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出来时将近午夜,幸而还没错过地铁末班车。陈盈和梁静携着手,在打磨得光滑的步行街上狂奔,像追逐猎物的猛兽。等跑到地铁站时两个人都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同一根一抱粗的柱子喘息,不顾旁边乘客讶异的目光。陈盈想起以前秦宏责备她的生活安排得过于充满,像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一时半刻也耽误不得。他常怪她不爱惜身体,她对此总是笑笑,而现在她嘴里终于涌出鲜血般的腥气,咳嗽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还好吧?”梁静担心地问,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她还是止不住地咳嗽,空气分子从她的肺里争先恐后地跑出来,把她弄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通过点头或摇头来回答。梁静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惊恐。
“我……”陈盈终于可以喘过一口气,虚弱地扶着梁静的肩膀说,“没关系。还有多久……来车?”
“两分钟。”梁静抬头看看垂在屋顶下的指示牌。她几乎是用整个肩膀撑着陈盈,才让两个人勉强站立起来。她用空闲的手从包里掏出热水瓶,送到陈盈嘴边让她喝下一大口。她揪心地看着这口水顺着她的脖颈流下去,才将瓶子放回原处。值得欣慰的是,陈盈慢慢地眨眼,缓缓放开梁静抓着的那只手。
“你行吗?不然我给秦宏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你。”梁静说着拿起手机。
“别……”陈盈轻叹,“太晚了,让他休息吧。”
她还想说点什么,伴随进站列车的一阵强风吹得她又咳嗽起来。尽管如此她仍夺过梁静的手机,阻止她按下那一串熟悉的数字。梁静无可奈何地数落了几句,扶着她迈进车厢。所幸末班车上乘客不多,很多座位都空着。她们很容易找到两个并排的座位,相互倚靠在一起。经过起初几站陈盈仍闭着眼,专心和气管里的空气搏斗。在之前的空气被赶出来后,她张开双眼,望着窗外,车辆正在站间行进,周围一片漆黑。
“到……哪里了?”陈盈虚弱地问。
“还有十二站,别急。”梁静安慰她。过了一会儿,陈盈靠着椅背坐直身体,深深地吸气。
“你饿了吧?”陈盈小声说。
“我没事。”
“这个时间回去,所有食堂都关门了。我宿舍里还有点饼干,等一下你拿点回去吧。”
“我真的不饿。”
“是么?”
车辆进站,周围的人像出笼的鸟哗哗地离开了。又经过几站,整个车厢便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梁静手上的表两根短针逐渐接近,正要合拢在一处。她原本整齐的头发此时也披散下来,胡乱搭在肩膀上。
“你说现在的英国是几点了?”梁静忽然问。
“本初子午线从伦敦的格林威治天文台下经过,北京处于东八区——如此来说那边应该快到凌晨四点了。”陈盈说。
“你正常起来真可怕。”梁静苦笑着评价,“如果我是秦宏也会有点担心。”她看到陈盈垂下眼睛,赶忙说:“理性点也没什么不好,可以少受些伤害。”
“你还在想叶枫?”陈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