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道貌岸然的人,总是习惯于说公正。
在不遇到什么贴近自己身心的事,也努力保持着在人前的公正。
但真的发生一些与自己切切相关的事情,他们往往比任何人都有私心,比任何人都不公正。
时间久了,大多数人便对公正开始怀疑。
实则这个词从来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从来都是人心。
庄思颜无论是做现代的私家侦探,还是穿越来大盛朝,做了凌天成的宠妃。
她心里都很清楚一件事。
她不是一个公正的,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做什么公正的事。
她只有一条理念,谁对我好,我就也对谁好,在不损害别人利益,不做有违道德的事前,独善其身就行了。
她在猜测凌天成的事时,脑子里好像凭空出现一个天平,一边是凌天成对她的好,一边又是世人所说的公正。
这个天平没有维持多久,就先塌了,然后她一门心思地就想着,这么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一刻前还笃定无比的事,在凌天成轻描淡写的否定中,庄思颜毫无不保留的相信了他。
凌天成甚至都没解释,他的脸色始终是平静的,似乎早料到庄思颜会这么想,也似乎早料到她最后会相信自己一样。
两个人久久地坐在竹院的正殿里。
灯影把他们的身影拉长,又互相交叠,最后在地上形成或轻或重的阴影。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风吹过竹林,发出“嗽嗽”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寂。
庄思颜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手还抓着凌天成的手背,就轻轻的松开了。
她有些尴尬,也有些不自在,半天才轻声说:“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
凌天成竟然还回了她:“无妨,是谁都会这么想,叶元裴也会这么想吧?”
他主动提起叶元裴,让庄思颜猛地把头抬了起来,无比惊讶地看着他。
随即她就真的想到了叶元裴。
叶元裴多精明啊,办过的案子可比庄思颜多多了,而且他来到大盛后,做的事也跟自己不同。
如果说庄思颜是小打小闹的下着一盘动物棋玩,那他绝对是在走一盘更大的,或者像国际象棋那样的。
棋局是城的棋子,以及那些布局人的机巧,他无一不通。
这个事情,既然庄思颜都能想得到,他又为何会想不到?
可是他们两个在罗和城的时候,叶元裴竟然只字未提,还表现的与她一样没心没肺。
他要干什么?
庄思颜几乎来不及细想,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得回去了。”
凌天成却伸手按住了她:“你现在回去也晚了,他定然早就去了狼人谷。”
他顿了一下,又说:“未必就真的有什么大事,你不是与他约了时间吗,过两天从这儿过去就成了。”
庄思颜到此时此刻,才深切感觉到自己的智商很有问题,不知是这几年里下降了,还是从来就很弱。
她有种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迷雾中的感觉,像凌天成,叶元裴,甚至青然青风,似乎都比她更清醒一点。
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又觉得太阳穴那里“突突”直跳,于是又转向那里去掐。
凌天成就坐在她旁边,很快就把她的手拿了下来,然后用自己温热的手指,轻轻在她太阳穴处按摩起来。
时间是停止的,空间是静谧的。
庄思颜在这别扭的静谧里,脑子终于慢慢的放空了。
她爬在桌子上,头微微侧着,看坐在她身边,一下下给她按摩头部的凌天成。
过了许久,才呓语似地问了一句:“你是真的喜欢我吧。”
按在她太阳穴上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轻缓的转动几下。
庄思颜没有等到答案,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里,很快就把眼睛合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凌天成才起身,先把她抱了起来,放进内殿的床铺间,这才起身往外走。
李福早就等在门口了,一看到门看,马上过去,弯腰等着他的吩咐。
“传话出去,狼人谷外面的人不可妄动,等候命令。”
李福答应一声,甩开小碎步往外面跑去。
凌天成在门口六了一会儿,侧身往里面看时,还是没忍住,又走了回来。
他先给庄思颜把被子掖好,然后自己就坐在她的寝里,一边想着外面那些事,一边看着她的睡颜。
天光不管人们的喜悲好恶,自行亮了。
庄思颜竟然睡了一个很好的觉,连梦都没做一个。
她醒来时还睁着眼想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头顶的床帐实实在在映入眼里,才陡然惊觉,自己是赶了很远的路,从罗和城回了京城,又入了宫,此时正躺在竹院的内殿床铺上。
她一下子从床上翻了下来,顺手拉起旁边的外衣,穿到一半就又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了另一个人也在殿内。
那男人用手支着自己的头部,微瞌双目,眉眼内敛地坐在窗边的桌前,好似睡着了。
他的睡容实在是好看。
尤其是被手着,脸有些偏,唇角又往里面陷了一些,露出两个小深窝。
像一个平时顽皮的孩子,正歪着头问一个他不懂的问题。
很可爱也很萌。
庄思颜不由的放慢的手里的动作,她的脚在原地定了几秒钟,这才轻轻往凌天成身边走去。
本来还想着,是不是拿个盖的东西,抬眼四处看时,就听到他说:“起来了。”
话出了口,眼皮才慢慢睁开。
竟然是清明一片,一点也不像睡过的样子。
庄思颜“嗯”了一声,话在嘴里绕了一圈,还是问道:“你在这里坐了一夜?”
凌天成眨了一下眼,算是回应。
他除了说那句话,还有眨眼的动作,别的都还没动,好像被人捏了一个这样的造型,就摆在桌子边。
所以那种萌萌的可爱,撞开了他平时冷淡的帝王之气,漫到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庄思颜都放松下来了,语气轻快,没什么心机地问:“不怕感冒的吗?为什么不去床上睡?”
凌天成难得地也顺利回了她:“以免被你一脚踢下来。”
这实在是冤枉她了,她再不懂事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庄思颜这么想着,嘴上却没这么说,只点点头说:“那倒也是,我睡觉习惯可差了,踢一个半个人的,也算正常。”
“是吗?”凌天成问,眼里的光多少有些不太对劲,酸气外露。
庄思颜就立刻把话头打住,很快穿好了自己的外衣:“我今天得走,我得赶回去跟叶元裴说一声。”
她说到这里,突然又回头,看着凌天成很认真地问:“对了,你说狼人谷的事,跟你无关,那你知道是谁吗?这个局下的太大了,我们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凌天成想了一下才说:“可能是荣昌王。”
“谁?”庄思颜往外迈的脚终于收了回来,满脸都写着迷惑。
凌天成的语气跟昨晚没差多少,依然是轻描淡写的:“一个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的王爷,以前都挺平静的,最近地动作很大。”
“那他跟你是什么关系?”庄思颜问重点。
凌天成犹豫了一下才说:“兄弟。”
这两个字,把庄思颜按在地上好好擂了一顿。
好半天,她才醒过神来:“你到底有多少个兄弟,除了温青和已经死了的凌老三,别人都在做什么?”
凌天成很坦然地看她一眼说:“我父皇宫妃众多,全盛时期儿女成群的在宫里。”
这么说来,他之前说的,皇子们死的死,伤的伤,根本就不可信。
好似回答他的疑问,凌天成解释道:“那时候参与夺帝的大多没有善终,但也有一开始什么也没做的,然后就能好好的活到现在的。”
好吧,她懂了,这个荣昌王就是其中一个。
当时没有参与夺帝,老老实实做他的王爷。
可他连帝位都不争了,这会儿又出来做什么妖?
庄思颜想不明白,但看凌天成的表情,多少还是猜出一些眉目来了。
她重新走回来,就挨着他坐回到窗边,眼睛看着她的眼睛问:“他是为你?”
太近了,凌天成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还有长年在外的风尘土味,混和在她身上成了一股诱人的馨香。
尤其是鼻端的气息,轻轻地撞到了他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热气,让他的脸一痒,手不由手主地伸了出去,不偏不依地扣到了庄思颜的脑后。
在两个都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的嘴唇已经碰到了她眉尖。
在那儿轻轻一碰,嗅了一腔的心花怒放。
庄思颜也是一愣。
她这会儿忙的火烧眉毛了,怎么还跟他在搞这种事?
她心里想着站起来,赶紧走,反正现在大致的方向已经知道了,得赶紧去跟叶元裴报个信儿去。
可那长久的,被她压抑的,埋着的情丝如固起的蚕茧。
平时看着密不透风,无懈可击,一旦找到了那个线头,却会一抽到底。
凌天成看似无意,情不自禁的吻,就是那只换到线头的手,瞬间把庄思颜之前的犹豫,迷惑全部抽了个干净。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嘴巴微微张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脑子都是乱的。
却看到凌天成微微一笑,手指已经滑到了她的脸侧,语气里都是暧昧之息:“你这个样子,会让我忍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