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记性最好,尤其是对人的长相,你以为,本公主会把你献出去么?莫说是我不答应,婉儿也定是不饶了我的。”太平朱红的嘴里,露出洁白如贝的牙齿,“这些年,我为了报复我母亲,做了不少蠢事……”太平公主说得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如今发福的她,说这话的神态倒是别有一种风情,“也算是放浪形骸了,不过如今想来,除了轻贱了我自己,我母亲倒是完全不在乎。”
“额,您是说,您也包养了小白脸么?”安金藏有些意外地说着,他眼角余光看了眼边上还在吃糕饼的刘幽求,倒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他抹了抹粘在胡子上的饼渣:“怎么?我大周朝,女主临朝,有钱人家的夫人,年老色衰不招夫君待见的,少不得偷偷找面首的,怂货你觉得很奇怪么?”
安金藏听他说到“年老色衰”这几个字,使劲朝他使眼色。
平时鸡贼的刘幽求此刻却突然迟钝起来,竟毫无反应——安金藏知道他是故意说给太平公主听的——这个破蕃帽儿并不喜欢太平公主。
果然,太平公主脸上飘过一层阴云,但是什么都没有说,毕竟现在不是计较这件事的时候,只是向刘幽求投去了愠怒的眼神,继而不理他继续问着安金藏:“这第一件事情,我已经听明白了,那么,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件事,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俊臣最擅长的是告密,那么咱们也弄个告密者出来。”安金藏说着,转向了刘幽求,“你在御史台混过,这个来俊臣,有什么特别的嗜好么?”
“嗜好?”刘幽求斜眼看了他一下,“来俊臣那家伙,臭石头一块,小心得很,除了喜欢虐待人,便是喜欢抢别人家的美妾,其余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嗜好了。”
“呵呵,抢人妾室么?这么流氓的做法?”
“可不是么,这卫遂忠么也真是胆子小,那王氏死了,来俊臣估计也没当回事。相当初,那王氏也是他强抢了来的,如今他又从不少人那里抢了妾室,想来这王氏的死,也没当回事。”刘幽求不无轻蔑地说。
“太荒唐了!但这不能算死罪……他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肯定要有调节的方式的,这是人之常情,肯定有,你仔细想想,那咱们不说嗜好吧,就说习惯,他可有什么特别的习惯么?”安金藏继续问着,仿佛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重要。
刘幽求看着他的“认真脸”,知道对于“怂货”来说,这表示他要得到的答案对接下来的计划有关键的作用。
他放下了手里的糕饼,仔细想了想:“若不说嗜好,只论习惯的话,每遇到在他手里定罪的犯人,他便会提上一壶酒,坐在那人牢外小酌上几杯。但也只是小酌了几杯而已,并不是酩酊大醉。这家伙,似乎从未喝醉过。”
“嗯?和定罪的人喝酒么?呵呵,那肯定说了些日常不敢说的话,没有什么比对一个死人说话更安全的了。”安金藏看着外面摇曳的修竹,若有所思。
“怂货,这算是个你要的答案么?”刘幽求关切地问着,想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帮上了忙了。
安金藏转过头冲他一笑:“算是,凡是能让来俊臣铜墙铁壁的心露出缝隙的,都是我需要的。咱们得见见卫遂忠。”
“嗨,既然咱们都已经想好了向皇上告密,而这卫遂忠也铁了心背叛来俊臣,要不就直接授意他编造些来俊臣的谋逆之事岂不就好?”刘幽求说着,“卫遂忠和来俊臣交好,他说的话皇上不全信也能信个一半吧?”
安金藏摇了摇头:“不可。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们必须要皇上全信。信一半,我们也死定了。”
“为什么?”刘幽求问着。
安金藏拿起昂贵的青瓷盘中一块茶绿色的糕饼,咬了一口,放在案几上,又拿了另外一块完好的放在旁边,笑着对刘幽求说:“你爱吃饼,这两块,你选哪块?”
刘幽求毫不犹豫地拿了完整的一块:“我才不会吃你咬过的,好好的,拿饼说事做什么?”
安金藏拿起自己刚才吃过的那块:“若咱们准备不足,这便是我们送给皇上的,而你手里的,就是来俊臣准备给皇上的,两相比较,只会让皇上更加确信来俊臣所举证的是对的。而且,这世上没什么人可以在皇上面前撒谎成功的,卫遂忠,呵呵,连来俊臣都嫌弃他,你觉得他能应付得了皇上么?必须是实话实说,我们才有胜算。”
“所以,金藏君,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拿到关于来俊臣谋逆的确凿证据?只是,这谈何容易?”太平公主身体微微前倾,对着安金藏说着。
“他不是好色么?”安金藏说着看着倚门站着的仙瑶,“他喜欢抢人妾室,但应该没有逛玉鸡坊的习惯吧?”
“哈哈,也是,咱们有仙哥儿大美人呢。”刘幽求听了,立马说着。
“哦?原来这玉鸡坊的事,竟不完全是假的?”太平公主重新打量着倚门而立的仙瑶,此刻她春风拂面,比那冬日里更显得明艳动人了。
“呵,如此美人,你舍得就送给来俊臣么?”太平看着安金藏,说这话时,多少有替上官婉儿鸣不平之意。
“公主您都打算把你的小白脸送给皇上了,仙瑶不过是借个幌子混进去罢了,我如何舍不得。你放心,她是不会在来俊臣那吃亏的。”安金藏说着,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仙瑶听了,冲他露出了笑容。
不是安金藏不懂得珍惜仙瑶,而是他知道,自己对她能力的信任,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大不了她一不小心杀了来俊臣,他们再逃走就好了,那还真是一了百了。当然,这也是最下下策。在万国俊的事情之后,他已经想得很明白,在眼下这个世道,要除掉这些人,还是他们的主人亲自动手比较好……
这时候,太平冲着守在院门的侍者招了招手。
那人看到便立刻跑了过来,太平对他说着:“你去和五郎说,就说本公主有事找他。”
听口气,这个“五郎”看来是太平的面首了,只是安金藏听着这名字,怎么觉得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