀!”蔡一刀举手拭了拭额上汗珠,叫了一声,几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
“还不听话!”
大黄狗看着石头落了地,险境已经解除,夹着尾巴,一双三角眼盯着不离蔡一刀,又开始低嚎着。
蔡一刀看着,想跑的份都有了。
——还好,身后的声音又响起了。杨喜凤也提着木棍来到了狗的身边。
——接连受到了警告,狗安份了一点。
“董高!”险境既然已经解除,蔡一刀又朝着屋里叫了一声。
“你找董高?”
“嗯!”蔡一刀觉得身后这声音很甜,于是回头看了看。
——原来是陆东方,她一个人从学校回来了。
“他在家吗?”陆东方骑在车上,掠了掠头发。这两天她不在家,所以陆东方也不知道董高的行踪。
“刚刚回来的,”杨喜凤把手中木棍支在地上,“上楼去了,大概睡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