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番失去家人时的至深痛苦,再一次萦绕到秦添的心头。
也正是在此刻,一道极为耀眼的光芒,自楚曳手中升起,骤然被打入了舞络体内。
而楚曳,则好似被抽空了所有气力,一下落到地上,被薄冰冻做冰雕。
“不——”舞络在光芒中,心痛至极的喊道。
看着那个苍老的身影,在薄冰中没了呼吸,又渐渐在冰层里化成点滴光芒,消失得彻底,舞络心底的痛不言而喻。
一直以来,她对楚曳都是有一份爱慕之情的。只是因她憎恨仙族,而无法接受楚曳的感情。
他们的经历,其实格外相似,都受过仙族的刁难,恨着仙族。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一人是仙,一人是魔。这份不同,也最终成了他们无法在一起的导火线。
“楚曳,你怎如此之傻?”舞络伸手,接住楚曳死后化成的微弱光点,痴痴说道。
可以说,随着楚曳余留人世的最后一点光芒渐渐消失,舞络心底的最后一抹希望,也随之渐渐消失。
曾几何时,当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时,在无数不经意的瞬间,曾幻想过将来会有一良人,可以毫无保留的对待自己。
可当楚曳真为她付出所有后,她却无比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对待感情,舞络从来都做不到主动,更无法打开自己长久的心结。
她期待着爱,又拒绝着爱。
即使在被制成人傀前,她也完全不能接受有哪个人,与自己长厢厮守。
看着自己至亲被屠,全城被灭,让舞络极害怕得到。
她害怕自己在拥有后,遭遇让自己更撕心裂肺的失去。
那等痛苦,让她经历一次后,便再不愿经历第二次。
然而,现实却是她越害怕什么,便越给她那方面的致命伤痛
一直以来,她都在逃避着楚曳,却从未想过,那个她以为彻底放下了的人,会在这时为自己付出了命。
自从知道楚曳的仙族身份后,舞络便已然不愿与楚曳有过多的纠葛。她以为避开了楚曳,就能埋藏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情。
知道楚曳为自己丧命的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心的方向。
“师娘,你节哀罢。”看着楚曳顷刻间消失,秦添同时悲痛异常。但因楚曳生前的嘱咐,让秦添在悲痛中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劝说舞络道。
“你是楚曳的徒弟?”在秦添不知如何往下的安慰里,倒是舞络先开口问道。
“正是。”秦添答道。
他依旧跪在原地,略微垂着头,让人丝毫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过来。”舞络擦拭去脸上的泪痕,平缓下心绪道。
那番诡异的平静,反倒让人在一时之间,全然察觉不出舞络想做何时。
因楚曳将元神打入了舞络体内的缘故,让此刻的舞络十指尽复,气血也显得比方才好了许多。
她迎着风,红唇在白雪衬托下,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从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开始,她那番被傀帝精心改装过的容貌里,便拥有了一抹与早前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那是与婳娘全然不同,纵傲于江湖的洒脱。
回看万年前,但凡见到舞络之人,基本都会在见到这缕独特气质后,想到舞络的身影。
自打被制成人傀后,舞络便再不曾流露出那般独特的气质。
而她原本的气质,最初的容貌,也渐渐被世人所遗忘。
她的经历虽与婳娘一样凄惨,可出生于富商之家,自小经过无数贵族教导所养成的气质,却让此时的舞络,有了与婳娘截然不同的气场。
若说婳娘的妩媚,媚在一份忧愁里,带着一份惹人怜惜的气息。那么舞络的妩媚,便媚在不惧风雨,傲视天下的霸气。
魔族富商的教育,与人族极为不同。
人族的贵族注重于子女诗书礼仪的培养,而魔族则更注重于培养自家子弟养成一种胸怀。
那等胸怀,是败不弃,成不骄的气度,是纵然我虽平凡,却也拥有一份平凡中的傲然。
适才,因楚曳所祭元神,在雪地之上造成的震动,令舞络本被薄冰困住的躯体,也得以自雪地中脱身,再度凌飞到虚空之中。
风雪吹拂着舞络的衣袂,在苍茫雪地间,让舞络更显得遗世独傲,魅力非凡。
那份魔族贵族独有的底蕴,加之漫长坎坷岁月的磨炼,使舞络更显得成熟与特别。
她清澈的眸光,就那样静静的望着远方,纯净到让人无法将她与那个世间传闻的杀人女魔头联系到一块。
当年,她年少而成名,因绝佳的身法,与残忍的杀戮,引得天下轰动。
就算隐没了这么些年,可那些年少时的风韵,舞络活过万年之后,依旧半分不曾少。
只是,看着舞络在吸收了楚曳的元神,而尽展那般妖冶后,秦添非但没有半分兴致去观赏舞络的媚,反倒心底闪过一丝失落。
他的师傅以自己的命,换得眼下这女子的生。
这让秦添的心底,在一时之间极难以接受。
可以说,见过舞络早前的种种,让秦添从来都不觉得舞络会是什么好人,更为自己师傅那般也好舞络付出,而深感不值。
但既答应了楚曳临死之前的托付,秦添便不打算食言。即便他不喜眼前的舞络,面上却也不得不看在楚曳的面子上,对舞络客气几分。
见到秦添不情不愿的起身,朝自己走近了些,舞络这才整了整衣襟,悠悠开口:“你师傅以自己的命,换得我的命,你心中恨我罢?”
意味深长的话里,舞络平静到毫无波动的一字一句,直言说出。
那般平静,让人更加琢磨不透舞络此刻的心情。
听及舞络的话,秦添却微微一阵,将眸光瞥向旁处道:“师傅的选择,我自是会尊重。”
恨,秦添自然是恨的。
尤其是秦添看到楚曳死后,舞络那般淡然的模样,更加深了秦添心底对舞络的恨。
可恨归恨,因楚曳死前的嘱咐,还是让秦添近乎在一瞬间下定了决心,要以自己的命,护得舞络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