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内侍卫没有说谎,那米月清很可能真是自己走的。
关于她去哪里,又要做什么也无人可知。
庄思颜从辛者库出来,心情实在不怎么好,一个人走在宫墙夹着的路上。
对于最近发生的很多的事,突然一下子就想不明白了。
她以前对大盛朝出的那些案子,心里大概还有数的,不外乎争权夺势。
因为以前皇位动荡,各方势力相争,都想让自己登上那九五之尊之地,所以背后搞些小动作什么的,都能想明白。
尽管她也对无辜被圈进去,又死的人很同情,可有时候命运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他不能接受自己身边的人陷入危局里。
庄思颜在大盛朝没有那么多的亲人,庄昌远死了,她连眼泪都没掉一泪,哪怕他与原主是亲的父女关系,有着血脉相连,但是与自己真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她知道这事的时候,只是想着背后会不会还有别的阴谋。
可叶元裴和米月清不同。
这两个人一个是从现代过来,如今又在宫外陪着她的人。
一个人原本就在深宫内院,两人也曾以姐妹相称,当年还帮过她从安大后那里出来。
她算是个念旧的人,突然一下子把自己昔日的两个好友都卷进去,那种岌岌可危的心情,真是再难受不过了。
抬头,可以看到宫墙上面是四角的天空。
时节已经入秋,早晚的空气里能感受到一丝凉意,但无论是近处的树木和花草,还是远处的山石,都还看不出秋近的信息。
在盛朝的京城建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四季分明,冬季漫长。
秋天来的时候,只会让人感觉到一点点的凉,好像还没怎么着呢,突然有一天起来,就看到满地的雪,铺了半尺来厚。
冬天已经到了。
庄思颜以前很爱下雪,可是今年不知为何,却心烦意乱,一点也不想那个寒冷的冬天来到。
她一边慢慢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边从辛者库往自己竹院走。
到了门口才看到凌天成等在那里。
他应该早就在了,应该还看到庄思颜从远远的宫墙的一角,低着头慢慢走过来的样子。
但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一声不响地看着她。
眼里是让人难懂的光,如一块涂了胶的什么东西,紧紧粘在走过来的人身上。
直到庄思颜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凌天成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在唇角绽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说:“先回来吧,朕有话对你说。”
庄思颜的身体就僵了一下。
她现在竟然有点怕听他说话。
好像他最近说的话,没有一句是让自己舒服的。
现在,庄思颜不得不承认,过去凌天成是真的很哄她,一般情况下她不喜欢的事,他不会让她做。她不喜欢的话,他也不会说给她听,甚至连她不喜欢的人,都尽量不会让她见到。
这会儿不行,一大堆的事就那么堆到她面前了,以前的软情温语也似乎没用了,所以一切都如剖开的某种东西,尽管不怎么好看,却坦然的全部放到了庄思颜的面前。
凌天成走在前面,庄思颜跟在他身后。
抬头可以看到前边行走的男人,身材如松,那宽大的龙袍套在他的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再好看不过了。
他的步子不轻不重,踏在宫中的石板地上,也发现匀称的声响,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头发梳的整齐,上面插着一根翠玉的簪,把一个同色的玉冠稳稳地固定着。
这个形象,别说是放在大盛朝,就是拿到现代,也能引无数姑娘尖叫。
宫中那些女人爱她是有道理的。
这么一副好皮囊,性情也还算可以,基本很少大声咆哮,发火的利器就是那双会射小箭的眼睛。
说他嘴甜心狠都不为过。
再者,手里的权力,也是人人觊觎的。
这样一个人太容易被人爱了。
庄思颜这么想着,突然觉得头有点,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她慌忙抬起来,往上看。
可不,装到了那个她刚才还紧紧盯着的人的胸口了。
不知何时,正在前面走的凌天成竟然停了下来,还转身看着她。
而陷入自己乱糟糟心事的庄思颜,根本就没注意,一边想着他这么好的男人应该被人爱,一边又想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跟他弄成这样呢?
然后就“呯”的一声撞了下去。
凌天成先一把拉过她,用手心轻轻揉了一下她的额着问:“撞疼了吧?”
庄思颜动了一下,有点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结果却被他抓的更紧。
他手里温热,在将夜里微凉的空气里,很快暖了庄思颜凉凉的额头。
她竟然有些许贪恋那样的温度,就站着没动,任他一点点把刚才撞的地方揉开,然后才顺其自然般牵过她手,继续往前走。
这次的脚步更慢了,手指隔着薄薄的袍袖搭在庄思颜的手腕上,松松紧紧的好似握住了她的心。
半晌,凌天成才开口:“你不用担心,锦城那边都在找她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庄思颜“嗯”了一声:“她如果是自己走的,会去哪里?”
凌天成想了一会儿才说:“可能米家原来有一些什么事,是我们都不知道的,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想自己先一步去处理。”
庄思颜:“米家会有什么事?”
凌天成就从高处斜了眼角,静静地看她一眼,才跟着说:“这个朕也不知,但之前父皇在位,事情尤其多,每一个大家族里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也许跟朝中有关,也许无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庄思颜没有怪他爹的意思,话只是顺口说了出来:“老皇帝以前都做了什么,留下来这么多的后遗症?”
这话凌天成就没回她了。
那是人家亲爹,现在又是先皇,按古人的说法是不可以妄谈的,何况他还是正统的后辈。
庄思颜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着绕了话题:“月清真不必这样,既是她家里真有什么事,温青在那边处理,也尽量会为她保密的吧。她这么一个人走开,很容易遇到危险,到时候不但什么也解决不了,还会把事情弄的更大。”
凌天成就又看她一眼,这个目光有些长,也很远,好似凝住一般。
直到等不到答案的庄思颜抬头去看他,他才不着痕迹地转开,轻声说:“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想的这么开,而且如果真的有事,温青也不会替她保密。”
庄思颜:“……”
她对于温青爱米月青这事还是很笃定的,怎么好像凌天成好像早已经看透一切,一句话跟冷水似的,直接把她泼了过来。
他还接着说:“温青是朕的皇弟,他有为大盛朝江山尽力的责任,不会因为儿女私情,去做这样的事。
如果那边真的有事,他一定会一字不漏地禀报给朕,至于米月清如何,他应该也会自己想办法的吧?”
这……
庄思颜把自己的话头打住,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人都已经走到了竹院的正殿,凌天成突然停住脚,就站在廊下的台阶上,侧身看着庄思颜问:“如果米家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该如何?”
庄思颜几乎想都不想:“米家现在已经绝了,只剩那一个姑娘,米月清有做过大逆不道的事吗?她没有,她从小被家人送到京城,就跟你的身边,她做什么你都是知道的,你觉得要怎么办?”
这样质问皇上,实在不能算是一个明智之举,但凡有一点聪明和理智,都会换一种说法,但庄思颜在这一刹那,根本没多想,保是本能地替米月清辩护。
凌天成倒没多说什么,似乎那句话只是他顺口一问而已。
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等等吧,锦城那里应该很快就有消息的。”
说完话,才继续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外间的宫女们都退了出去,殿只剩几个贴身服侍的,把一应茶点备齐,也默默的退了出去。
若大的一个大殿里,只剩两个人。
很是安静,不说话的时候,庄思颜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有时候还加着一点心跳。
凌天成已经把她的手松开了,拿了茶点送到她面前说:“这个听说是宫里新做的茶点,味道很是特别,你尝尝,如果喜欢,叫膳房里把方子写下来,拿回罗和城去做。”
庄思颜去拿,他却已经递到了她的口边。
无奈,她只能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确实不错,甜里带了一点点的苦味,好似还加了一些酒一样,味道有点怪,但跟过去那种纯甜腻的又不同。
她就又咬了一口。
还未完全咽下去,凌天成已经把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
看着让她喝了一口下去,才略有感慨地说:“人生滋味百般,尝的多了,也不过是一块茶点而已。”
这感慨庄思颜没太懂,于是抬眼看他。
他却已经转了新的话题:“你去过狼人谷了?”
提起这事,庄思颜的精神瞬间来了,把送到口边的茶点拿下来,急着说:“我怀疑狼人谷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势力,他们人太多了,一般的小土匪根本不能与之相比。”
凌天成“嗯”了一声,才又说:“上次去劫杀你的人也查到了,跟他们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