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年11月12日,是我来清水村的第六十天,也是我经历这么多稀奇,古怪灵异事件的第两个月。
哺育了清水村世世代代的清水江,在众人眼里如同一个平静温婉,心思善良的母亲,却在这十一月中旬,一个枯水季节,骤然向依附在她身边的孩子无情翻脸。
事情还得从我那天水磨坊遇鬼之后讲起。
在经历一系列目前现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之后,已然对神神鬼鬼之事早已看的稀松平常。
大难不死的我,依偎在火堆旁边恢复身体些许暖意之后,扛着那半袋面粉和剩下的小麦,交于老奶奶。
一夜未曾合眼的我,回到那熟悉的小洋楼之后,倒头大睡,一直到下午五点钟左右才从一阵阵鼻塞的难受之中苏醒。
清木一番检查,说是我体质太虚染上了风寒,开了几副中药,叫我一天三顿饭后服用。
回到家中的我,实在忍受不住身体传来的阵阵寒意,和交替而来的燥热之感,合上眼皮又是沉沉睡去。
当天晚上,小伢子的母亲、族长、清木、清禾、水娃子等人前来慰问。
昏昏沉沉的我实在状态不佳,感觉整个人身体极度虚弱,几次靠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再一开眼,房间之中只剩下了小伢子的母亲一人。
吃完温热的宵夜,喝上一顿已经煮好的药汤,这才放心离去。
平心而论,自从上次水娃子帮我捉鬼镇宅之后,我对小伢子的母亲就已经有所防备,实在是她出现的时机太巧,巧合到让人心底生寒,但身边实在没有可用之人,也就默许了小伢子母亲一次次的帮助。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小伢子的母亲照顾我的一日三餐,以及熬煮中药,我在暗中观察良久,都不曾发现这个模样俊俏,拖家带口的小寡妇有何歹意。
身体一天天恢复,就在出事前的一天晚上,喝完中药的我,早早睡下,梦境斑斓复杂。
在梦中我梦到了我大学之中的几位室友,梦到了我的前任丽丽,梦到了年少轻狂吹过的牛bi,也梦到了远在王家村吃苦受难的父母,以及更多的是那漫山遍野的孤魂野鬼,在一个个空荡荡坟墓之中哀嚎不已。
自远方跃来一条斑斓猛虎,一只眼睛红光闪烁,一只眼睛金光灿灿,通体白色毛发,再无其它杂色。
斑斓猛虎脚踩祥云,落于我的面前说道:“赶快醒来,清水江要淹了村子。”
我从梦中悠然转醒,正在回味斑斓猛虎所说话语的意味,抽了一根烟:“斑斓猛虎应该就是魁爷的原形无疑,但这平平安安无事近乎千年的清水江怎么会淹了村子,县志上并无闹水灾的记录啊?”
正在揣摩魁爷的所说之话的意思,就听见门外有人猛拍大门。
来人是白苗,两腿泥浆淹至膝盖,头发被雨水淋湿散乱不堪,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村长不好了,清水江要淹了咱们村子,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闻言,不敢有一丝怠慢:“你没说谎?”
白苗苦着一张脸:“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走出房门,抬头一望天空,感觉有一块巨大的锅盖盖在天空之上,乌云密布,阴风嘶嚎,细雨不断。
小洋楼地处较高,水面还未淹至此处,放眼望去半个村子已经沦陷在了一片汪洋之中。
顾不得刚刚刷洗干净的运动鞋,一脚踩进泥浆之中:“清水江从哪里灌上来的?”
白苗朝雨中的我大声呼喊:“就是和清水溪分开的那个岔路口。”
躺着齐腰深的水潭,一路扑向清水江的分界点,心中的疑惑更加浓烈:“前两天帮忙磨面的时候,也没见清水江有上涨的趋势啊。”
沉闷的天空之中一身巨雷,轰然炸响,和我擦肩而过的一个中年男人一个不小心跌倒在泥浆之中,我手忙脚乱的将中年大汉从水里边搀扶起来:“小伙子,你还往上走干啥,河水都过河堤了,赶紧逃命去吧。”
中年大汉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木村长是你啊,你赶快去河提看看吧,大家快守不住了。”
心底的焦急越发严重,这河堤快防守不住河水了?如果我记得没错,这河堤经过历代村民完善修葺,足足与河面有五米高的差距啊!
孤身一人往河堤走去,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仓皇而逃,嘴中怪叫不已,说什么龙王要活生生淹死清水村的村民。
等到达河堤之上时,昔日那个水磨坊已经悄无声息的被河水淹没,原本清澈无比的清水溪在清水江的渲染之下,已经彻底浑浊。
河堤之前,白娃子正带领着一众村民扛着沙包试图将河堤冲破的地方重新阻拦住,一包包装满沙子石块的袋子,扔进水中丝毫不见作用,一个绝望的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白娃子,要不咱撤吧!”
我上前一把拦住:“不能撤,你们要是一撤,这个清水村还要不要了?”
那名汉子梗着脖子:“你们这些当官的,不出一分力气,河水要是组拦住是你的功劳,河水要是阻拦不住,死的也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气的直哆嗦,原本大病初愈,身体极为虚弱,听闻此话,顿时脚步凌乱,脑子之中一阵空白,差点跌进河水之中。
“你别说了,木易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水娃子瞪了那个汉子一眼,背对着河堤朝我大喊:“你是村长,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正在说话的空间,一个年轻人跑过来,朝我和水娃子大喊:“快,快救救族长!”
我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他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来这边干什么?”
“族长说有人得罪了清水江中的龙王,要起坛作法才能平息拉老人家的怒火,刚被一个大浪拍晕过去。”
原来族长和清禾清木等人,在河堤相对叫平稳的地方,开坛做了一场法会,这桌子才摆好,就被一个大浪把桌子给拍飞,族长闪避不及,连人带桌全给冲进了淤泥之中。
等我和白娃子赶到,族长已经被人从淤泥里边拖了出来,狼狈不堪的族长坐在一块岩石之上,吐着口中的泥沙。
族长被这惊天巨浪吓得不轻,全然没有平时的从容镇定,看到我过来:“小木,这场法会就交给你了!”
我怒不可遏,强压住火气,差人将族长送返家中。
一指那张脏兮兮的木桌:“把它填进缺口里边!”
清木面露难色:“这是做法用的木桌,我们打算准备好了东西,就请白娃子开坛做法。”
“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清木看我发火,讪讪道:“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我一指白娃子:“你去村中发动人员来抗洪,清禾大哥你负责看护受灾村民,有受伤的群众,先行治病。”犹豫了一下:“几个村委会工作人员,将家里边的余粮集中起来,由小伢子母亲负责后勤准备。”
白娃子点头称是,随之离开。
我看向清木:“清木大哥,你赶快联系县政府请求支援,叫他们派遣相关人员,赶快来清水村抗洪!”
一系列任务分发下去,我看向先前质疑我的那个汉子:“来和我一起扛上桌子,咱们开始抗洪。”
一张檀桌扔进缺口之中,瞬间被巨大的浪花吞噬,一道闪电直劈黑云之中,巨大的声响,如同在耳边炸裂一般,我心中一寒:“难不成真的是龙王发怒?”
白娃子很快发动村民前来抗洪,一条条漫长的周转线,从制作沙包的地方,一直蔓延到河堤缺口,我一马当先,顾不得身体传来的阵阵虚弱感,将一袋袋沙包扔进缺口之中。
白娃子及时向我汇报情况,清水村共计受灾群众达到150余人,目前下落不明约为4人,确认死亡人数暂无,受灾群众分为两批,一批安置到魁爷庙中,一批安置到广场之上。村委会成员共捐赠数箱挂面,数袋大米,瓜果蔬菜若干,能暂时稳定住受灾人员。
我沉吟一下:“让挑选几人作为心理辅导员,开解受灾群众。记住要着重表明一点,村委会一定会帮他们重建家园。”
清禾那边由白苗和清秀几人,组成医疗小队,正在帮受伤群众包扎、清洗、消毒伤口。
小伢子母亲召集几个妇女,分成两批负责膳食保障,情况目前较为稳定。
清木表示已经联系上了县政府,县政府正在紧急召开会议,让我们先顶住,后续部队马上到。
我心中大定,朝正在抗洪救灾的村民大声汇好了当前的情况:“只要后院不起火,一切就看咱们前线作战人员了,咱们后边就是咱们的爹娘老小,大家在加把劲,把这缺口给他填住!”
可是,填补这个缺口又谈何容易?
一条长达8-9米的缺口,上边是6-7米高的浪花,一袋袋沙包扔进去,连个响动都没有,很快就被冲的没影。云层之中时不时传来霹雳之声,浓厚的黑云压抑到仿佛触手能即;波涛涌汹的河面夹杂着泥沙和碎石,不断冲击着河堤;细密的暴雨倾盆而下,砸在人脸上隐隐生疼;怒号的狂风宣泄着自己无穷无尽的力量,吹得人东倒西歪;齐胸的河水,底下一层已经沉淀了厚厚一层淤泥,脚趾已经泡肿,滑滑腻腻。
白娃子向我汇报,目前已经确认死亡人数为一人,被自家的高低柜压住脚踝,没能逃出来。
“这样,你去挑几个水性较好的年轻小伙子,组成一个搜救队伍,借助工具在水面观察有没有求救的村民。”顿了顿:“这件事由你自己亲自负责,要确保每一个搜救人员的人身安全,万一出了事情,你我都负责不起。”
白娃子前脚领命刚走,后脚就传来一个坏消息,制作沙包的水泥袋子没有了,这也就意味着有效的抗洪材料没有了。
我六神无主:“修建魁爷庙时留下那么多袋子,说没就没了,这缺口里边才多少袋子?”
清木一脸尴尬:“主要是损坏的袋子太多,能保存下来的,只有这么点。”
“那怎么办?”
清木给我出了一个主意:“可以发动广场和魁爷庙两处的受灾群众为我们编制麻绳。”
正欲赶赴后方,将情况讲明白,恳请受灾群众的支援,没成想一个滔天大浪猛拍过来,河堤缺口附近残存的石墙,顿时裂了一道道拇指粗细的口子。
赶忙用柱子和木板暂时固定住这个摇摇欲坠的河堤,顾不得脚底的淤泥,拿沙袋和石头在下方撑住,能拖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正在忙活的时候,又是一条坏消息传入耳中:“有人散播谣言,说清水村要被水淹没,阻拦不了,让大家赶快逃生。”
顿时怒火攻心:“是谁在这里给我乱讲话?”
“清愣子家的二小子。”
“去,把他给我提溜我过来。”
不一大会的功夫,一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约摸和我岁数相仿,正踩着一双拖鞋,大大咧咧的看着我。
我上去一把抓住青年的衣服:“你凭什么说,这洪水我们阻拦不住?”
青年斜视了一眼那个越来越大的口子。牙缝之中龇出一丝口水:“没什么,就是感觉。”
我怒极反笑:“你感觉,你感觉我会把你怎么样?”
青年神色不安:“我告诉你啊,你可是国家工作人员,不能打人!”
“打人?”我冷笑一声:“哼哼,我还想杀人呢,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你在后方散布谣言?”
“这河堤都快散架了,你告诉我怎么守?”
“难道守不了,就不守了?我们不守我们的家人会怎样?”
“逃命呗。”
“逃,你往哪里逃?”一抹脸上的雨水:“往山上逃?你也不害怕雷一下子劈死你个败类,往山下逃?你能跑的过清水江么?”
“那你说怎么办?”青年被我问的哑口无言。
就在此时,一个年纪稍张的青年朝我跑过来,朝我憨憨一笑,然后将自己没有正形的弟弟一脚踹进泥浆之中,然后缩了缩脖子:“村长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我家老二这么犯浑!”
“带上你弟弟拿麻绳捆石头去,水什么时候停,你弟弟什么时候歇。”
青年梗着脖子:“你这是体罚,我要去告你!”
我站在雨中肆意大笑:“你不是学生,我不是老师。你去告我啊,我正愁没有人手帮忙呢。”
解决完这一起闹剧,我继续强调,一定要做好维稳工作,不能让民心浮动,不然万事皆休。
麻绳捆住石头,又通过一条条工作线,运输到河堤之中,可根本就没有作用,河堤之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顶住石墙的柱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又是一个猛浪拍来,脆弱的河堤再也坚持不住洪水的侵袭,木棒顿时断作两截。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我最不想看到的画面发生,清老大上前居然想要以人力搀扶住那根快要断裂的木棒。
一截断裂的木棒,深深插住清老大的胸口,清老大瞳孔扩大了一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栽在了此处,两只粗糙的大手,颤颤巍巍的想要拔出胸口的木棒,可双手刚刚伸出来,喉咙之中喷出一股鲜血,被拍碎的石墙拍在脑门之上,伴随着巨浪,砸到在淤泥之中。
正在牵着自己毛驴驼石头的清老二似乎不太相信,那个仗着醉意欺负自己的半辈子的哥哥就这样突然离去。
等我们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已经为时已晚。
几个人冲进浪花之中,合力将掩盖在石墙之下的清老大抬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胸口那根木棒已经完全刺入肉ti之中,淙淙鲜血从伤口之中流动出来,染红了附近的一片水面。
我颤抖的双唇已经说不出来话,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惨剧,任由清老二接过自己哥哥的身体。
身形矮小的他,背着自己人高马大的哥哥,一步步走向那个半个身体被淤泥染脏的毛驴。嘴里边还叼着一根熄灭的旱烟,经过雨水的浸泡,旱烟断作两截,掉入水中,清老二丝毫没有,拍了拍清老大的背部:“辛亏我察觉的早,知道你爱喝酒,早晚得出事,就先给你打了一口棺材,没事你死了我葬你。”顿了顿似有哭腔:“可是弟弟我死了,谁又会葬我呢?”
事后,我在无数个夜晚突然醒来,梦中只有那个被木棒刺穿的清老大。
我曾无数次回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去干出这样近乎螳臂当车的举动?
或许是眼花了?心急了?抑或早已心存死志?
河堤又碎了一个大口子,水势稍微有所缓解,可水流量缺越发加大,更加势不可挡。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天旋地转,我还以为是我脑袋发昏,揉了揉太阳穴,低头一看,那齐胸深的河水,正在上下晃动,掀起阵阵涟漪,巨大的能量将我一下子掀倒,跌坐水中。
不一会,清木神色难看,向我走来。
刚刚经过打击的我,已经神色麻木:“你说。”
清木说的很快,我没有听清。
麻木的问道:“你刚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清木大着嗓门,朝我喊道:“这场暴雨引发了北山之上的泥石流,在河堤上方500多米处形成一个天然的堰塞湖(指地震后引起的大规模山体滑坡,河水冲击泥土、山石而造成堆积,堵截河谷或河床后贮水而形成的湖泊),一旦这堰塞湖被动泄洪,整个清水村并将消失,并且位于地势较低,堰塞湖下游的县城,工厂,村庄损失会更加惨重,估计那会是一笔天文数字。”
“带我去看堰塞湖。”
顾不得河堤的损坏,和一同站在小洋楼的楼顶之上,举着望远镜,就看那北山之下恰好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堰塞湖。
原本在上游500米之处,清水江和北山尚有一段距离,可是暴雨引的山洪,山洪引发泥石流,泥石流冲入河水之中,河堤处虽然暂时得到一阵缓解,可一旦堰塞湖储存水量超标,席卷清水村,那后果不堪设想。
仔细权衡一番利弊,堰塞湖先动不得,原因有两点:一我不是专业人员,估算不来这座堰塞湖究竟能储存多少水量,能维持对少时间;二大规模堰塞湖不是我联系上几个村民就能成功排除的危险,那需要精准定位,严格计算时间以及大量炸药,炸开缺口人工泄洪。
趁着堰塞湖正在慢慢形成,这对于我和村民来说,暂时算的是上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能修复河堤,在面对下一次的洪水冲击,不至于显得这样狼狈不堪,手足无措。
缺口之中的水势已经能用肉眼辨别的速度减少,心底暗自感慨这堰塞湖的规模庞大,一边赶紧号召村民抓紧时间修复河堤。<igsrc=&039;/iage/25868/9046148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