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小洋楼闹鬼,魁爷庙后续资金的问题,一切都步入正轨之中,我一天拄着拐杖去视察一下魁爷庙的进度,发现地基已经修建完毕,足足有一尺半宽的石墙从沟壕之中探出脑袋,几个工匠拿细小柔韧的钢丝正在做墙体之中的支架,身强力壮的泥水匠喜笑颜开端着一盆盆和好的水泥,倒进支架之中。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这几日以来一直觉得自己浑身自在轻松,甚至有些飘飘然。每晚回去都自饮自酌几杯淡酒,感觉生活极为惬意。
这天早上,我正躺在温暖的被窝之中,睡得真香,就听见门外有人喊我。
初秋的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披着一件外套走出房门,发现来人居然是白苗。
白苗朝我嘻嘻一笑:“村长,你还记得今儿是啥日子不?”
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啥事啊?”
“今天我哥结婚啊!”
我瞬间醒悟过来,当时在卫生所遇见白苗之后,确实让他在婚宴的时候通知我,一拍脑袋:“你瞧我这记性!”
赶忙让缩成一团的白苗走进屋中,扔上一包烟:“你先抽根烟,驱驱寒气,我洗漱一下马上就好。”
不同于王家村,一桌桌轮换坐席的结婚习惯,在这清水村之中,这婚宴是从早上开始,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在此期间将所来之人的饭菜,酒水全部备齐,坐在席位之上热热闹闹便就是一整天!
在路上,白苗向我解释起婚宴的流程,首先酒水饭菜必须在提前一到两天之内备齐;其次等到正式结婚的那天早上,由新郎的晚辈或者后辈,站在自家房顶猛敲铜锣三下,意思是告诉大家婚宴开始,然后等客人做好,先上六道凉菜,等凉菜吃完,快上热菜的时候,新郎将新娘接入家中;最后新娘和新郎先给给正在吃热菜的客人敬酒。
等我到白苗家中,发现早已人满为患。
几个青少年,正站在门口给来往的客人发烟,唠一些家常。
看到我从外边走来,几个孩子立马围了上来,朝里边大喊:“木村长来了!”
忙不迭的接过手中的香烟,就看到水娃子和他二叔从门中出来,拉住我的胳膊,面带喜色:“害怕村长不知道咱们村里的习俗,特意让白苗这孩子去叫您。”
我回头一看,白苗正跟在我的身后憨笑不已,水娃子二叔佯怒拍了白苗一巴掌:“还傻愣着干什么,不去后厨帮忙。”
白苗一缩脖子,溜进门中。
我和白娃子三人,一路有说有笑:“水叔多亏您上次借我那头羊羔,不然这魁爷庙的事情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白娃子二叔:“木村长,您为村里的做的贡献老头我是看在眼里啊,咱也能为村里出一分力气,那都是咱得福气。”
我笑着说:“水叔,您就叫我小木行了,一口一个村长听得我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去县城也没花心思给您挑选羊羔,随便买了一个,希望水叔不要介意。”
正在说话间,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窜过来:“爷爷,大伯!”
我看着这个比我要高出一个脑袋,但是眼神之中带着些许浑浊的年轻人:“这是?”
水娃子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新郎白壮实。”
原来白壮实喜欢摔跤,又一次和同龄人摔跤玩闹的时候,后脑勺磕到鹅卵石上边,虽然人救了回来,但神志自此就不太清楚。
白壮实看了一眼我:“嘿,你谁啊,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笑了一笑:“我是咱村新来的村长,木易。”
水叔佯怒:“不准备接你媳妇儿,在这里胡闹干什么,给你戴的大红花呢?”
白壮实一脸委屈:“我就好奇那朵小红花是怎么长在衣服上的,轻轻一碰它就散架了。”
水叔无可奈何:“你个憨娃!”
白壮实的思维模式一直停留在孩童时期,对自己爷爷的斥责并没有当一回事,反而是一撸袖子:“你是村长,那你摔跤一定很厉害咯?”
我心中一想:“这摔跤厉不厉害,和当村长又有什么关系,那蒙古的那达慕大会,还不得给冠军一个省长啊!”
水娃子眼睛一瞪:“壮实,别胡闹!”
水叔走上前,钳住白壮实的耳朵,朝我苦笑一声:“见笑了。”
水叔的身高只有白壮实的肩头一般高,虽然白壮实缩着脑袋任由自己爷爷钳住耳朵,但一老一少的身形显得格外萧瑟。
“白壮实的父母呢?”
水娃子叹了一口气:“去世了。”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走入院子之中,发现里里外外摆了不下十张桌子,每张桌子之上都坐满了人,正在闲聊抽烟。
坐在桌子上的村民看到我进来,纷纷上前问好递烟。短短一圈下来,居然装了满满一口袋的香烟。
两边的耳房之中也已经坐满了人,大厅的主桌之上留了一个位子,水娃子朝我一努嘴:“主座就是你的。”
主桌之上的人,翘首以待我的到来,但是认识的人只有清禾,清木二人。
看了一眼桌上朝我微笑示好的村民,一摆手:“主座怎么能由我一个后生晚辈来坐,这必须得换一个人。”
几番推辞之下,将一个桌上岁数最长之人放到主座之上,寻了一个侧位,安然坐下。
凉菜还没有上,估计是人还没有来齐,我抓了一把摆在桌子上的瓜子,和大家闲聊起来。
闲聊的内容三句离不开我在募捐大会之上的许诺:“解决村民的就业问题。”
几个人试探性的问了几句,我随意应付两声,将话题扯偏。
解决就业问题现在只有一些眉目,具体的落实还需要进一步的交流沟通。
说话间,六个凉菜上桌,主座上的大汉看了一眼饥肠辘辘的众人:“那咱们就开动筷子?”
国人最讲究规矩,不去细说这酒桌上的规矩和礼仪,就连这上菜都有些许说法。
简单的来说,植物根系不发达者不上桌;大米不够档次不上桌;土豆根系虽然发达,但在泥土之中寓意不佳,也不能上桌。
不知道是谁负责调拌的凉菜,味道十分可口,让人食指大动。
就在众人品尝凉菜之时,门外传来一声呐喊:“接新娘子咯!”
顿时鞭炮轰鸣,锣鼓齐响。
戴着乌黑毡帽的白壮实,正憨笑着将新娘子从门外背了进来,新娘子盖着红布看不清五官,但是露出袖子的那一截胳膊却十分白嫩。
前来恭贺的客人,纷纷起哄:“把盖头取下来!”“亲一口,亲一口!”
白壮实背着身上的媳妇儿,说话丝毫不见吃力,哈哈笑道:“这是我的媳妇哦!”
众人哄堂大笑。
撤下去凉菜,十个热菜一桌桌上齐,桌角还摆着制作小巧可爱的馒头,花卷,春饼,
主座之人将碟子中的红烧鲤鱼转了个方向,那滴溜溜转动鱼头摇晃几圈,停在了我的面前。
众人哈哈大笑:“木村长,快来喝三杯鱼头酒。”
按照清水村的习俗,婚宴之上必须有鱼,“鱼”之一字,寓意美好,寄托了劳动群众对来年庄稼的收成期盼,自然而然也衍生出了鱼头酒。
这鱼头指向谁,就寓意谁会在接下来的时间之中,事事顺利,步步高升!
推辞不过这铁打的三杯鱼头酒,三杯满满的白酒下肚,感觉胸口一片火辣。
众人大笑:“村长好酒量!”
酒量好不好我自己清楚,喝完三杯白酒,抿下一口热茶,只等主座之人宣布动筷子。
热热闹闹的婚宴一直持续到晚上才结束,我感觉热菜没吃几口胃全拿来喝了白酒。
期间清木,清禾自然是不肯放过我,水叔、水娃子、白苗等人的敬酒我也不好推辞,映像最让我深刻的是白壮实两口子上来敬酒。
新娘模样还算周正,但是神志也有些痴傻,两个人凑到一起,倒也不用担心谁占谁的便宜。
白壮实和新娘子托盘之中两杯足足有婴儿手臂粗大的酒盅,用红绳绑在一起,寓意两人长长久久,恩恩爱爱。
只是那满满两盅白酒,确实让人有些害怕。
两盅白酒下肚,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神志模糊不清。
不知道怎么一直扛到婚礼结束,灌了满满一肚子的白酒,晃晃悠悠的朝映像之中的小洋楼走去,老远听见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喊道:“魁爷!我给您许诺一头羊羔,您把老三给收了吧!”
我摇摇晃晃站不稳脚步,一脚差点踩进燃烧的稻草之中,忙不迭跳了出来。
就看到一个老太太,正蹲在地上,像一个干瘦的猴子,正在专心致志的摆弄着眼前的火堆。
只见老太太从火堆之中刨出一个烧熟的土豆,没牙的瘪嘴吹了吹上边的灰烬,满口吃的正香。
我在一旁吞了一口口水,定定的看着老奶奶。
老奶奶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哈了一口土豆的热气,两只浑浊的眼睛盯着不大的火堆,游离的声音缥缈不定:“烧吧,烧大一点,到时候咱们在里边烧死人。”然而喝醉酒的我,神经极为大条,丝毫不管老太太嘴里到底在说什么,我在意的是她手里拿个酥软的土豆,砸吧一下嘴唇:“老奶奶,能不能把土豆分我一口,我饿得慌。”
老太太为人吝啬至极,居然丝毫不管我那双渴望的眼睛,用那已经没有了牙齿的牙床细细咀嚼那香甜的土豆,我吞了一口口水:“能不能分我点?”
老太太置若罔闻,依旧蹲在火堆旁边,拿衣袖擦了擦上边的漆黑的灰烬,哈了一口热气。
我肚中百爪挠心,最后一丝理智提醒着我:“不要和老太太抢这个土豆。”
喝醉酒的我也是极为固执,心里想到:“好,既然你不愿意给我土豆,那我就蹲在你面前,看你还能然而不能忽视我。”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放在火堆之上取取暖,朝老奶奶说道:“你一个人啊?”
老奶奶眼神空洞至极,直接穿过我的身体,看向我身后无尽的黑暗,嘴里喃喃低语,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靠着火堆感觉不到一丝热量,索性又往前靠了靠,哪知这老太太小气到一种境界,之间老奶奶在不知不觉间将火堆朝外移了移,依旧香甜的吃着土豆。
我心中暗骂一声:“小气鬼!”
直接和老太太杠上,爬起身来,又往火堆旁边靠了靠。
骤然之间,那原本火苗势头极其旺盛的火堆,在一瞬间全部熄灭,就像关了电灯一般,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身后传来白娃子的声音:“你在干嘛?”
我摇头晃脑:“这不要土豆吃呢么。”
水娃子语气严厉:“你看看你跟前哪里有人?”
借着白娃子手电筒的光亮,我看清四周:在一条狭窄的小巷之中,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地上,身旁有一处熄灭了的火堆。
此时的我仍旧没有反应过来,踹了火堆一脚:“不给吃就不给吃么,人跑了还把火弄灭了。”
灰烬之中夹杂着无数火星,在我这突然袭来的一脚之中,再也隐藏不住身形,漫天的灰烬夹杂着火星,在这漆黑的天空之中四散开来,煞是好看。
白娃子看了我一眼:“你知道那个火堆的意思么?”
“不就是拿来烧土豆么。”我接着酒劲打了个酒嗝,满不在乎的说到。
白娃子叹了一口气:“清水村要乱了。”
我没听清水娃子到底再说什么,也没有顾忌的上,点上一根香烟:“有没有饭菜之类的,最好是带点汤,喝了一肚子酒,饭还没吃饱呢。”
白娃子架着我的胳膊,将我带到家中,嘱咐清柳给我做起了夜宵。
夜宵还没吃完,就听见一声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白娃子你在不在?”
白娃子脸色变了变又变,没有开口。
我在一旁鼓捣两下:“人家叫你呢。”
白娃子瞪了我一眼,出门将来人接到屋中,来人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同样也是醉意熏熏,单手叉腰,质问白娃子:“我就问你一句话,魁爷还在咱们村不?”
白娃子喊了一声:“清叔,你问这个干啥啊?”
老人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想弄死老二!”
白娃子无可奈何:“你和我清二叔都是一家人,这样何必呢。”
老人破口大骂:“我和他不是一家人,要不是他我怎么会打一辈子光棍?”老人想到了自己的陈年往事,居然止不住的哭泣起来。
还未哭上两声,哽咽的问道:“白娃子你家还有酒么,叔没喝高兴。”
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将老人送走,一路之上还能听见老人及其苍老的呼喊:“魁爷啊,你说你当年为啥不把老二给弄死呢,你没弄死他,怎么又来找我的麻烦了呢。”
老人一路大喊大叫,心中却是悲愤不已:“老二看我不弄死你,我刚可和白娃子说好了,给魁爷献上一头羊,叫他老人家取了你的狗头!”
我来了兴致:“这人谁啊?”
白娃子摇了摇头:“就是个上了年岁,喜欢喝酒耍酒疯的光棍而已。”
“虽然喝醉了酒,但我却也不傻,这里边明明就有故事啊。”我看着白娃子,好奇的问道。
水娃子被我气笑:“你不傻,你不傻才怪。”
“那你说我哪里傻嘛?”
“你,你哪里都傻!”
清柳儿贴心的为我和白娃子拌了一叠花生米,吃着花生米听白娃子细细诉说当年的往事。
老人共有兄弟三个排行老大,暂且以甲、乙、丙代替。
三兄弟之中唯有丙结了婚,并且育有后代,其余二人皆是光棍一辈子。
昔年,清水村穷的叮当乱响,丙想出了一个发财的小妙招,那就是撬棺材板。
然而丙也害怕那些冥冥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为此他特意给自己准备了一根红头巾,将头巾扎在脑门之上,明面上:清晨扛着铁锹锄头装作下田干活。实则暗中:撬死人的棺材板。
将那撬来的棺材板,在傍晚扛回家中放到后院暴晒几天,然后劈成小木条背到县城赚钱。
丙在动工的时候,一整天都难以回家,就由自己的儿媳妇儿给自己负责送饭。
这天儿媳妇儿给丙送饭的时候,老远在坟地之中看到一个西瓜大小的锅盖扔在地上,上边还系着一条鲜红的头巾。
儿媳妇儿心中感觉不妙,走上前拿起“锅盖”一看,手中端着的饭盒洒落一地,这哪里是什么锅盖,这分明就是一个人的天灵盖!
儿媳妇儿哭闹着跑回村中,央求同村人前来寻找丙的尸体,村名在一处棺椁之后发现了已经死亡多时的丙,丙被一块掉落下来的飞石端端正正取了天灵盖,而那带血的飞石正好攥在刚刚被他撬开棺盖的死尸手中。
最后,丙和他的天灵盖一同被运了回来,被人用针线强行缝合到了一起,草草下葬。
那块飞石则出现的太巧太巧,居然自山崖掉落而下,径直取了丙的天灵盖。
事后有人感慨:正可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迟早不得善终。
丙的事情说完,来说甲和乙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昔年,甲乙皆为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
当时甲乙二人正在北山(之前提过,魁爷的真身被上一任庙倌藏到了北山之中)开荒挖田。
乙在闲暇时分,居然在山脚看到了一头斑斓猛虎,那头体型巨大的猛虎正懒洋洋的靠在石头之上,晒着太阳。
乙举起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朝那猛虎砸去,径直砸在老虎的腰部,只见那猛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喜过望的乙带着村民心兴致冲冲的去抓那头被打死的斑斓猛虎。
岂料,村民冲到山脚之下,连根老虎的毛都没有见到。
斑斓猛虎长约两米,体型巨大,不可能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抢先将那头猛虎给带走,可刚才扔的石头还在,而老虎却不见了踪迹。
时隔三四年,甲乙二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而此时魁爷真身也回到了魁爷庙中。
眉清目秀的乙首先托人找到了一个对象,岂料这个女生在结婚的前一天,吃错了东西,半夜时分肚子肿胀的格外厉害,最后居然活活疼死。
紧接着是甲,甲也托人找到了对象,女生出家的当天,房顶之上被风吹落的木柴当头一棒,一命呜呼。
寻思到事情之中的猫腻,甲跪倒魁爷庙中算了一卦,卦象说:“当年乙咂的那头斑斓猛虎是魁爷的原形。”
甲不服气:“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乙做的错事要让别人来承担?”
魁爷卦象显示:“甲拿了魁爷的一件东西。”
但是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连甲自己都不知道。
谈婚论嫁的年纪,也就那么几年光景,就像那田间成熟的麦子,按季节,按时期一茬一茬的割掉,但要是没有赶上趟,那就只能烂在田中。<igsrc=&039;/iage/25868/8579377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