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娃子是清水村唯一的纸扎匠,也是魁爷庙中唯一的庙倌儿,平日村中要是出现鬼怪勾魂、啼哭、附身等事情都是由白娃子出面解决。
一向原意站在科学角度分析问题的我,对憨娃子媳妇儿被附身这件事超过我平时的认知范围,我原本是想跟随者白娃子去魁爷庙中瞻仰一二,没曾想白娃子让我陪同憨娃子回家,去看看那个倒霉媳妇儿的情况,自己去魁爷庙中说明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
我陪同憨娃子回到家中,街坊领居已经四散开来。走进屋中发现他媳妇儿已经恢复神智,身上的衣服虽然在之前已经被撕破开来,但是身上没有一丝绳子抽打所留下来的痕迹。
先前被打晕的小孩子已经清醒过来,正端着盆子让他母亲漱口吐炕灰,我在憨娃子家中左右走上一圈,惊讶的发现起初屋子之中潮湿阴冷的气息已经不翼而飞,点在八仙桌上的油灯正欢快的跳动燃烧,表示一切已经过去。
放下心来的我,和白娃子媳妇儿清柳一同返回家中,在路上清柳对我赞不绝口,说什么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村之长,性格勇敢有担当,以后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我也是随便笑笑不以为真,权当是对我一个晚辈的欣赏和期待。
重新回到杂货房,看着一屋子的纸人,心中的恐慌与不安渐渐消散,反而觉得有些有些亲切,舟车劳顿一天的我躺在床上只觉得睡意渐浓,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多,简单的洗漱完毕,发现家中只留清柳一人,问白娃子去了哪里,清柳正在忙着给猪切甜菜,拿手中的菜刀,一晃悠说是亲戚水老二家要结婚,去给帮忙去了。
打听好水老二一家的住址,刚走出门就看见铁算盘正低着头朝白娃子家中走来,我俩碰到一块儿,铁算盘面露笑意说道:“村长,您住的地方找好了。”
我没想到居然能有这么快,诧异的问道:“在哪里啊?”
铁算盘微微一笑,指向村中唯一一处水泥修建的二层小洋楼:“就在那。”
清水村整个村庄几乎都是土木结构一层的低矮平房,二层小洋楼站在当中如同鹤立鸡群一般,面露难色:“这样不好吧?”
铁算盘一拉我的胳膊:“有啥不好的,这小洋楼就是村委会。”
我收拾好包裹,告别清柳,随同铁算盘一起走向小洋楼。
原来,小洋楼是上一任村长,通过县政府调拨的资金,修建起来的一处村委会办公楼,结果房子还没有装潢好,上一任村长进山打猎,被熊瞎子当蜂蜜给舔的没了人形。
于是这栋二层小洋楼就这样停工了下来,等到我上任,族长几人商讨过后,决定暂时先将我的住所安置在小洋楼之中。
小洋楼修建在村子的东面,坐北朝南,采光极好。周围一大块空地等明年开春还可以种上瓜果蔬菜,岂不美哉?
铁算盘打开小洋楼的铁门,朝我指着屋顶的太阳能:“现在秋季日照时间不是太充足,但是洗个热水澡绰绰有余。”踢掉院子里边掉落的枯黄树叶,朝我尴尬一笑:“好久没人收拾,有点乱。”
我环顾四周,二层小洋楼阳台之上全部用玻璃封闭起来,正中午的阳光照射在玻璃上边散发出刺眼的光芒:“挺不错的。”
铁算盘讪讪一笑:“满意就行。”然后上前走上打开一层房门朝我解释道:“三室两厅一卫的格局。”
铁算盘朝我说道:“书房一间用来处理日常事务,两间卧室您随便选一处就可以。”
我走进一口客厅,打开里边的电灯,发现房间里边装潢极为简单,一个电视,几处沙发,正中间一个雄鹰展翅的水墨画,显得干练仅仅有条。
放下背包,在一楼随意逛了逛,走出房门,指着二楼说:“那上边呢?”
铁算盘看了一眼二楼,愣了一下神说道:“二楼还没来得及装修,是一个毛坯子。”
正在说话的时候,院子里边跑进来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一抹鼻涕,斜视正在抽烟的我问道:“我清叔呢?”
“你清叔?”我一下子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这个老气横秋的孩子可能说的是铁算盘。
铁算盘从里屋出来,手里捧着一把正在冒着青烟的供香:“小伢子咋了?”
小伢子拿袖子擦了一下快要流到嘴巴上的鼻涕:“阿公(族长)说让你快点带着那个新开的村长去他家吃饭!”
铁算盘一拍额头:“哎呀,一直介绍房子,没成想把正事给忘了,今天说好的给您接风洗尘啊!”
我还没来得及推辞,就看见那小伢子举着乌黑发亮的袖子,问道:“你就是我们村新开的村长?”
看到眼前这个虎头虎脑,但却有点邋遢的小孩子,从兜中掏出一包还未用完的纸巾:“呶,送给你了。”
小伢子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偷偷看向我手中的纸巾,却依旧不为所动:“我妈说了,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我哈哈一笑:“就当是你来传话,送给你的小礼物。”
小伢子仍旧不肯接过我手中的纸巾,无奈之下我朝铁算盘使了个眼色,铁算盘心领神会摸了摸小伢子的脑袋:“回家你妈要是骂你,你就来找我,我去给你评理!”
得到这个确切的应允,小伢子终于接过我手中的纸巾,欢快的跑出门去:“阿公,让你们早点过去。”
临行之前铁算盘将手中的供香插在了二楼的楼梯口,看我目露疑惑,朝我解释道:“村里的习俗,要是房子长时间没人住,在入住之前必须插香祷告,祈求入住之人平平安安,镇宅保平安。”
经过昨晚的事情,我对这种看似迷信的活动已经抱有敬畏之心,摸了摸我胸口的四臂观音玉坠,将话题岔开:“那个小伢子是谁啊?”
铁算盘叹了一口气:“小伢子他爹姓水,是上一任村长的好朋友,当时进山打劫不仅仅只有前任村长,还有小伢子他爹,结果两人都被熊舔没了。”
小伢子一家三口,顶梁柱突然垮塌,娘俩的生活一下子没了着落,幸好族长心地善良,接纳了娘俩在他家生活,小伢子才得以健健康康长大。而且族长膝下无子,很有可能将小伢子认做孙子,改成清姓,延续一家香火。
不知不觉在和铁算盘的交流之下,我们二人来到族长的家中。
族长家门口一对巨大的石狮,不怒自威。一扇匾额上边写着“松鹤延年”,足足两尺高的门槛彰显气度不凡。
族长带领着一众家眷站在门口,看我到来,双手抱拳:“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啊。”
我笑着应允,看到族长身后的小伢子,笑着摸了摸头。
进去内院,门口一方照壁雕刻双龙戏珠,格外精美。
族长自豪的向我介绍到,这是他们祖上流传下来的一方青石照壁,距今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
绕过照壁,映入眼帘的是花草盆栽,一条弯弯曲曲的碎石小道直通内府。
席间我曾问族长,为何宅内的布局居然如此复古,族长笑着说:“祖上遗留下来的东西,作为后辈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破损,唯有仔细修葺保养才能对得起昔年避世逃难的祖宗。”
酒过三巡,族长喝的满面通红,关系也相对拉近了不少,清石柱拉住我的胳膊硬是要让我猜他现在多少岁数。
我望着这个满面红光的老人,试探性的问道:“五十?”
坐在侧位的清木哈哈一笑:“族长今年已经九十有一了。”
我大吃一惊,这个活了快一个世纪的老人,居然保养的如此完美,九十年岁月的车轮,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我顺着话题继续往下问族长保养的秘方是什么,能否传授一二。
族长却打了个哈哈,说什么清水村水土养人,环境优美如此一堆假大空的托词。
有酒岂能无肉,无菜?
一个个家眷端着荤素搭配好的菜肴,放到桌前。
族长笑着说一边介绍菜名,一变调侃的说道:“穷乡僻壤,只有一些肉食和野菜,万望不要嫌弃。”
清木、铁算盘、族长我们几人吃的正酣畅,而在一旁负责倒酒的小伢子暗暗地吞了几口口水:“喲,我们的小酒倌饿啦。”<igsrc=&039;/iage/25868/8579220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