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翔鹜想知道爷爷奶奶方面的信息,姥爷告诉季翔鹜,他也没见过季翔鹜父亲家的其他人。
当初,二个青年人在外打工相遇,从相识相恋到结合都很快。
二个家庭里的人根本没来得及见面认识,然后二个人就又失踪了。
季翔鹜虽然算是孤儿,但从小到大,村里村外,极少有伙伴或同学欺负他。
因为,首先他对一切恶言恶语或者挑衅行为都采取忍让的态度;其次,面对欺负他的人,他那种无辜、无助、示弱的眼神会让想欺负他的人产生强烈的内疚感、负罪感。
时间久了,认识他的人都护着他。
对别人忍让,已经成为季翔鹜的习惯,所以在村子里即使是小孩子也敢跟他嘻皮笑脸。
在学校里,老师给季翔鹜列为“留守儿童”,于是季翔鹜有时候会得到一些钱或物方面的支助。
不过,他总觉得再多的支助也不如父母在身边。
后来,有一次学校统计孤儿,也是有支助项目,结果有同学“告发”季翔鹜就是孤儿。
季翔鹜当然不认同,头一次与别人面对面争执起来。
老师当然要了解情况,那名同学振振有词地道:“我爸妈说过,他爸妈十多年都没有音讯了。现在社会通讯这样发达,如果不是死了怎么会十多年连个电话都没有打回家?”
老师也觉得有道理,但这种事不是学校老师能决定的,于是就让季翔鹜回家问家长。
季翔鹜一路哭着回家,向姥爷询问爸妈的情况。
姥爷告诉他,“你爸妈都活着,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好好做人。将来你长大了,能自己挣钱养家,等他们回来了让他们也为你有出息而高兴。”
可是就连姥爷似乎也对自己的话没有信心,姥爷后来找了几件季翔鹜妈妈的衣服,在村子后面的山坡上给他们立了衣冠冢。
每年的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除夕都会带着季翔鹜先去给姥娘上坟,衣冠冢就在姥娘的坟边。
姥爷告诉季翔鹜,现在只是衣冠冢。
以后如果发现他们还活着,那就拆除;如果真的已经死了但能找回骨殖,再想办法把他们送回祖坟里,与祖先团聚。
季翔鹜不明白为什么要上坟,姥爷说,要给他们送些钱,要不然他们在那边是没有钱花的。
季翔鹜虽然只有初中的文化程度,但他在学校受到的无神论教育,所以总是对姥爷的话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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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翔鹜与姥爷在村子里有三间房子,三亩农田。
农田里的活,姥爷一个人就完全能够干得过来,所以季翔鹜基本不用进田里帮忙。
既然不种农田,季翔鹜就做别的工作。
长白山区,山峦起伏,林海茫茫,天然的大宝库,最适合村民做的工作就是放牧和放山。
放牧,就是每年的夏天与别人合作轮流在长白山山区的原始森林里放牧牛群。
放山,是当地的俗语,就是到深山老林里挖药材、采山野菜、采野蘑菇。
季翔鹜的人生目标就二个,一是像村里别的爷们儿一样挣钱、娶妻、生子;二是能到全国各地去旅行。
季翔鹜年龄还小,离娶媳妇还差得较远,所以季翔鹜先一点点实行的是外出旅游。
“想出去旅游?有什么意思,浪费钱。”一起长大的伙伴贾云龙说道。
村里只有一些老年人的口音还保留着浓重的关里方言,年青的一代因为在学校里学习过,方言已经不是十分浓了。
季翔鹜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是我的人生二大目标之一。”
“你读过万卷书了吗?没读万卷书,只是行万路,那是邮差。”
季翔鹜说:“没机会读万卷书,再不努力行万里路,我的人生就太失败了。”
“好吧,想旅游其实非常容易。咱们几个一起出去打工吧,全国各地都可以去看看了。”
贾云龙建议季翔鹜与他一起出去打工。
村子里有许多小青年都曾经或正在外地打工,一边到各地打工,一边到各地溜达,也算一种新的旅游方式了。
季翔鹜不想出去打工,他在村子里还有放牧、放山的工作呢。
“这种活你还没干够啊?我可是干够了,我不想在家放牧、放山了,我要出去打工。”贾云龙说。
季翔鹜说:“你们在外面打工,累得像龟孙子似的哪还会有闲情看风景?再说了你们都出去打工了,村里放牧、放山的活总得有人接着干吧。我放牧、放山挣到了钱,再出去旅游多惬意。”
几个伙伴各持己见,最后贾云龙等想外出打工的人走了。
季翔鹜等想留下来的人则继续留在村里放牧、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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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季翔鹜摆脱了小孩子们,一边向家里走,一边再次抬头看看天空,天空确实是晴了。
一溜烟回到家里,姥爷正等着他吃饭呢。
先帮他把背包从后背上拿下来,再告诉他吃饭。
季翔鹜脱下雨衣,拿一只小木凳子坐在灶台边,把姥爷给他热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放在灶台上,灶台此时就成了临时的饭桌子。
波菜煮豆腐,小葱蘸豆瓣酱,几条一乍多长的油炸河鱼干,玉米面煎饼和大米粥,就是季翔鹜的美餐。
他在灶台边吃饭,姥爷则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将背包里的中草药材倒出来整理。
“还得进一次山吧?”姥爷问。
“嗯,今年的班就剩一次了。”季翔鹜大声回答,姥爷的耳朵有些背,声音小了他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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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翔鹜初中毕业时十五岁,虽然他的中考成绩已经考上本县的高中了,但他并不想去上高中。
上高中已经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了,要交很多费用的,可是姥爷年纪已经大了,季翔鹜不想让姥爷再多出力供他上高中。
季翔鹜没有上高中,初中学校里有老师来动员季翔鹜去县里的职业高中学习,每年还可以有1500元的补助。
为了让职高有“米”下锅,每年职高都有招生任务,各乡镇的初中都有向职高送新生的任务,完成任务有奖,完不成任务受罚。
老师说学习一门手艺,将来就可以找个技术工作做,挣的钱比打短工多,但出的力比打短工少。
季翔鹜研究了一下老师手里拿着的学习科目表,感觉那上面的技术都太陌生,太不实用。
至于每年1500的补助,对季翔鹜更是没有丝毫的吸引力,这点钱还不够他每个月给别人家打短工挣的钱多。
学技术哪家强?中国XX找XX。
不知道这句顺口溜的老百姓可能很少,这是这家学校的成功,却也是整个职业技术教育的不成功。
那么大的一个国家,大家居然只知道一家职业技术学校,这不正说明职业技术教育的不成熟吗。
职业技术教育在工业发达的地区尚且如此,在以农牧业为主、工业落后的边远地区,更是形同鸡肋。
职业技术教育是件好事,不过目前它还有许多工作要完善。
县职业高中的老师几乎都是从各个初中、小学学校抽调去的,他们只会捧着教材照本宣科,即便是理论知识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就更不要说实践操作和动手能力了。
这种半吊师傅教出来的学生连半吊都达不到,又何谈进入社会实践劳动。
季翔鹜想起同村的比他高几级的学生,曾经有去职高学习过的,但大多数都是在职高半途而废。
于是季翔鹜谢绝了老师的好意,下学后就在山里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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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翔鹜进入村子后不久,那位从雷击下逃生的人,便出现在村子外边的山坡上,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着村子。
良久之后,此人在村东边的河边,将自己的头脸洗了洗。
这时,便能看清他的真面目了,是一位年约花甲的老人。
清洗干净,老人向村子走去,快到村边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隐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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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翔鹜吃过饭,直接跑村子东边的河里洗澡。
夏天天热,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到村东的这一段河汀里洗澡。
这一段水流平稳却不十分深,会水的不会水的都敢下水。
季翔鹜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好半天才从水里再浮出来,引的一群小孩子又是一阵羡慕。
有几个小屁孩子也学着他的样子扎进水里,但是潜游不远就憋不住气,只得钻出水面。
在河里泡够了,季翔鹜再在河边的石板上把脏衣服洗一洗,然后只穿着条湿淋淋的小裤衩,提着洗干净的衣服回家。
季翔鹜正走在村中的路上,突然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停下来前后左右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是刚才明明感觉身边有人。
季翔鹜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大白天的,居然阴风阵阵,有鬼啊。”
季翔鹜继续往家里走,路过好友贾云龙家的时候,栓在院里的大青狗突然站起来,呲着牙嘴里“呜呜”地低鸣着,似乎有些不认识季翔鹜了。
“你个狗东西,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了?下次再有骨头,我给小花吃,就不给你吃。”季翔鹜骂道。
回到家时,虽然天还没有黑,但是季翔鹜却睡觉了。
在山里照看牛群渡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傍晚,吃过饭的村民们就三、五成群地坐在村中主道上,玩棋牌、闲聊天。
旁边街道上是几堆阴燃的火堆,那是村民们清扫街道时堆出的几堆树枝、草叶、家畜粪便之类的垃圾。
天刚黑也正是蚊蝇出来寻找晚餐的时间,它们饮食当然包括人类的血液。
这时候点燃垃圾堆,村里街道的上空便白烟缭绕,熏跑了许多蚊蝇。
贾云龙进屋时,季翔鹜正睡得香呢。
贾云龙可不管季翔鹜睡没睡,往屁股上拍了二掌就把季翔鹜从梦中拉回到现实了。
季翔鹜的脾气非常温和,虽然被搅了睡梦却也只是翻转身体,变趴为躺。
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来人。
“你不是出门打工了吗?”季翔鹜哼哼着说,半睡半醒的样子。
“去了,可是到了地方发现干不了那工作。又脏又累,工钱还少,于是就又回来了。”
季翔鹜问:“这一次你出去钱没挣到,反而倒搭了不少钱吧?”
“也没算倒搭,花的钱与挣的钱差不多平了。”贾云龙摸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季翔鹜不吸烟所以也不用让烟。
“那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跟我一起去放山吧。”季翔鹜问。
“目前还没打算放山,这几年山神爷不开面,也不给咱出大山货。正好我哥前天来电话了,说他在沈阳的那个工地里正干着,感觉挺好的。老板现在正想再招几个人,他说我如果想去那里干活,他就跟老板说说,让我也去他那个工地干几天。”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计划这二天就走。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贾云龙问。
“我不想去建筑工地干活,又脏又累,再说家里放牧的活儿还没完事呢。”
“要不然就这样,你就权当陪我出去玩玩。到了工地能做几天就做几天的活,等到该你放牧的时候你再回来,估计到时候你也能挣出路费了。”贾云龙诚恳地道。
季翔鹜想了想:“也行哈,那我就跟你一起出去看看,等到该放牧的时间了我再回来接班。”
“那就这么定了,你得再和老爷子商量一下吧?”
“好的,一会老爷子回来,我这就问问老爷子。”季翔鹜说。
每天傍晚,姥爷都会和其他村民一道清扫村中的街道,弄出一堆垃圾充当蚊香,点燃后坐在街边闲聊天。
今天也不例外,姥爷按时走出家门。
季翔鹜家院门前面就是村中的一条街道,街道的另一边是邻居家的柴草垛。
姥爷走后,季翔鹜家大门前边的柴草垛边有人低声说道:“想不到他居然住在这里,好像已经是凡人了,看来与那次的伤有关系。不过,我原计划想在这里养好伤再走,现在看来必须马上换个村子。”
听声音,正是一路跟着季翔鹜从森林里出来,隐身后进入村子的那位六旬老者。
老者这一决定却是歪打正着,帮他避过了随后而来的许多能给他制造麻烦的人。
贾云龙来的时候姥爷已经出去了,在屋里与季翔鹜聊了几句便一同出来,在离垃圾堆不远的地方坐着,参与到村民的聊天Party中。
贾云龙妈妈从家里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扯着嗓子问道:“小死双英,你是不是又拿馒头喂大青了?”
贾云龙的乳名叫双英。
贾云龙回答道:“没有啊。”
“你就撒谎吧,我今晚蒸了十个馒头,晚饭吃了三个,现在怎么少了一个?”贾云龙妈妈追问。
“我真没喂它馒头,你肯定数错了。”贾云龙说。
“放你娘的屁,你当我不识数啊?”贾云龙妈妈骂道。
旁边有人接道:“你不就是他娘吗?你的屁让他放了?”
“哈哈哈。”许多村民哄笑起来。
傍晚的闲聊,本就是为了找乐子,现在这娘俩为了一个馒头争论起来,正好给大伙创造了乐子。
小青年宝力看热闹的不嫌乱子大,跟着添柴加火,说道:“拿馒头喂狗,这件事肯定是双英干的,以前他就干过。”
“哎呀呀,可冤死我了,这次真没拿馒头喂狗。”贾云龙无力地申辩着。
“婶子,你就是太惯双英,他敢拿馒头喂狗,你就把他拉回家里一顿打,看他还敢不敢浪费粮食。”宝力继续加钢。
(加钢,在当地的俗语中就是添柴加火,怂恿别人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婶子,先不管双英是不是用白面馒头喂狗,不过今天你家的大青狗犯病啊,明明没有人,汪汪地咬个不停。”旁边一个叫小海的小青年说道。
宝力说:“婶子,明天我们帮你家把大青勒死,炖狗肉吃了吧,省得双英这个败家子总拿白面馒头喂狗。”
贾云龙气得拣块小石子掷到宝力身上,骂道:“煽风点火,我TM把你炖了。”
贾云龙妈妈显然并没想探究大青狗是不是“犯病”,也没准备炖大青狗,她正为馒头的事情纠结。
贾云龙妈妈不再言语,默默地想心事:馒头如果不是被双英拿去喂了狗,那就是我数错了。十个馒头都能数错,这后果比拿馒头喂狗可怕啊。
旁边有人追问宝力,说道:“你怎么知道肯定是双英拿馒头喂狗了?”
宝力贱笑道:“我哪知道是不是被他喂狗了,反正有好戏看就成,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啊。”
贾云龙骂道:“宝力,你TM不长个子,就是因为坏心眼太多。”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村民们说笑的声音很大,远远地传到躲在柴草垛边休息的老者耳内。
此时天已经黑了,老者也收了隐身符,微笑着低声地自言自语道:“这种呛面的馒头真好吃,老夫好久没吃到呛面的馒头啦。”
老者在村子里东家偷一个馒头,西家摸几个咸菜疙瘩,张家窃一个玉米饼子,李家拔几根葱,就这样修养了二天之后才离开村子。
他在村子里的这二天,差点把村子的狗狗们逼疯。
村民们都是凡夫俗子,根本就看不见隐身之后的他。
狗狗们也看不见他,但是狗狗们能听到他。
于是狗狗们就狂吠,闹的村民们感觉莫明其妙。
有人甚至猜测这些狗是不是都傻了,如果不能再正常看家护院,那就把它们下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