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此时只觉自己陷入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境界,那感觉直似是最为神奥而精湛的战斗本能占据了他的身体,将他的自我意识挤了出去,以至于沈源自己只能以一个近乎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自己身上以及周围所发生的一切。
虽然他自觉随时都能将这种本能驱逐,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但那种行云流水的格挡反击、信手拈来的神奥祭术、洞若观火的感知洞察,都令沈源十分享受当下的感觉,自然没有拒绝和排斥的道理。
隐约中,沈源感觉,这因为被神魔假面影响而出现的战斗本能,远远超出了寻常意义上的异能者所能训练和培养出的能力极限。单是那几乎毫无迟滞的反应速度,甚至在对方动作将生未生,眼神先动的时候,这种战斗本能便已经提前判断出了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沈源长时间在祭司一道上浸淫磨练出的祭司本能似乎也能在某种程度上达到类似的效果,然而沈源自己心中清楚,他的祭司本能根本无法和这神魔假面的魔形态相提并论,甚至只能达到魔形态的十分之一,在实际战斗中起到的效果更是微乎其微。
单以刚才这海生族人对他的第一次袭杀而言,就算他提前以魂占术得知了对方马上就会出手,他的祭司本能也几乎捕捉不到这海生族人的攻击轨迹和角度,从而使得刚才那第一击将会变成致命的攻击。
连沈源敏锐的洞察力都很难提前找到被攻击的蛛丝马迹,更别提其他异能者了,唯有境界远远超出来袭者的存在,才能挡住他的暴起发难。
这也是海生族人心中觉得无比震惊的原因。
然而更加令他震惊的,是沈源随后表现出的搏杀手段。
此时,沈源已经悄然来到了这海生族人背后,他身上澎湃的暗红色杀意猛然向他手中凝聚,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身周的暗红色气场便消失无踪,而他手中却出现了一枚尖锐狰狞的暗红色尖锥。
这尖锥隐约透出两分冷硬的金属色泽,仿佛是一柄被精心锻打出来的杀器,痛饮过无数鲜血后,被凝固的血污附着在其上,积年累月,这暗红色
泽甚至渗入了金属锥体之中,坚固而深沉,令人一望便心胆俱寒。
来袭的海生族人此时刚刚升起一个念头:这是什么身法?竟然如此迅捷,如此诡异……
还没等他下意识里做出任何反应,沈源已经手掌前推,将掌中的暗红色尖锥刺入了此人的后腰之中,尖长的锥身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横向洞穿。
这海生族人只觉后腰先是一凉,而后一抹紧绷酸麻之感迅速泛滥,紧接着化作了钻心一般的疼痛。
他似乎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嗜血的尖笑声,源头似乎正是那深深刺入了他身体的尖锥。
随着这刺耳的笑声,他只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被那尖锥上蕴含的无可抵御的吞吸力吸走。
几乎只是一瞬间,他便觉得心跳紊乱,似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眼前也金星直冒,几乎要直接晕厥过去。
与此同时,程阮姗姗来迟的攻击也作用在了他的身上。
嘭。
一声闷响,这海生族人被黑豹掌间的强大力量推得向前飞出,撞在厢房的内墙上,几乎将整面坚固的木墙撞得坍塌。
他身上深蓝色光芒连连闪动,接连抵消了十点尖锐的穿透性伤害,随后抵消了木墙上传来的反震力道。
程阮锐利无比的十支利爪,竟然只在这海生族人那黑色鱼鳞皮衣上留下了十个浅浅的白点,这皮衣赫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
黑豹身上碧光一闪,随即化成人身,上前两步,皱眉看向这海生族人,沉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有龙鳞宝甲的?你为什么来!?”
这人强撑着身体从木墙上的凹坑中爬起,面目已经因为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异状而变得狰狞万分,他赤着双目死死盯着沈源,怒喝道:“杀!”
说着,这海生族人竟然再次凝聚出一柄深蓝色利刃,向沈源扑杀而来。
面对沈源和程阮,自己还身受重伤,他的目的不论是什么,今夜都绝对不可能完成了,但他依旧义无反顾地向沈源扑了过去。
也向自己的死亡扑了过去。
他从没有想过
,他会死在这里。
他被族内倾注了巨量资源,这些资源甚至远远超过了少族长海天震所能享有的极限,随之而来的,还有全族上下所有知情者的殷切期盼。
浪杀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族中的希望,甚至比海天震更像是少族长,是海生部族下一代毫无疑问的顶梁柱。
他觉得自己注定会搅动风雨,跃水而出之时,便是化作神龙的时候,定要让整个世界都为自己而颤抖,也要让他背后的海生部族因为他所拥有的强大力量而重获荣光。
今夜,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第一个任务,这也意味着,他很快就要真正登上世界这个大舞台了。他心中其实没有太多顾虑和迟疑,因为他坚信,自己的敌人最终会倒在他的剑下。
我只用一剑,这第一次任务,一定要完成得漂亮!
浪杀离开涨潮的海面的时候,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然而他没有想到,自己面对的敌人,竟然是如此强大的存在……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最强的,因为他想象不出来,在心焰境这个境界的限制下,旁人还能如何打破极限,如何创造出不可能的奇迹?他自认已经站在了这个境界的最高点。
可是这个祭司……
这个入微境的祭司……
怎么可能!?他一个入微境的异能者,怎么可能强到如此程度??
当他榨取了身上最后一分力气,扑向沈源的时候,浪杀知道,自己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了。
但他别无选择。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心中似乎没有太重的悲哀和伤感,他只是觉得有些不甘心。
暗红色的锐利流光闪过,几乎包裹了浪杀身体每一寸皮肤的龙鳞宝甲都无法抵御这暗红色流光的锐利,宛如利刃裁纸一般,被轻而易举地割裂,进而是他的皮肤、血管、咽喉、骨骼。
鲜血喷洒,头颅飞扬。
浪杀生命中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一具穿着黑色鱼鳞皮衣的瘦长身体,在沈源狰狞冷傲背影后,缓缓栽倒在厢房墙边的木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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