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恩令”一颁布下去,各方利益又要重新洗牌,其实最好利用的,便是人心,最难揣摩的,也是人心。
长久以往,封地大的王国被分封成封地较小的侯国,这个过程直接导致了王国的缩小和朝廷直辖土地的扩大。
这样,汉朝朝廷不用贬斥诸侯王,就能使得大的王国自己分崩离析了。
汉武帝是以赏赐的名义来分解诸侯国,这对他的名声没有半分影响,反而赢得了仁政的称赞,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动用任何兵马,简直是兵不血刃啊!
这一招实在高明!
沈卜芥听着三清和客商的言论,由衷赞叹佩服汉武帝的政治才华和政治远见。
沈卜芥她们越往北走,越觉得百姓的日子艰难,这么一对比,长安百姓的日子简直是天堂啊!
三清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道:“汉武帝在位期间是汉朝真正的盛世,国力强大,不过也有外敌环顾,匈奴不断入侵,两越不停制造事端,使得西汉王朝边境不得安宁。”
现已是寒冬时节,片片雪花悄然从天降临,万物各归其位,大自然静谧而肃穆。
“咳咳——”一声高过一声的咳嗽声惊醒了几个欣赏辽阔壮美草原的人。
她们的脚步一直未停,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一个村落中,村落的房屋十分破败腐朽,带着积年累月的霉味儿,在寒风中更显萧瑟。
沈卜芥是感受不到外界温度的,但她能根据周围环境、人的神态及动作判断出这里的温度一定是极为寒冷的,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钻进屋中。
这户人家门口连个院子也没有,听着那苍老虚弱的声音,她们迈着脚步走了进去。
房子里面的布置非常简单,一个老妇人躺在床上,止不住地咳嗽,沈卜芥看到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已有些年头了,说是被子,不如说是一块破布更为恰当。
床上垫着的自然也不是棉被之类的保暖物,而是一根根稻草,老妇人蜷缩着身子窝在草窝里,脸色灰败,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一旁的厨房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瘦骨嶙峋,坐在灶前烧水,他的动作非常麻利,显然是做惯了的,双手都被冻肿了。
小男孩身上的衣服并不厚重,非常单薄,不断搓着手,身体靠近着火源,想从跳跃的火光中吸取一点儿温暖。
其实他家本来没这么穷的,他的父母都被匈奴杀死了,他们还抢了家里积攒的粮食,现在过冬的粮食和衣物都没有了,这个冬天,只能慢慢熬过去……
他将烧好的热水小心翼翼地用了一个瓦盆盛了给祖母端过去,老妇人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小男孩担忧道:“祖母,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他在厨房中听到祖母的咳嗽声,简直是心如刀绞,眼泪忍不住落下来,祖母已经病了好些天,可是他们没钱抓药,像他们这种穷苦人家,是千万不能生病的,一场风寒就能掏空一个家的家底,运气好,治好了还好。
若是运气不好,钱花了,人还没留住,那可就惨了,债台高筑,卖儿卖女是常事儿。
看到这一对祖孙的惨状,沈卜芥不禁心生同情,恰在此时。
外头传来男子粗鲁的呼和声,“这家有没有人啊!快出来!”
老妇人听到男子的声音,浑身就是一抖,嘴唇哆嗦个不停,小男孩端瓦盆的手明显颤抖了几下,身体微微瑟缩,显然对来人极其害怕。
两人还未有所动作,木门就被男子一脚踹开,惊得坐在床上的两人脸色更白了几分。
沈卜芥看到进来的是几个男子,男子一身粗布衣裳,料子不是很好,但一看就知道是新做的,非常暖和的样子,他们的脸也不是瘦骨嶙峋的,还有点红润,一看就知道不是穷苦人家,每日伙食不错,才能养出这样的人来。
他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哎呦,这都歇下了?”
老妇人脚步虚浮地从床上连滚带爬地起身跪在地上,“官,官爷……今年的税我们过几日就交,还请官爷多宽限几天!”
“宽限?”为首的男子嗤笑道:“我宽限你,县令老爷可不会宽限我。”他四处打量着屋子,对着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这种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做,所以非常熟练,对着老妇人家就是一顿翻箱倒柜,瓦盆被他们一脚踹翻,东西翻得乱七八糟。
男子道:“既然没粮食交税,那就拿点值钱的东西来交。”
老妇人哭道:“家中一贫如洗,才经过匈奴抢掠,哪还有值钱的东西?”
他的手下翻找后见确实没有值钱的东西,这才停手,屋子里更凌乱了。
男子在屋里转了几圈,最终把目光锁定到小男孩身上,老妇人察觉到男子那略带恶意的眼神,立刻明白他要做什么,一把将小男孩搂在怀里,“官,官爷,他是我们老吴家唯一留存的血脉了,我那儿子与儿媳双双殒命,还请官爷高抬贵手,明天,明天我一定能把税收交上去的。”
男子不屑道:“明天?我看你明年都交不上,这孩子虽然瘦小了些,但我也不是什么心狠之人,这一个孩子权当抵了你交税收的钱了。”
他带来的人极有眼色,闻言就一把抢过老妇人怀中的小男孩,小男孩拼命挣扎,可他那小身板能有多大力气?
一个成年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按下,他死命扑腾也无济于事,小男孩哭着叫道:“祖母,祖母。”
老妇人几乎要晕厥过去,跪在地上对着男子磕头,流出的鲜血渗透了土地,“官爷,你可怜可怜我们吧!他是我唯一的孙儿了。”
男子对老妇人的声音置若罔闻,挥了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老妇人本就生着病,又经过刚才那一番闹剧,真是身心俱疲,眼泪都要流干了,这世道真是不让人活啊!
不仅匈奴四处烧杀抢掠,官府中人行事更为猖狂,她看着被桎梏住的唯一孙儿,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拿起掉落在一旁的瓦盆往男子的脑袋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