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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罪。”高彬微微一笑,右手摸上左手腕上的金色手表,“我承认我杀了简为源。”

夏霁同他一般微微一笑:“这就承认了?”

高彬似是无奈地一耸肩,语气十分平静:“不然呢?等你们检验出DNA和指纹?早承认和晚承认,有区别吗?”

“有道理。”夏霁赞同道,“那你说说,杀人动机是什么?”

高彬朝他一笑,摇了摇头。

纪律双眼锐利地射向他:“动机。”声音沉得像是有重石压下来。

高彬丝毫没有受影响,仍旧微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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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彬的心理素质太稳定,对于不想说的,怎么都不会开口。”

办公室里,夏霁倚在桌旁,环胸看向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纪律。

纪律已经第二个晚上没睡,虽然他身体强悍,期间也喝了不少咖啡,但疲惫感还是慢慢袭了上来。

“平常的罪犯,你一吓,我再好言说几句,他们就会老实交代了。”夏霁说,“但是高彬不行。”

纪律半躺在沙发上,右手在眉心上按了按,低声说:“是人就会有弱点,他心里最在意的是当年他父母的离婚。”

夏霁偏头思考了一会儿,说:“他一直对他父母的离婚耿耿于怀,他……他知道他父母当年离婚的真正原因!”

“当年高彬已经三岁,对别的孩子来说,三岁不一定能记得什么事。”纪律缓声说道,“但从高彬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足以看出他的聪慧,他知道他父母离婚的真正原因也不稀奇。”

“同性恋。”夏霁接道,“他母亲因为发现她丈夫是个同性恋而与他离了婚,而后来……高彬应该是发现了他父亲喜欢的男人就是大卖鞋厂的老板李茂,于是精心策划了一起火灾……他心里一直怨恨他父亲……”

纪律慢慢睁开眼,双眸不见一丝疲色,他一字一字地说道:“同性恋就是高彬的弱点。”

“但即使用同性恋的话题入手也没用,”夏霁说,“那家伙除了承认了犯罪,其他什么都不打算说。”

“必须有个什么点、什么画面,刺激到他。”纪律转头看向夏霁,“你认为高彬为什么会杀了简为源?”

夏霁愣了愣:“简为源……常非……你想在高彬面前演一场戏?”

“演一场戏,让他自己崩溃。”纪律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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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不羁再次来到市公安局。

这一次,他没有被保安大哥拦住。因为纪大队长已经吩咐过了,宋不羁来了后让他直接上去。

不过登记还是要登记的,登记时,保安大哥同他暧昧地眨眨眼:“小兄弟,有一手啊,这么快就勾搭上纪队了?有前途啊!”

宋不羁:“……”

登记写名字的手一抖,就划出了长长一条线。宋不羁面无表情地看向保安大哥,恶狠狠地说:“知道我是你们纪队的人,还敢这么说话?”

保安大哥没被吓着,然而一脸八卦的兴味:“诶,你说说呗,怎么勾搭上的呀?这才过了一晚上呀!够速度的!”

宋不羁十分高贵冷艳地转了个身,留下冷酷的一句“不告诉你”就走了进去。

然而他的内心却有些崩溃——卧槽什么鬼?他刚才通过他这张不听话的嘴说出了什么?!这个保安大哥一看就很嘴碎,不会到处传,传啊传,传遍整个市局吧?

——想想就恨不得回到六七个小时前,换条狗或换个生物附身。

不过很快,宋不羁就自我安慰道:“幸好这案子就要结束了,结束后立即离市局远远的,以后都绕着走算了——对对,结束后再去庙里烧香拜佛一番求保佑……”

此时已近六点,天蒙蒙亮,太阳很快就要从地平线下升起来了。路灯也还没关,地上宋不羁的影子被拉得长而模糊。

他穿过一楼的感应玻璃门,往电梯而去。

电梯中,宋不羁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告诫自己待会儿克制克制再克制。如此循环几次后,电梯停了,刑侦大队到了。

“纪队。”极其克制的宋不羁端着表情,冷淡地朝纪律打了个招呼。

“宋先生来了啊。”却是夏霁出声,“不好意思大清早就把你叫过来哈。”

依旧端着表情的宋不羁:“没事。”

纪律盯着他身上与前两天一模一样的黑色衬衫和裤子——不是一模一样,现在他的衬衫皱巴巴,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纪律问:“你三天没换衣服?”

“不,”宋不羁冷酷地纠正,“四天。”

纪律:“……”

夏霁“噗”地一声笑出来,引得纪律和宋不羁一致地转头看他。

夏霁摆摆手:“咳咳——正事要紧,宋先生啊,我先把事情简单跟你说下哈。”

几分钟后,听完夏霁的说明,宋不羁高贵地一扬下巴:“知道了,走吧——有我在,你们放心,肯定能让高彬老实交代。”

“呃,那就麻烦宋先生了。”夏霁心说,今天这宋先生怎么哪里怪怪的?

纪律比夏霁直接多了,他双目如炬地盯着宋不羁,带着逼人的气势上前一步,刚准备开口,就见宋不羁往后退了两步,双手环在胸前,膝盖弯了弯,身体往后倒了倒,耷拉着眼皮求饶:“哥,我错了,别打我。”

被生生逼回话语的纪律:“……”

惊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的夏霁:“……”

……宋不羁再次悔恨自己附身到了这么条哈士奇身上。

夏霁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问:“宋先生,你没事儿吧?待会儿……还行吗?”

宋不羁退离了纪律两步,又发挥了更大的意志来克制附身后遗症,稍稍正常了些,他冷淡点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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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高彬抬头一看,愣了一下,继而又倏地笑开。

“不羁,你来看我了?”

宋不羁走近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来审你。”

高彬往后倾了倾身体,靠在椅背上,笑道:“才三个晚上不见吧,你就换了份工作?”

宋不羁冷哼一声,双手撑在桌子上,上半身往前,冷酷地眯了眯眼:“别挑战我的耐心,老实交代。”

“……这台词。”旁边监控室里,夏霁扶了扶额,喃喃道,“剧本是这样的吗?”

同时,他也不得不佩服纪律,听到这类似于“女人,别挑战我的耐心”的台词,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宋不羁旁边,看他瞎演。

审讯室内,高彬明显怔住了,好半晌之后,他突然大笑起来,说:“不羁,你这又是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吗?”

宋不羁的房内经常有各种各样的书出现,从各种专业书到打发时间用的小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会看的。

双手往桌上重重地一拍,宋不羁脸色却是骤变,猛地跳了起来,把用力过猛拍红了的双手凑到嘴前,吹了吹——妈呀,好疼!

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纪律忍了又忍,终于把盯着高彬的视线转到宋不羁身上,这一转,就刚好瞧见宋不羁因为疼痛而有些水汪汪的眼。

——有这么疼?

——不对,这不是他们商量好的剧本吧?

这一瞬间,从来果断英明的纪律纪大队长犹豫了,不知是该动手把这人丢出审讯室,终止这场诡异的“戏”,还是沉默地陪他演完——他甚至怀疑,宋不羁这是在演戏吗?

从刚才宋不羁过来,到现在,他的一言一行,眼神锐利如纪律,也看不出多少演戏的成分。

然而下一秒,高彬就替他做出了决定。

只见高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快速拉过宋不羁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很疼吗?”

纪律眯了眯眼,竟然没把高彬铐在椅子上,押他进来的刑警是怎么做事的?

“很疼。”是宋不羁委屈巴巴的声音。

“坐下。”是纪律发沉的警告声。

宋不羁瞟了纪律一眼,很想高贵冷艳地回一句“离你爷爷我远点”,但……但那只哈士奇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气势什么的都是虚的,被一吓、一惊,骨子里的胆小、下意识的求饶,就全部自发地冒了出来,冲动来得比理智要快得多。

于是,宋不羁“刷”地从高彬手中抽出手,色厉内荏地瞪了高彬一眼:“坐好!”

高彬望着空空的掌心,缓缓地收回手,又缓缓地坐回椅子上,然后抬头,目光在宋不羁和纪律的脸上转了转。

好半晌之后,高彬轻声问道:“你……你和他,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宋不羁也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下巴扬起45度角,暧昧地笑了笑,“你看不出吗?”

高彬注视着宋不羁的表情、动作,瞳孔倏地放大——

他想起了他那离婚的父母,想起了年幼时听到的“同性恋”三个字,想起了稍微长大一些后的自己真正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后的崩溃与怨恨,想起了被父亲带着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时的场景,想起了那场大火……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这半年多以来与宋不羁和常非的相处,他们几乎没闹过矛盾没吵过架,他们相处得很愉快,他以为他再次有了家人……但是简为源闯了进来……

他的呼吸粗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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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室里,夏霁紧紧盯着审讯室里的高彬,看着他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一边看,一边握紧了拳头抵在下唇,喃喃说:“快破吧,破吧,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然而没过一分钟,夏霁抵在下唇的拳头就狠狠砸向了前面——审讯室内,高彬突然扬了扬唇角,温和地注视宋不羁。

“不羁,你以为你这么演戏,我就会上当?”高彬像是教导一个犯了错的小朋友,十分耐心,“平常你说话动作哪里是这个样子呢,你这样不是分分钟露馅吗?”

宋不羁心里先把那只哈士奇骂了一顿,再把大清早就把他叫过来的纪律骂了一顿,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显而易见的暧昧表情,反问:“我平常表现出来的就是我真正的样子吗?我们每天见面不过两三个小时,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

高彬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晃了晃,自信地说:“如果不了解你,我会拿你当家人?”

“家人。”宋不羁冷笑了一下,“那常非呢?你也把他当家人?”

高彬轻轻一叹:“如果不把他当家人,我就不会杀了简为源了。”

“你承认你杀人了?”宋不羁身体顿时往前一倾,如狮子盯着猎物一般紧紧盯着高彬。

高彬眼神一转,瞅了瞅纪律,对宋不羁说:“你来之前我就承认了呢——怎么,你的这位警察先生没告诉你?”

宋不羁:“……”

刚才在办公室,夏霁在说的时候,好像是说了?

宋不羁有点想不起来,也不重要,便立即把这个疑问抛在了脑后,极其自然地问道:“为什么?我以为你当时是接受了简为源的。”

“接受?”高彬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接受一个抢走我家人的同性恋?”

——果然是这样的原因!

宋不羁只觉得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他从来没这么难过又气愤过。

他倏地抬起手臂,刚想再次重重地拍下,突地又想起之前拍下后的疼痛,堪堪在距离桌面一毫米的上方停住了。

“咳。”宋不羁右手抵唇,掩饰般地低咳一声。

高彬笑了起来:“不羁,你真是来审我的吗?”

旁边的纪律本来已经说服了自己相信宋不羁,但自从进了审讯室后,看到宋不羁一系列奇葩的言行……真是没脸看。

纪律深深怀疑,他先前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相信宋不羁能行?

——但是,却非得是宋不羁来做这个刺激高彬的人不可。

“高彬。”纪律冷静地开了口,“既然你不愿开口,那我就先说说吧。就从当年你父母离婚的事开始说起吧——”

“二十八年前,你三岁,你母亲发现了你父亲的秘密,知道了你父亲是个同性恋,还有个喜欢的男人。他与你母亲结婚生子,纯粹是因为躲不过家里传宗接代的压力。你母亲知道后就崩溃了,之后便果断和你父亲离了婚,连亲生儿子也不要了,远走他乡。我不清楚当年三岁的你究竟听到了多少,但你肯定是记住了‘同性恋’这个词。”

“三岁的年纪,你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意思,但几年后,当你长大了,你肯定就明白了。明白了的同时,你在心底埋下了对‘同性恋’深深的厌恶情绪。你认为是你父亲毁了这个家,让你从小没了母亲。你父亲对你越好,你就越怨恨他。你越怨恨他,你就越反感同性恋。你从小就想杀了你父亲吧?可是小时候不行,小时候你没能力,你知道你自己做不到天衣无缝。于是你就很耐心地等着,一直等着,直到六年前你终于等来了一个完美的时机。”

“那天下班后,你父亲原本应该和其他人一起正常下班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他选择留在了大卖鞋厂加班。而就在当晚,鞋厂的线路故障,引燃了旁边的一叠鞋盒等可燃物,最终引发了一场火灾,你父亲没能逃出来。我猜当天,你应该和你父亲说过什么吧,或许是下班后先别回家,你到时候直接去大卖鞋厂找他吃饭。或许是你跟他说早点做完这批货,你和他一起出去旅行。”

——纪律说出这些猜测,是有依据的。

宋不羁偏头看了他一眼。当时,他和纪律去找原大卖鞋厂老板李茂的时候,李茂跟他们说了当年火灾的情况。

“鞋厂……当年确实是消防安全不到位……但是,那故障的线路旁边,我们根本没放鞋盒……我们知道这个安全隐患,也不会真拿生命去开玩笑啊……可是偏偏最后的调查显示,那有一叠鞋盒……为什么鞋盒会在那……为什么阿罗又刚好在厂里……”

“阿罗……我以为他回家了啊……那几天他儿子回来了,他可高兴了……他每天都盼着儿子回家呢……可是高彬学习太忙了,很久才回来一趟……他那天早上还跟我说,等下午下班后他要带着高彬去村里新开的一家饭店吃饭……可是为什么他那时还在厂里呢……”

“他那会儿还跟我说啊,等高彬毕业,他们父子俩要去大城市旅游呢……我现在都还记得他笑得十分开心的模样……他笑起来真好看啊……可是怎么就这么没了呢……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宋不羁叹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高彬身上。

听到纪律说的这些话,高彬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连嘴角的弧度都和先前一模一样。

只是……

只是他又不自觉地用右手拇指摸了一下那个金色手表。

“六年前的那场大火,你不是一个人做的。你还有个帮手,如今真美丽鞋厂的老板李盛。你们两个,你想要你父亲死,也想让你父亲喜欢的男人付出代价,李盛则想要他大哥的鞋厂,一拍即合。金色手表大概是你们的一个合作标志,也是提醒彼此你们共同犯下的罪吧。只是我不太明白,你这么相信李盛不会揭发你?你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吧。”

高彬安静地听他说到这里,见他停了下来,便体贴地问道:“说了这么多,口渴吗,需要先喝喝水吗?”

纪律扯了扯唇:“当然,你也别担心,当年的事过去太久,即使有证据,也都泯灭,我的猜测做不得准翻不了案。即使是在当年,省厅派下那么多专家调查,不也是得出了个重大责任事故的结论吗?但是——”

纪律身体突然往前倾了一个角度,锐利的眸子深深锁定高彬:“——204冰箱碎尸案,你逃不了。”

“没错,高彬,”宋不羁突然接了话,“你反正都认罪了,不如主动一点交代一下犯罪过程、犯罪动机之类的,好好配合嘛,还能有减刑的机会——是吧,纪队?”

纪律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宋不羁瞪他,内心急躁——怎么不配合?怎么不配合?怎么不配合呀?说好的互相配合演戏呢?这另一个主角不配合他要怎么演?

高彬轻轻一笑:“恐怕纪队不会给我减刑的机会吧?不羁,别白费力气了,你了解我的,我不想说的东西,不会说的。”

不想说的不会说。

宋不羁火气又蹭蹭蹭上涨,双手紧握成拳,瞪他:“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家人了?你还当不当常非是你家人了?你就是这么对我对常非对家人的?说好的我们要一直当室友的,现在你就这么抛下我们了算什么?”

——幸好这条哈士奇的性格不是胡萝卜那样的见人就害羞想把自己埋起来,也不是旺财那样的一股脑儿想讨好每个见过面的人。

“家人”这个词似乎是触动了高彬,他脸上出现了类似惋惜的表情,说:“你和常非当然是我的家人,我也想和你们一直住下去,只是……”

他的表情突然有一瞬间扭曲,继而又恢复正常,他的瞳孔似是兴奋似是愤怒地放大又缩小,他说:“简为源突然出现,他要抢走我的家人,我就只能……杀了他啊。”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又轻又缓,带着点渗人的笑意,阴森森的,听得人背脊发凉。

宋不羁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道:“那你也要杀了常非吗?”

高彬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困惑地说:“常非?我什么要杀我的家人?”

宋不羁冷笑一声:“你杀了简为源,不就是间接杀了常非吗?一刀不够,你还在他心上捅了几十刀!”

高彬沉默了一下,说:“常非,还好吗?”

不等宋不羁回答,他又说:“常非心理调节能力不错,处理事情也理智,他总有一天会明白我是为他好的。”

“好个屁!”宋不羁忍不住飙了个脏话,“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你厌恶同性恋,你反感同性恋,你就认为只要抢走你家人的同性恋都该杀吗?那你怎么不把全世界的同性恋都杀光?那你怎么不顺便杀死常非杀死我?”

宋不羁吼了这么一通,顿觉十分舒爽。他双眼瞪得浑圆,背脊挺得笔直,下巴以某种蔑视人的角度扬起——老子真是天下第一霸气!

高彬的眉头缓缓皱起:“常非只是一时没认清自己的性取向……你,你说你什么?”

“你他妈给自己找什么借口呢?!”宋不羁继续吼道,“常非就是个同性恋,货真价实的同性恋!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呵呵!当然是因为我也是同性恋啊!怎么,和两个同性恋住在一起,还把他们当家人,恶心了?”

高彬的表情渐渐变了,他本就是个细心的人,纵然刚开始怀疑宋不羁是演戏,现在……他却是看不出宋不羁演戏的成分了。

“我……不信。”高彬缓缓地说,右手却紧紧握住了左手腕上的金色手表。

“不信?”宋不羁挑高了眉,猛地转头,一把揪住纪律的衣服,气势如虹地——

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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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监控室里的夏霁、审讯室里的高彬,全都震惊地张开了嘴,身体下意识地前倾,瞪着那两个贴在一起的人。

后来,纪律想过,为什么当时自己没躲开,或者是没推开他?明明凭他的身手,完全可以避过这个“袭击”。

但彼时,纪律的瞳孔微微放大,清晰地映出了宋不羁带着怒气与激动却仍旧精致的脸。他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睫毛微微颤动,在脸上投下了一片细密的影子。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好像有一股极细极小的电流沿着尾椎,蹭蹭蹭往上窜。

——他的唇好软。

纪律和宋不羁,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冒出了这个想法。

然而下一秒——

“高彬,我告诉你,我就是个同性恋,还是个纯零!”宋不羁紧紧盯着他的眼,继续下猛料,“看什么看?嘴巴张这么大做什么?这就被吓到了?老子这么man的人怎么就不能是纯零了?而且我告诉你哦,常非嘛,显然也是个零——抖?抖什么抖?老子还没说完呢!”

他的左手还拉着纪律的衣领——也不知为什么,纪律竟然没挣开,就任由他拉着。只见宋不羁再次用力一扯纪律的衣领,把纪律扯得离自己近了些,然后霸道而轻佻地一摸他的下巴,宣布说:“老子现在看上纪队了,打算正式开追了!怎么,你有意见?有意见也没用,老子就是看上了!非得让他上老子不可!”

听到最后一句的纪律和夏霁:“……”

纪律偏了偏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宋不羁一眼——这在满脑子里充斥着“不羁和一个男人搞在了一起”的高彬看来,更像是含情脉脉的注视。

“不羁是同性恋”、“不羁要被一个野男人抢走了”、“不羁和常非一样病了”……无数类似的话在高彬脑子里循环。

他的家人……再次要被同性恋抢走了……

他的家……再次要被同性恋毁了……

这一瞬间,偷听到父母离婚前吵架的年幼的自己、母亲崩溃倒地的大痛哭、父亲和那个男人相处时的笑容、常非告诉自己有男朋友时的开心……一股脑儿全都涌入了他的脑海中。

纷纷杂杂的记忆彼此冲撞,冲撞得他脑袋生疼,像是要炸开一般。

高彬猛地低下头,双手用力按在脑袋两侧,低低而痛苦地“啊”了一声。

宋不羁见状,松开扯住纪律衣领的手,站起来,上半身下弯,往高彬的方向倾了倾。

“你现在是不是又觉得同性恋抢走了你的家人?然后下一步是不是计划杀掉纪队?”宋不羁轻蔑地斜视他,“可是你杀得掉吗?”

你杀得掉吗?

你杀得掉吗?

你杀得掉吗?

这几个字远远近近、缥缥缈缈地反复回响在高彬的脑海里,犹如恶魔的低语,响得高彬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他倏地抬起脑袋,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通红。

按在脑袋两侧的双手放下后,高彬原本柔顺服帖的头发乱了几分。他扬了扬唇角,右手来回地摸着左手腕上的手表,轻声说:“杀得掉,怎么杀不掉?”

宋不羁学他一般轻声问:“像杀掉简为源一样杀吗?”

“简为源?”高彬轻哼一声,“他太好杀了,随便端个加了料的水给他他就喝,啧啧,一点警惕心也没有。纪队嘛……”

高彬的下巴往纪律的方向努了努,笑说:“纪队的警惕心肯定比简为源高吧,所以我就需要更长时间来取得纪队的信任喽。取得信任后嘛,再杀起来就方便了。”

“杀了之后再把他分尸对吗?就像你对简为源做的一样。”宋不羁脸上顿时出现一种似怕似紧张的表情。

“别怕。”高彬轻声说,“等我杀了他,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还有常非,我会好好安慰你们,时间能让你们都忘了这些死人,也能让你们明白同性恋是多么可恶。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会用尽一切方法纠正你们的错误,治好你们的病。”

“病?”宋不羁一笑,“我要感谢你没放弃我们吗?”

高彬摇摇头:“一家人不说谢。”

“可是你怕是得失望了。”宋不羁抓过纪律的手,强硬地与他十指相扣,灿烂一笑,“我就是喜欢他,我要和他天长地久地在一起!”

这话一出,不仅纪律抖了抖,监控室里的夏霁抖了抖,连宋不羁自己的心里也抖了抖。可是……可是这只哈士奇的性格太冲动了,气愤之下言行完全不受理智控制……

简直想哭!

高彬的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两双交握在一起的手,语气忽然阴沉了下来:“这只手,我肯定得把它剁下来……再把他的身体切成一块一块……对,还要毁容……毁了容不羁你就不会喜欢他了对吧——你就是个看脸的……”

宋不羁脱口而出,反驳:“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喜欢他和他在一起!”说罢还紧了紧相扣的双手。

……妈呀,宋不羁内心狂哭,这么下去,待会儿还能收场吗?

他嘴上却接着道:“就算、就算你把他放在你的床单上切成无数块也一样!被切成再多块也是他!我喜欢的是他的灵魂而不是外在!”

“不羁,你真的病得不清,听话,今天开始就去治疗好吗?”高彬像哄一个生病的孩子,语气突然轻柔了很多,不过又困惑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准备把他放在我的床上分尸?”

“你不就是这么对简为源的吗?!”

“你知道啦?”高彬偏头笑了笑,“也是,警察们都违法去搜我的诊所了,你又和一个警察在一起,知道也正常吧。”

“不过纪队比简为源高,透明雨披可能得重新买吧……不然万一包裹不住,血可能会渗到床单底下呢。”

听他这么一说,宋不羁脑海里顿时出现了被裹在透明雨披中的简为源,雨披下放着高彬不用的一个床单——昨晚从行李箱里见到那被叠得四四方方的床单时他就觉得有些眼熟,后来一想,这不就是高彬先前用的旧床单吗?

“大白说死者的双腿是最先被沿着大腿根切下的,雨披从中间被剪开了,估计是摊在了床单上,然后高彬把死者的尸体,在雨披上一块一块地切了下来。”审讯结束后,夏霁说道,“高彬也真的好刀法,手这么稳,在这种床上都能把尸体切得这么整齐,下刀利落。真是可惜了,不走歪路的话可能是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吧。”

对于犯罪事实,高彬供认不讳,只是有些细节,仍需继续审问——虽然刚才宋不羁趁高彬心里崩溃时套出了不少话,但还不够详细。

——尤其是关于那个“M1”。

“M1”像是另一个咒语,在纪律问出后,高彬先是出现一瞬间的茫然,然后突地狂笑起来,把审讯室内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之后高彬的情绪就渐渐稳定了下来,再看到宋不羁和纪律亲亲密密的十指相扣动作也没很大反应了。他依旧挂着笑,眼底却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憎恶与同情。

“同性恋必死。”他说,“最好判我个死刑,不然等我出来……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纪律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反而手一用力,拉住了冲动得想揍高彬一顿的宋不羁。

——当时,宋不羁的耳朵就红了。

——那会儿他才意识到,原来后来他们的手一直扣在一起。

“你们完了。”纪律再次问“M1”时,高彬吐出这么四个字。

“呵,你们完了,几个意思啊?”夏霁环胸,问办公室里其他俩人,“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宋不羁耳朵还红着,并不想说话——审讯时冲动上脑,什么羞耻心、胆小感全抛在了脑后,一心就想着怎么让高彬开口好让纪律他们见识见识自己的霸气实力。如今,霸气实力好像确实展现了,只是……

“卧槽!我竟然对纪队做出了这种事?我会死得很惨吧?”事后气势全无的哈士奇宋不羁很想偷偷溜走,无奈被夏霁喊来了办公室。

纪律也没说话,他扫了宋不羁一眼,见他在旁边缩头缩脑的,皱了皱眉。

宋不羁虽然不敢和纪律对视,但余光也偶尔在瞟纪律,这一瞟,就瞟到了纪律皱眉,当下就吓得魂飞魄散——被其他狗围着揍的场景顿时出现在他脑海里,他腿一软,差点跪下叫爸爸。

“纪、纪队,夏、夏警官,没、没什么事,我、我就先、先回去了啊……”宋不羁结结巴巴地说完,然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纪律:“……”

夏霁:“……”

“什么情况啊这是?”夏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审讯时不还好好的吗,现在这是怎么了?宋先生你表现得不错啊!”

——何止是不错,他简直要信了这俩人就是一对了!

“我是帝王哈士奇我是帝王哈士奇……呸我才不是哈士奇!我是宋不羁!从来不怕任何人!”如此在心里告诫自己后,宋不羁对上纪律的目光……依旧腿软了软。

——妈的智障哈士奇!

“这、这不是审完了嘛……”干脆不对着纪律说话,宋不羁顿觉压力小了些,“剩下的我就不参与了吧?再见啊,不,不用再见了,拜拜——”

也不管纪律和夏霁回应,宋不羁脚下生风,“刷”地就跑出了办公室。

夏霁一脸茫然:“老纪,他这是怎么了?”

纪律收回目光,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工作。”

夏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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