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镇外的金光显现让江河镇的百姓彻夜难眠,他们不知道那金光是仙人下凡的祥瑞之象,还是那一幕幕三人死状凄惨的画面在预示着什么?
有人说,天地异相是不祥之兆,那死亡的三人就是在警告着世人。也有人说,我们看到的就是真的,那许家女婿是个妖怪。更有人说,要把妖怪赶出江河镇,别让他祸害乡亲。
这一次的流言蜚语不同以往,乡里乡亲都亲眼看到许风身上的灰黑气雾,他们相信这就是事实。
清晨。温暖的阳光撒在无人的街道上,本是喧闹而又繁华的江河镇在今日是一片寂静无声。
相反,某一个地方却是热闹非凡。
许府门前。人潮拥挤,江河镇上的所有百姓都聚集在了这里,他们就像一群蜜蜂,嗡嗡响的一片。
许府的大门久久不开,有人偾起,拿起菜叶,臭鸡蛋扔了过去,也有人,嚷嚷着要撞开大门,更有人,拿起榔头砸碎门口两头威风凛凛的雄狮,一时间面目全非。
许府内。下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窃窃私语,目光偷偷看着那一间厢房,每个人头上布满着阴霾,一致的眼神,哪怕那是近日掌管许家的一家之主,这种目光透着严寒让人凉心。
厢房内。许员外一脸着急的在房内走来走去,眼角多了几道皱纹,白花花的胡须在苍老的手轻拂下断了几根也不知,空中飘荡的白发就像丝丝缕缕的忧愁一样,不经意间,就落下了几根。
床前,许木蓉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不言不语,双手握着他的手摩挲在脸颊,柳叶双眉淡而不失雅静,一对丹凤眼浓而不腻,因为那里面有他的容颜。
手在他脸庞轻轻滑过,接过下人手中的水,一块蚕丝巾帕慢慢擦拭着额头。
他的眉角忽然跳动了一下,两下,三下,眼角悄然打开,微咪着眼睛有些茫然,在看到那张深情的面孔时,许风慢慢的爬起来……
“夫君刚醒,还是躺下休息为好。”许木蓉手慌忙的向前搀扶。
握着她的手,捂着胸口坐直着身子,脸上苍白无力,气喘吁吁道,“前辈如何?”
“前辈?”许木蓉面露疑惑。
“游道人前辈?昨日我与你谈起此事的高人。”许风回道。
说到这,许木蓉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许风的眼睛。
“快说前辈怎么了?”许风着急的一把抓住许木蓉的手。
“前辈……他老人家得道了。”轻轻的声音,就像一阵风拂过人的心。
“得道了?”许风先是迷茫,嘴里仔细呢喃后,才明白其中的含义,悲痛的说道,“哎,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许木蓉嘴唇轻启,沉声的把所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听完后,许风沉默了,当时自己睡着后,感觉有一股凉风吹进了自己体内,之后的事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一直到此时醒来,身体隐隐作痛,就像是全身摔的碎裂,想起游道人说的那阴魂,附身之后怎会有这般厉害?
心里不免一番唏嘘,许风缅怀着沉痛,抬头望了望四周一眼,这时他才发觉房内有些异样,那些下人的目光一接触,顿时就明白那种目光的含义,十三年来,他就是在这种目光下过来的,脑海难免想起青云镇上那一日义愤填膺指责乡里乡亲的一幕,一颗心沉重了几分……
见岳父大人急切的站在一旁观看,拱手一拜,不由出声道,
“不知岳父大人有何急事?”
许员外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说话,许木蓉眼睛看了过来,眼神透着不容置疑,话到了嘴边,又悄然咽下,苍老的脸上思绪万千……
许风目中闪过一丝不解,转眼望向许木蓉,
“蓉儿,这……”
许木蓉再次恢复了柔情似水的眼神,抱着他,闭上眼睛,轻声道,
“只要夫君没事就好,蓉儿想一直待在夫君身边,好不好。”
撒娇似的甜腻声,令人酥到骨子里。
许风淡然一笑,刮了一下鼻梁,搂着她,拍了拍肩膀,柔声道。
“傻蓉儿,你是我娘子,当然会待在我身边了。”
忽然。轰隆一声响,许府的大门被撞开了,府内的嘈杂声令许风眉头一皱,许木蓉更是紧紧抱住了他的身子,许员外愁眉锁眼望着院外,下人低头交耳,时不时看向许风。
一个下人匆匆忙忙前来,“不好啦,员外,江河镇的百姓冲进来了。”
许员外望向搂着许风的自家女儿一眼,低头叹息一声,转身走出厢房。
“蓉儿,外面怎么啦?”许风疑惑重重道。
“没事,夫君。”许木蓉紧闭着眼睛,双手搂的更紧了。
见许木蓉这般模样,心里顿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许风抬腿一放,就要下床,却被许木蓉搂的死死的。
脸上渐渐变得阴沉,沉重的说道,
“蓉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听到这句话,许木蓉紧闭的眼睛再也关不住了,目中含着泪花,哭声求道,
“夫君,你答应我,不要出去好吗?”
许风阴沉的脸蒙上一层阴郁,缓缓推开她的身子,命房内下人全部离开,细琐的拿着衣衫慢慢穿上。
见许风不听劝阻,许木蓉擦拭了一下眼角,走上前,想要为他穿上衣衫。
“我自己来。”许风冷声道。
可许木蓉通红着眼像是没听到,双手细心的为其穿上,手指在白衫上整理,一番装扮过后,此刻的许风如画中人……
君子如玉,温润而泽。
望着自己身上的衣衫,转过身,许风轻轻拥她入怀,情意绵绵,道。
“你为我流泪,我心怎能不痛?可我是堂堂七尺男儿,更是你夫君,顶天立地,无论天塌地崩,山河倒转,都应由我去面对。”
说着,毅然不顾的走出房外,望着那个背影,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湿润了脸颊。
许府大堂内,人山人海,挤满了院内,那刚开花的月季被折断,那新开的鲜花被踩踏,那向往着阳光的小草更是被践踏……
年老的许员外躯身一拜,他知道这些人所来何事,斩钉截铁开口道。
“各位所来何事,老身也知,可老身女婿绝不是众人口中的妖孽?”
“许员外,昨夜你不曾亲眼所见,当然不相信你家女婿是妖孽。”
“对,昨天夜里,江河镇的百姓可是有目共睹,你家女婿身上散发着黑气,那若不是妖孽,是何物啊?”
“对对对……”
唑唑逼人的语气让众人来势汹汹,每个人都是那么逼人太甚,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许员外再次重重开口道,“老身用性命担保,许家女婿绝不是妖孽。”
说着,连拜三下,“还请各位乡亲听信老身一言。”
“许员外,那妖孽你不知晓厉害,死去几人都被吸去生气,死状极其骇然,这妖孽害人不浅啊?”
“是啊,许员外,你老是个大善人,可别被给妖孽迷惑了。”
“这妖孽可是来无影去无踪,许家女婿若不是妖孽,定也跟妖孽脱不了干系。”
“对对对……”旁人纷纷响应。
许风刚来到大堂内,听到这句话,顿时明白这些来人所为何事,心里一凉,胸口似有一股气血直冲而上,眼中散发着寒意来到众人面前,冷漠无比的大声道。
“各位父老乡亲说我许风是妖孽,可有有何证据?”
许风的出现与话语让众人一惊,一精瘦的汉子向前一步,怒斥着道。
“你这妖孽,昨夜大家可是有目共睹,你身上散发着黑气,你该如何解释?”
“是么?”许风冷笑一声,“这世间万物许多事不能已常理而论,若你之见,只要身上散发黑气便是妖孽?”
“对,寻常人身上可会散发黑气?这不是妖孽是什么?”精瘦汉子虚声继续辩解道。
许风大袖一拂,仰天大笑三声,
“好一个人寻常人,既然你知是寻常人,那寻常人则可分辨妖孽?”
“你身上散发的黑气就是证明。”精瘦汉子不甘示弱的道。
“是么,寻常人岂可断定不寻常事?”许风冷眼相看,也不待精瘦汉子回话,冷声道。
“这世间万物,有仙人,有凡人,也有小人,可有何人一一道清?大家听过仙人之事,可又有何人能证明仙人存在?这些云里雾里说不清的事,岂可胡乱断言?”
“这……”精瘦汉子被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可却又有另人开口道,“这世间万物我等百姓是不能一一道清,但我们亲眼所见,那还会有假不成?”
“哈哈……,”许风放声大笑不止,笑的人仰后翻,捂着腹部抖动个不停,似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事。
“亲眼所见就一定是真相吗?”
这一句反问让发话那个人沉默了。
众人一时陷入深深地沉思中。
也不知谁突然开口道,“大家别被妖孽给迷惑了,妖孽可以杀人于无形,更可言语间影响大家的心智。”
许风目中一寒,望着那人,似曾见过,好像是醉月楼的小二。
许风看来的目光令那人悄悄低下头,在人群中挪动着身子……
而江河镇的百姓更是被这一句犹如大梦初醒一般,齐齐斥责道。
“许家妖孽,满口胡言乱语,差点着了你的道。”
“对对,这妖孽妖言惑众,定会为害江河镇百姓。”
“对,不管许家女婿是否妖孽,把他赶出江河镇。”
“此言极是,赶出江河镇……”
一刹那,众人纷纷举起拳头,声浪接着一浪,响透在总个许府内。
许风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拳头,咬牙切齿咯咯响,胸腔有一股熊熊烈火在燃烧,其身上在无人可见下,一股煞气冲天而起,脑海被一种神秘的声音蛊惑,“杀……杀……杀!”
忽然,许木蓉不知何时出现,来到众人面前,跪地一拜,连忙磕头求声道。
“我家夫君不是妖孽,还请各位父老乡亲明鉴。”说着,再三磕头。
看到这一幕,许风心头的杀意悄然泯没,疾驰走向前,急忙扶起许木蓉。
可在许木蓉那股倔强劲下,长跪不起,他拉不动,更拉不起,脸上似笑非哭,仰天长啸,
“真是可笑,可笑至极,我许风竟然需要自己的妻子来保护?”
一连失神的倒退三步,转过身,身上散发着一股悲壮,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似在记下着这江河镇所有百姓那狰狞的面孔。
他弯下了腰,这一刻,就像个垂暮的老人,他败了,不是败在世人的污蔑下,而是败在,最亲的人保护下……
脚步跌跌跄跄,缓慢穿过人群,望着那萧瑟离去的背影,许木蓉起身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泣声道,
“夫君,不要走……”
许风麻木的拉开了许木蓉抱紧的手,一步一顿道。
“我生来就是个孤儿,纵使当了十三年的乞丐,我也不曾让人落泪,你是第一个为我哭了这么多次的女子,我只能做我能为你做到的事……”
阳光撒在许风弯腰的身子上,背影拉的细长,黑色的影子顺着的方向,指向了身后的许木蓉,而他的选择却与影子相反……
迈出许府大门,沉甸甸的心就像被泰山压住,喘不过气,缓慢的挺直腰杆,仰头望着天空,伸手遮挡住光芒,迷茫道,
“明日是否也是这般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