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耀光病了。
风寒。
这是大病,宫里的医官里来了好几个,苦着脸进府,更苦这脸出府,随后到处都在传,三殿下怕是不好了。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南荣祈耳朵里。
“说是大清早在外面待了两个时辰,这才患了风寒,也不知能不能挺过去。”
南荣祈听后难免感到愧疚和担忧,只因待他如兄长的姚舜便是死于风寒。
即便,是与他无关的。
而孙耀光此刻盘腿坐在床上,裹着红色小棉被,面色凝重的盯着手中刻到一半的木雕,总觉得哪里不太像,他是会刻木雕的,只不过将军太俊,刻不出来那张脸,这使得孙耀光极为苦恼。
至于风寒,没有的事。
他不故意装病,怎么继续和南荣祈套近乎呢。
“三殿下,姚姬夫人前来探望。”
孙耀光换了个舒服姿势,睨了一眼自己的心腹,“不见,就说怕传染给她。”
他厌恶姚姬婚前便与身边未去势的假寺人有了苟且之事,姚姬自己心里也知道,平日都缩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过这种时候她还得来问候,不管怎么说,明面上要装的恩爱。
“三殿下,安鲁王前来探望。”
孙耀光眼睛一亮,他将木雕随手塞进被褥下,虚弱的躺好,说话的语气也沙哑无力的,“让他进来罢。”
南荣祈一进门,便听见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他走上前,柔柔的问,“你可还好?”
将军这样温柔,孙耀光岂止是好,都快蹦高了,“没什么大碍了……”
南荣祈抬手,摸摸孙耀光的额头,他安心许多,“嗯,不热,你好好修养,不必担忧。”
“不热吗?”
忽然,孙耀光捉住他即将要抽离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沙哑着嗓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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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很快结束了。
顾奈坐在车里,看着那行人离开,聊天界面停留在南荣祈最后发来的那句怎么了。
“嘿!朋友,怎么样?”
顾奈干笑两声,“还行。”
擅长看透别人心思的时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没看是吧。”
“你来看这个。”顾奈把手机对准他,时序看了一眼,笑了,“一本正经的搞笑啊~”
“所以我说这人奇怪吧。”
时序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好奇,是爱上一个人的开始。”
顾奈也意味深长的笑,“朋友,我现在对你的幽默开始感到好奇。”
……
周一早晨,舒远琛上班,郁雨卉上学,两人一同出门,舒远琛一边站在玄关处穿鞋一边说道,“荣祈,中午我帮你叫外卖,你吃什么?”
南荣祈正坐在沙发上看晨间新闻,他对舒远琛摇头,“不用了,我今天要出门一趟。”
出门。
“去哪里?用我陪你去吗?”
南荣祈看了一眼在门口等待的郁雨卉,浅笑道,“回家。”
“回家?!”郁雨卉身体抻过来,“你记起来你家在哪了?”
说谎就是这样,一个谎言要一百个谎言来圆,不过这样也好,“嗯,想起来了。”
舒远琛一言不发,等着他的下文。
“那你还来这住吗。”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有了些感情,郁雨卉还挺舍不得南荣祈的。
“来。”
“咦——”郁雨卉冲他比大拇指,“你可真行。”
舒远琛松了口气,扯着她的书包把她拽出了门,“赶紧的吧,快迟到了。”
南荣祈要下墓一趟,一来是他需要很多的钱,设法谋生,二来他怕有人通过空宅子钻进墓里,无辜丧了命对他来说是小事,要是被人发现活死人墓就不好了。
人,重在有根基,有的人根基是父母,有的人根基是房子,有的人根基是妻儿,所谓根基,就是和本人和这个世界的关联和牵扯,什么都没有的人就如同海面上的浮萍,飘摇无依。
他的墓室就是他的根。
南荣祈今早醒来的时候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这才要去看一看。
果不其然,他到宅子的时候,院里正有一个老头愁眉苦脸的收拾东西,他看南荣祈进去连忙问,“你是来找人的?”
南荣祈没有回答,反问,“你是?”
“我是这的房东,这租金到期了,租户不知道跑哪去了,我看里面的东西也没搬走,他们要是不回来我可要把东西都扔出去了,还得继续往出租呢。”
南荣祈点点头,视线扫过院子角落繁茂的草丛,“我认识他们,他们去外地了,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让我来给租金。”
“嘿,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这闹的,我可不是故意进来的啊,我就会看里面太乱了收拾收拾……自己家房子,心疼。”
南荣祈听得出是那伙盗墓贼交代过房东,不能进来。
“你这房子,卖吗?”
老头一听,脸色微变,“不卖不卖,这两年搞不好就要拆迁。”
“你说个价,我诚心想买,若过两年你觉得价钱不合适,大可来找我。”
“……你这……”老头心想,这不冤大头吗,诚心送过来让他宰。
南荣祈话没说完,“况且这房子你也不敢住,何不卖了。”
老头脸一白一红,“你什么意思啊。”
“字面上的意思,若我没说错,房子原本的主人也不是你吧?”
南荣祈刚从墓里爬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房子是有宅灵的,宅灵护主,主死护宅空宅也就罢了,一旦有生人闯入必将作祟。
老头受不住,便将房子租出去,隔三差五的来看看,今天来发觉宅子里没人,心里头发虚,才会擅自打开门进来。
“高人啊!不瞒你说,这房子是我二叔的,我二叔死了把房子留给了我侄子,去年我侄子和侄媳妇出国,发生了意外,死在了国外,这房子就过到了我的名下,你说我们一家满心欢喜的搬来住,结果三天两头的发生怪事,我们家那口子怀疑是……闹鬼,就搬出去了,把房租租给一些凶悍一点的阳气重的租户,收点租金。”
老头叹气,又说道,“现在就等拆迁给还坪的楼房,我们一家五口也不用挤在那破两居室里……”
南荣祈看那老头面色发黑,就知道这房子不是什么好手段得来的,不过,这与他无关,“您出个价吧,要是合适,三天之后我给您钱,如果价格太高,我也只能看看附近的了。”
“这个……这个……”老头看看他,又瞅瞅这个百年失修的老房子,咬咬牙,“五百万,一口价!”
南荣祈天天看新闻,看报纸,太了解现在B市的房价了,这老头无疑是狮子大开口。
“一口价?”南荣祈挑眉,逼人气势席卷而来,让老头浑身打了个哆嗦。
其实他挺怕的,租房子那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屋里还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一下子又突然都去了外地,谁知道是干什么的……
“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有钱不能乱花,省一点是一点,南荣祈估摸着宅子的大小,给了一个合适的价格,“三百六十八万七千六百三。”
???
老头听了一遍,只记住三百六十八万了,后面精确的他记不住。
三百六十八万也行!B市外环的小破平房,三百六十八万刚刚好,“行!就按你说的。”
“嗯,三天后我会把钱打到你的卡上,你可以走了。”
“啊?哦!好好,那我就先走了。”
确认老头离开后,南荣祈把门大门从里面锁好,这才下了墓。
越了解这个世界,南荣祈便越清楚,自己现在是一个土豪。
那些为了他醒来那天而准备的金条,反而不如三千年前的尿壶值钱。
南荣祈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他从墓里拿出了十几样不乍眼的物件,包裹严实后,放进了背后的旅行包里,又背包带子上绑好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先从盗洞里爬了出去,然后用绳子硬生生的把那些青铜器拽出了狭窄的盗洞。
将背包放在屋内的橱柜,南荣祈又从抽屉里拿出盗墓贼所留下的香烛,点燃后立在了香炉里,接着他把硬币大小的镇魂宝珠搁在瓷碗中,往里面倒了一口水,割破自己的手指滴血在水中,然后把瓷碗放置在香炉旁。
略微黯淡的镇魂宝珠顿时变得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就连普普通通的水也透着几分纯净清澈,而血迹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南荣祈在养宅灵。
不论是鬼还是神灵,皆是娇气无比的东西,宅灵还好些,那些请来的神啊仙啊,初一十五上供不说,你若是改善伙食了,不先拿去给他尝尝,定是要发脾气的。
来现代这些日子,南荣祈发现,依然有人供奉着保家仙,但宅灵随着老旧房子的拆迁,越发稀少起来,比起保家仙,宅灵更护主。
南荣祈把镇魂宝珠的灵气通过这种方式喂养给宅灵,以此来获得宅灵的认可,如此一来,他就不必时刻担忧着活死人墓被兜底了。
做好一切,南荣祈锁上门,打车去了B市最大的一家古董拍卖行。
……
舒远琛下班回家时,南荣祈正在厨房里鼓捣电饭锅,看他回来尴尬的笑了笑,“这个,不好用。”
“我看看。”舒远琛走过去查看,哑然失笑,“你定时了,三个小时后才会开始焖米饭,把这个调回来就好了。”
“这样啊……”南荣祈弄明白了手机,却弄不明白电饭锅。
对于做饭,他真是一窍不通。
“不过,好好的你煮饭做什么?”
“该学的总得学。”南荣祈靠在桌子上,修长的双腿撑着地板,他平视着舒远琛,随手拍掉他肩上的粉尘,“我都这么大了,不能总被你照顾着。”
……
“嗯,你长大了。”舒远琛笑眯眯调侃他,看似和往常一样,可心境却变了,初遇南荣祈时他觉得新奇,觉得神奇,把南荣祈当儿子似的照顾着,累虽累,但是高兴,每一天都有滋有味的,看着南荣祈犯蠢,他就会笑出来。
可现在南荣祈已经不再需要他……
“哎呦……你们俩干嘛呢。”刚上楼的郁雨卉打趣相对而立的两个男人,“真受不了,你们结婚去吧,结婚吧!”
南荣祈每天晚上都被迫跟着郁雨卉看一些奇怪的综艺节目,习惯了现代人开玩笑的方式,并不放在心上,毕竟那句话说的很有道理,认真你就输了。
走出厨房,他问郁雨卉,“怎么样,顾奈的行程……”
她没说完,郁雨卉突然兴奋起来,“我知道顾奈为什么要回B市了!他要录综艺!”
“综艺……”
“就是我用电脑看的那个,理想周末,就在B市郊区的度假村……”
看着“一老一少”兴致勃勃的谈论着有关顾奈的事,舒远琛笑了,清儒俊雅的面庞显露出些许的无可奈何。
其实,若顾奈只是一个明星,与南荣祈毫无瓜葛,那他会很享受现在的时光,临近傍晚,阳光温柔的穿过轻纱,落在浅色的地板上,南荣祈背对着他专注的听着书包还没摘下来的郁雨卉不停地讲话,时不时的点点头,时不时的还翘起嘴角。
或许,他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南荣祈去追逐着顾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