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娃子看了一眼生完气之后的我,耸了耸肩:“我是一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我始终相信一点,只要你埋头肯干,老天爷绝对会看在眼里,不会让你白白吃苦。”
我嘲讽的一笑:“但行善事,莫问前程?”
水娃子想了一下:“对,就是这么个道理,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庙里了。”
“等等,你要帮我一件事。”
“说。”
当天晚上,我敲开清禾家的大门,睡眼惺忪的清禾听着急切的敲门声:“是谁啊?”
我在外头冷冷一笑:“是我。”
清禾打开大门,没曾想依靠在大门上边的血色床板轰然落下,差点将开门的清禾砸到在地。
看了一眼地上血迹斑斑的床板,清禾面不改色:“大晚上的,村长找我有啥事啊。”
看他装糊涂,我也顺势装模作样:“就是这床板太硌了,我想着来你这换一块新的。”
清禾哈哈一笑:“我这哪有多余的木板啊,要不改明儿我找找,给您亲自送过去?”
我打了个哈哈:“有清禾大哥你这句话就够了,咱嫂子和侄子呢,这床板也挺大的,要不咱几个先给扛进去?”
皎洁的月光照在血迹乌黑的床板之上,月光底下虽然看不出这是血迹,但是只要一进屋,我敢保证能把这没见过世面的娘俩魂儿都给吓丢。
清禾之前看了一眼床板,虽然表现的很镇定,但是眼角的那一丝丝余光出卖了了他做贼心虚的思维。
我作势正要叫出当时那个踩我脚背的小兔崽子,清禾一把捂住我的嘴巴:“你是我亲哥,这事咱们私底下再说好不好?”
耳房的门被清禾媳妇儿推开,走出门一看是我,原本拉长个脸立即换了一副笑容:“是木大哥啊,这么晚了找清禾商量工作上的事情啊?”
我笑着说:“对,工作上出了点意外,这不来找我清禾大哥,让他给我出出主意么。”
清禾媳妇儿埋怨自己丈夫:“人都大老远来了,也不让人家进去喝口水,真是的。”说着这话便要往前走上几步,拉住我胳膊把我带进客厅。
清禾哪能让自己媳妇儿走上前来?这么大的一块木板,想不让事情败露都难,走上前隔住自己媳妇儿的去路,低声说:“我和村长说两句话就睡觉,你去看看咱儿子睡得怎么样,那小兔崽子喜欢踢被子。”
清禾媳妇儿朝我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转身离开。
我大大咧咧的看着清禾,清禾压低声音:“我赶今天早上给你一个答复怎么样?”
我一踹脚下的木板:“那我就先把这块床板送给你,你好好保存。”说完转身离开。
小洋楼自然是不敢再住进去,我顺着小路,一直走向魁爷庙,目前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这里。
水娃子果然还在魁爷庙前的大石头之上,纳凉吸烟。看我过来,笑着问:“给你答复了?”
我摇了摇头:“我是条小鱼,还做不到鱼一死,网必破的局面,说今天早上给我答复。”
水娃子看了我一眼:“他们都是些老狐狸,你可不要把手里的肉被叼走了。”
我从水娃子的手中接过打火机,将香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雾,缭绕在昏黄的灯光之下:“我从小相信一个道理,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奉行的真理。”
水娃子来了兴趣:“说说看?”
思绪回到我来清水村的那列火车之上。
当时我去休息室抽烟,没曾想回来之时,我的座位被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给抢占了。
我拍了拍大汉的肩膀说:“麻烦让一下,这是我的座位。”
哪知这壮汉十分蛮横不讲理,从我的模样上来看,是一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以为很好欺负,嚣张跋扈的说:“你的座位坐坐不行么?”
这个大汉买的应该是站票,之前一直站在过道里边,让我觉得十分可怜,我一时心中不忍,就又重新回到休息室,呆了将近一个小时,半盒烟都抽完了,而这大汉还是不肯让座。
大汉极度无赖:“你说这是你的座位,你有什么证据?”
我火冒三丈,但还是压住心里的火气,拿出我的火车票,希望他能给我让出来。
没成想,这大汉劈手夺过我的车票,撕的粉碎,叉着腰说道:“你火车票呢?”
水娃子哈哈大笑:“后来呢?你就这么站着过来了?”
故事继续,看着我的火车票被撕的粉碎,大汉一副自己吃了亏的模样,终于让我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两只拳头渐渐握紧。
大汉嗤笑一声,从座位上坐起,一抖自己的胸肌,嘲讽的说:“喲,就你这小身板子,是想动手还是咋地?”
我一把抓住汉子额头上的长发,使劲向下一扯,大汉不由自主的弯下腰身,抬起膝盖额头之上就是狠狠一下。
大汉晕头转向,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举起拳头朝着下巴又是狠狠一记重拳,大汉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一只膝盖顶在大汉的腋窝,大汉吃疼不敢动弹,我抓住头发按着按住脑袋,朝地面狠狠撞去,顺手抄起一个滚落的啤酒瓶子,照着脑袋之上就是一下。
事后,警察将我和大汉带进警戒处,审讯我的是一个上了年岁的中年男人。
中年警察将我的身份证递给我:“小小年纪,下手怎么就这么黑?”
“黑么?”我笑着问道。
“被你殴打的那名男子,轻度脑震荡,右臂肌肉重度拉伤。”
我问中年警察:“那你知道我以前经历过什么吗?”
中年警察没有接话。
常言道,人心本善,但我觉得人性本恶。
如若不是,那些和我年岁相仿的玩伴又怎么会张口闭口喊我:“小外姓佬?”
也许这只是他们取乐的一种方式,但是这种取乐方式却严重伤害了一个和他们年岁相仿孩子的心灵。
于是我开始殴打那些喊我小外姓佬的玩伴,在我眼里,他们和那些面目丑恶的大人,没有丝毫分别。
然而我却并没有因为这一顿顿毒打去放弃我心中一直信奉的真理:打不过也要咬上一口,哪怕是死,也要溅你们一身血。
所以常常是我追着一群孩子殴打,孩子们鼻青脸肿哭喊着回家给自己爸妈告状。、
等待我的是,那一对对气愤不已的孩子家长和父亲火辣辣的皮鞭。
记住那一个个前来告状的孩子,书包里边背着一把杀猪刀,堵在学校的路上,让他们一个个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走上前又是一顿变本加厉的疯狂殴打。
到后来,我成了一个人,我失去了我所有的玩伴,但我得来的是一个清静的世界,一个没有叫我小外姓佬的世界。
我掏出父亲给我的那1000多块钱,递给此时此刻如同一个受了委屈一般的大汉,笑着问道:“够了么?”
大汉看了一眼那一叠薄薄的钞票,没有答话。
我转身回到座位之上:“钱,只有这么多,不够你来拿我的命!”
双方达成一致,我和大汉私下解决了这一起恶心斗殴事件。
走出警戒处,中年警察问了我一句话:“你后悔么?”
我头也不回:“若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而我又处在食物链的顶端,那我会用钱来活活砸死,而不是一个轻度的脑震荡。”
故事结束,思绪回到现在。
水娃子沉默片刻:“有时候善良过度,就是懦弱。”
“善良是人这一辈子很重要的一个品智,也是我们去回馈他们最好的方式,但是有些人就不拥有,不配得到它们,在我眼中那些人和牲口没有任何区别。”
偌大的魁爷真身默默的矗立在树墩之上,是我这个不怎么积极向上的故事,第二个听众。
初秋的天气,蚊子已经很少,我看着昏黄的灯光,白娃子看着地面,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水娃子再次开口:“钱的事儿,你想到办法了么?”
我朝地面吐了一口痰,笑骂道:“清木上次被我骂了,清禾就是一铁公鸡,我总不能向一个快上百岁的老头子诉苦吧,再说村里的情况你也了解,那全都是来之不易的血汗钱,一个个捂得严严实实,恨不得全埋到地底下才最好。”
我突然笑着问:“要不这样,你的这纸扎手艺在村里也是一绝,想必钱肯定不差,要不你先支援我一点,把这个难关给过了?”
水娃子哈哈一笑:“之前的钱全用来修葺旧魁爷庙,我现在也就只能掏出个四五千,要是实在不行,我的工资可以不结,先放到账上边。”
我指着水娃子笑骂道:“你就是魁爷庙的庙倌,居然还想着从中得利?”
水娃子哈哈大笑,望着魁爷真身,:“这是我爹传给我的,不能在我这里断绝了啊。”
将手中的烟头掐灭:“我先去你家睡一晚,路上在想想这钱的事儿到底咋办,万一这工程要是断了,咱们可就是这魁爷庙最大的罪人了。”次日一早,清柳儿叫醒正在熟睡的我,说是族长和清木几个在小洋楼之中等我。
爬起来的我,并未急着赶赴小洋楼之中,而是慢悠悠的抽了一根烟,将思绪整理清楚,简单洗漱过后大摇大摆的拄着拐棍,单刀赴宴。
小洋楼按理来说应该是村子里边的公共财物,族长几人也配有钥匙,虽然让我心里极度不爽,但也无可奈何。
一楼之中,族长几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喝着热茶,俨然一副自己毫不知情的样子,见到我从门中进来,热情的招呼我坐下喝茶。
品了一口苦涩的茶水,在唇齿之间来回涌动,带着丝丝甘甜和芳香入肚,润了润嗓子,看着故作镇定的几人,骤然开口:“莫非族长几人有欺生之心,仗着我对这小洋楼一无所知,将我安置在这死过人的地方?”
族长并未接话,一旁的铁算盘清禾出来打哈哈:“木村长见外啦,我们几个人积极配合您的工作,怎么会有这种不堪入目的想法?”
我啼笑皆非:“莫非清禾大哥忘了昨晚我上门携带的礼物?”
清禾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我一句话堵的说不出口。
一个人败下阵来,另外一个人又继续补上,清木此刻瓮声瓮气的说:“哪里没有死过人对吧?现在这死人能比活人还多,是村长大惊小怪了。”
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指了指自己的脚掌:“清木大哥是个好大夫,但就事论事,却不是一个明眼人。”我冷笑一声:“按照清木大哥的说法,那么我们干脆住坟地里得了,干嘛还要大费周章的修房呢?”
清禾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鼓囊半天挤出一句:“房子里边死过人,又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地方,你刚来的那天晚上水憨娃的媳妇儿被附身,你不是也挺过来么?”
我哈哈一笑:“那要不这样,我待会收拾一下行李,和清木大哥你一同去坟地里住上两天你觉得怎么样?”
见气氛有些尴尬,话语里边绵里藏针,族长打起圆场:“小木啊,将你安置在小洋楼之中使我们几人的意思没有错,但我们也没想到一个死过人的房子让你受这么大刺激。”顿了顿,双手抱拳:“在这里我代表清木,清禾二人向你赔个不是。”
我赶紧说道:“怎么敢让您给我一个后背晚生赔礼道歉,你这不是折煞小辈我了么。”然而心中却是一阵冷笑:“按照清石柱的说法,这屋子里边就没有闹鬼,而是我自己疑神疑鬼,受到了刺激?”
上前将站起身来的族长重新搀扶回座位,心中想到:“当时清禾带我来小洋楼之中时,带了一些供香,说是按照当地习俗如何如何,现在想起来,他很有可能知道这栋房子里边不干净。”
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我,以退为进,向众人赔了个不是:“这事也怨不得别人,是我接受能力太差,导致我整天疑神疑鬼,惭愧惭愧啊。”
族长顺势爬杆而上:“哪里哪里,分明是我们考虑不周,让你收到了惊吓啊。”
我哈哈大笑,举起茶杯:“那就不论前程往事,我们一杯浓茶抿恩仇?”
几个乘机附和,举起手中的茶杯,还真要来什么一笑名恩仇这类描绘在小说里边的举动。
心中冷笑一声,将茶杯里边的茶水一饮而尽,一旁的清禾与清木拍手鼓掌,为我喝彩。
族长喝完杯里的茶水:“既然事情已经说通,那我们几人就告辞了!”
我伸手一把拦住:“今天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喝着茶水又有什么意思,我找人给咱们弄几个下酒菜。”说着话,从柜子里边取出几瓶白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然后拿出我那早已经坏掉的手机装模作样的打了一个电话:“你弄几个下酒菜,我今要和族长几个人好好推心置腹!”
挂断电话,朝几人佯怒的说道:“今儿谁要是走了,可别怪我不认他这个朋友!”
取出几个酒盅,倒上白酒:“来,大家今天尽情欢快!”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我笑着说:“咋了,害怕我这酒里边有毒啊!”
“不,不,不。”几人赶紧附和道,却没有动这白酒。
端着酒碟,将桌上的酒盅全部收到里边,一饮而尽:“那我先干为敬!”
回过神来的几人,干笑几声,望着酒碟之中的已经喝光的酒盅,清木率先往里边添了上白酒:“我敬木村长一杯,感谢他为我们清水村做出的贡献!”
我醒悟过来,原来就在我喝酒的时候,几人见躲避不开这场酒席,当下达成协议,要将我灌醉,好脱身离去。
但我会让他们如愿以偿么?
笑着接过清木手中的酒盅,又是一饮而尽,拍着清木的肩膀:“说这个干啥,在其位,谋其事,这不是咱们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清禾又倒上三盅白酒:“村长这几天的作为,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敬佩不已,我敬村长三杯!”
来者不拒,喝完这三盅白酒,又看向一旁的族长,嘿嘿一笑:“您老就别给我敬酒了,我怕折煞了小辈儿,这样吧我自饮三杯如何?”
几人当然是求之不得,纷纷赞同。
整整十杯白酒下肚,打了个饱嗝,辛辣的酒气熏得我有些反胃。
早上还没来得及吃饭的我,喝了两口热茶,讲这股不适硬生生压下。
现在,应该就是我的主场了。
端起酒盅:“清木大哥,我说句实话,没有你的帮忙,我在这清水村都难以立足,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进入工作的状态,这三杯酒我必须得敬你!”
清木一阵推辞,但架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只能将这三盅白酒喝完。
转而看向清禾:“我得给你敬九个,九九归真么。”
清禾如同燎了屁股一般:“我酒量不行,平时都不喝酒的。”
慢慢压下清禾左右四摆的双手:“我今天就叫你一声哥。”顿了顿:“哥,你就听听小弟说的有没有道理,要是有的话,这酒你喝,要是没有的话,这酒我自己喝,怎么样?”
说完不理清禾的推辞,开口说道:“头三杯,感谢清禾大哥不计前嫌,替小弟我医治这脚心,弟弟我心中充满感激之情,无以为报三盅淡酒奉上。”
清禾嘟囔两句医者父母心类的话语,勉勉强强接过三盅淡酒。
“中三杯,是我发现卫生所的条件确实艰苦,大哥当时提出来的要求并不过分,弟弟在这里做出保证,只要新的资金分发下来,一定优先考虑大哥的燃眉之急。”
我直接拿他的卫生所现在的窘迫境地为要挟,清禾只能喝完这中间三杯。
“尾三杯,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现如今你我一杯浓茶抿恩仇,在这里弟弟希望清禾大哥能在以后的工作当中多多提携小弟,咱们共同进步,共同实现目标!”
于是,这九盅白酒,完完全全下了清禾的肚子。
我一看水壶中的热水所剩无几,说了声抱歉,准备进卫生间接一壶清水烧开泡茶。
三步并做两步,走进卫生间,关上房门,打开马桶盖子,一张嘴,一股脑儿的黄水伴随着还未来得及消化的白酒,吐进当中。
我原本就酒量不行,再加上没有吃早餐,肚子里没点货,此刻胃里边翻江倒海,吐得一塌糊涂。
接完清水,走出房门,幸好我喝酒脸上从来不发红,这也就是我能在这几人面前装蒜的一丝依据。
看了一眼族长,似笑非笑:“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族长您现在有九十多岁的高龄了吧。”
族长苦笑一声:“你小子想敬酒就明说么。”
我嘿嘿一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样吧我和您碰十个,祝愿您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族长摆了摆手,说自己平生不沾一丝酒水,我笑着点了一下头:“那刚才我喝你那三个的时候,你屁都不放一个。”<igsrc=&039;/iage/25868/8579491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