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陶安,有你的电话。”
实验室里,正在做收尾工作的陶安,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倒是露了笑脸:“我就快好了,是谁找我?”
“说是你爸。”同事随口应道。
“多谢,等我忙好再去。”陶安笑了笑,手上的实验再度有条不紊的接了下去。虽说已经快收尾了,不过他工作起来一贯认真得很,因此,等他离开实验室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去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刻钟。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陶安想着自己昨个儿才刚打电话回家过,没听说家里有啥急事,因此不慌不忙的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然而,电话那头的声音却让陶安诧异不已。
宋卫国已经等了许久了,虽说他也知道,这个点陶安肯定是在上班,可因为心里揣着事儿,就这么十来分钟时间里,他急得都快要上火了。好不容易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他连抱怨都顾不上了,径直开口就问:“陶安,你为啥不多看着点儿丽丽?她现在大着肚子,最需要人照顾了!”
陶安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丽丽怎么了?她现在不是不用上班了吗?咋还要人照顾了?我在上班,工作很忙的。”
“你很忙,那你妈呢?她下个月就要生了啊!到时候谁去伺候月子?这不是你们头一个孩子吗?听人说,现在京市那头查得很严,以后俩口子就只能生一个了,你不多上点儿心?”
前两天,张秀禾连着被赵红英和毛头来了个二重打击,本来她是不想找陶安的,毕竟春丽先前一直说陶安很忙非常忙特别忙,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可因为毛头那席话太吓唬人了,她憋了两天后,最终还是没忍住,让宋卫国给陶安去了个电话。
赵红英就算了,不到万不得已,张秀禾真不敢劳动这尊大佛,她很怕赵红英直接把陶安给怼死了。
宋卫国这才知道,原来一贯乖巧懂事的大闺女背后居然有那么多的小心思。他就说嘛,人家大学里头的领导,无缘无故的能开除人吗?敢情就是闺女自个儿做的孽。
后知后觉的得到消息后,他立马来村委这边给陶安打电话,不管怎么说,闺女都是亲的,再者现在她都快生了,别的啥也不用说,先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最紧要的。
结果,宋卫国急得都快要上吊了,那头陶安却仍是不紧不慢的态度。
陶安想的是,春丽现在不上班了,还有啥需要照顾的?以前他就听春丽说过,说啥乡下地头经常有顶着大肚子还下地干活的孕妇,甚至还有直接把孩子生在地头上的。这他们家既不用春丽下地干活,现在连班都不用上了,自己又每月拿钱回家,都这么舒坦了,咋还要人照顾呢?
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说的。
直到听女婿这么一说,宋卫国才冷不丁的冒出了一个念头。先前张秀禾跟转告了毛头的话,而毛头的说法是,陶安不知道春丽被单位开除的事儿,而且春丽觉得被开除太丢人,又怕陶安怪罪,愣是吓得在家里大哭,也不敢去学校找陶安,甚至因为心里有所顾忌,连被自己被单位开除的原因都不敢问,只能偷摸着跟以前交好的同事打听,就怕给陶安添麻烦。
所以,陶安到底是咋知道的?
“你咋知道丽丽她现在不上班了?她跟你说了?”宋卫国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又觉得自己是多虑的,说不准就是张秀禾犹豫的这两天里,春丽终于忍不住去学校找陶安了呢?
可很快,宋卫国的心就沉了下去。
因为陶安告诉他,其实学校领导早就来找过他了,也跟他说了春丽工作上的事儿,虽然人家后勤组的领导说得很委婉,可他还是听出来了。所以,他就顺水推舟的替春丽应下了这事儿。
“……我就想着,让丽丽回家休息也好,这不是离预产期也没多久了吗?提前一个月回家歇着,挺好的。”
宋卫国脑袋都要炸了,要是陶安这会儿就在他跟前,他能一拳揍过去:“那人领导找你说了,你就没跟丽丽商量?你知道她在家里哭成啥样儿了?!”
当丈夫的替妻子做主,在乡下地头不是没有,可这么一来,搞得春丽先前那些举动简直就是个大笑话。宋卫国在女儿跟女婿之间,那必然是偏帮女儿的,闺女再不好也是亲的,一想到自家心头肉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最怕让陶安知道以后责怪她。
更重要的是,就因为这个事儿,还惹得春丽和毛头闹了矛盾,害得张秀禾回家哭了两宿……
结果呢?
敢情人家都知道!
还是早就知道了!!
甚至比被单位开除的春丽还要更早知道!!!
陶安拿着电话听筒的手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了:“爸,我干脆就跟你实话实说吧!”
“丽丽她真的不适合当那个舍管员,要是再让她继续做下去,我都没脸见人了。我同事都不知道她是我媳妇儿,平常得闲了,还念叨两句,说那个某某楼的舍管员可真能耐啊,人家小姑娘化个妆去见对象,她顺手就拿了个抹布给人擦了个干干净净。人家要不是看她是个孕妇,当时就揍她了。”
“丢人啊,她就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丢人吗?还非要嚷嚷着请来辅导员,一副她最能耐最有理的样子,闹成这样好看吗?那女学生回头就调宿舍了,她还以为制伏了人家?人家是拿她当成二傻子,不想跟个脑子有毛病的人计较!”
“她上的那个班啊,说好听点儿是在京大,其实就是个搞后勤的,没几个钱还尽惹事儿,还不如在家歇着呢,横竖我现在拿的工资不低,有补助有津贴有加班费,养得起一家子。”
宋卫国:……………………
电话那头陶安是滔滔不绝的说着,以前宋卫国都没发现女婿的口才居然那么好。有心想要再问点儿啥,可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这么咄咄逼人的质问下去了,问题就出在他闺女身上,还是大问题,哪怕他见天被赵红英骂蠢,也听得出来,女婿这是心里头憋着气呢。
还真别说,宋卫国总算聪明了一回,陶安确确实实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先前,春丽还是纺织厂的时候,因为离得比较远,来回一趟不容易,小俩口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才聚一聚。那个时候,陶安真没发现春丽有那么多的缺点,而且他并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他有工作,还要兼修学业,哪怕结婚数年没有孩子,也并不着急,因为他觉得自己还年轻,完全可以先打拼事业,再考虑生孩子的事儿。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出现问题的呢?
陶安愣愣的出神,听到电话里传来宋卫国的声音,他才长叹了一口气:“爸,丽丽那工作是真的干不下去了,你知道吗?我们学校的领导其实都不喜欢她,负责招工的更是一早就后悔了,暗地里没少说自己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一时脑子发懵录取了她。”
宋卫国在这一刻,终于真切的感受到了毛头的绝望。
真的是那种扑面而来的绝望,真相太残忍了,他有心想要叫停,可已经来不及了。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京大的领导都不喜欢春丽,大学生们都讨厌她,其他事不关己的人则都在等着看笑话,她愣是把自己搞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陶安还在说。
“舍管员是什么工作,爸你知道吗?就是专门来为大学生们服务的,给他们排忧解难,调解处理各种矛盾,还要照顾他们日常生活。”
“可丽丽呢?她太自以为是了,拿自己当成了大学生们的人生导师,比我们学校负责教学的老教授们都能耐。就算尊师重道好了,没听说过还要尊重一个舍管大妈啊!”
“这里是京大,京大的学子哪个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就说爸你们家的那个宋言蹊,她不是家里人的心肝宝贝吗?全家的骄傲啊,很多人家祖坟冒青烟才出了一个大学生,甚至整个村子整个乡整个县,就这么一个,打小就叫人捧着宠着,可丽丽她都干了啥啊?”
“她一个舍管员,人家就算是个败家子,败的是她的钱吗?当父母的乐意赚钱给孩子花,怎么就碍着她了?还有教训人家好好学习的,她怎么就有脸说这个话呢?能考上京大的,哪个学习不好了?就算人家门门挂科,就算被留级被退学好了,关她什么事儿?舍管员是管生活杂事的,她管东管西管天管地,连我们校长都没管那么宽!”
“人家学生千里迢迢的上京市念书容易吗?舍管员本来是该让他们在他乡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有困难主动帮忙解决,发生了矛盾就要赶紧调解。”
“她呢?她不仅没让人感觉到温暖,迎面就是冰渣子啊!”
……
陶安他知道,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就是先前一直憋在心里,谁都没说而已。
宋卫国听得嘴里发苦,忍不住问他:“这些话你咋不和丽丽说呢?你们是俩口子,有啥不能说的?你和她说啊!!”
“爸,你当我不想说吗?”陶安一下又一下的叹着气,“我前头好几次要开口,刚起了个头,她就和我说,菜又涨价了,白菜萝卜多少钱,五花肉多少钱,今天买菜一共花了多少钱,那个卖菜的不肯给她便宜,她硬是凭本事多磨了一头蒜两根葱……每次都这样!”
叹息声止也止不住,陶安其实明白,他们俩口子之间已经出现了问题,他当然有想法子去解决,无奈春丽完全不配合。
“我跟丽丽说,咱们去看场电影。爸你知道她怎么说?她说,费那个钱干啥?非要拖着我去湖边散步。大冬天啊,去湖边散什么步!”
毛头还是幸运的,因为他只从春丽那头听说了各种残忍的真相,他跟陶安不熟,所有只经受了春丽的摧残。
宋卫国就惨多了,直接被女婿怼了一脸。及至说到最后彻底无话可说了,宋卫国挂了电话,才猛的想起,最要紧的事儿忘了说了。他本来是想打电话给女婿,让女婿赶紧回家照顾顶着个大肚子的闺女,结果被女婿突突突了一脸,给漏了。
再拨一个回去不是不可以,但宋卫国觉得,他需要先定定神,缓口气歇一歇。
……
这头,宋卫国被打击得已经生无可恋了,那头,陶安心里也同样不好受。
刻意忘记的事情再度被人提起,当然他不至于去责怪宋卫国,却无法避免的败坏了心情。
捏着眉心瘫坐在办公椅上,陶安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几天前。
当然,也是在这个办公室里,后勤组的领导突然过来找他,跟他说了好些话,现在回想起来,居然还记忆犹新。
‘小陶啊,那个谁……宋舍管员是你爱人呢?你俩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我没啥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吧,你俩各方面差距挺大的。我就好奇的问问,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我今天过来找你,主要吧,是为了她那个工作态度啊,你看能不能回家劝一劝?打毛线干私活不要紧,横竖舍管员不忙,学生们也忙,不会盯着舍管员看的。就是吧,我刚又收到了一份匿名的举报信,这个……不大好处理。’
‘要不这样吧,正好她肚子也大了,前头还说要提前请产假。那就先回去歇着?等生完孩子,做完月子……再说?’
陶安忍不住把脸埋在了手里,这些话,别说当时的他了,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满脸躁得慌。
还劝啥啊?别劝了,直接让春丽回家歇着呗,月份都那么大了,回头生了孩子还要带孩子,京市虽然有托儿所,可那最起码也要两岁以后才能送,哪怕到了那个时候,不也得要人每天来回的接送吗?还有家里的各色家务活儿,有了孩子以后,要忙活的事情肯定会多的。
在当时,陶安还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丢人。本来,春丽其实是不用被辞退的,然而身为丈夫的陶安却在紧要关头推了一把。
于是,春丽被辞退了。
把人送走后,陶安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对,他打小家庭环境就好,从来也没为钱犯愁过,也没啥金钱观念,想着横竖自己工资也高,少了春丽那份收入完全不影响生活。再联想到生完孩子以后的事儿,他愈发认为自己是对的。
之后,他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大概的意思是,春丽不适合那份工作,让他妈也不用赶着来京市带孙子了,也不用担心他们钱不够花,他工资高,补助津贴也高,完全够过日子了。
于是,在春丽都不知道自己要被开除之前,陶安以及他的家里人全都知道了。
至于后勤组的领导,完完全全是无辜的,他以为陶安肯定会和春丽说的,作为一个年纪不太大的男领导,是不可能主动去找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女性舍管员谈心的。所以,在隔了一天,给足了充分的解释时间后,他用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语气,把春丽给开了。
——连原因都没说,给对方留足了面子。
春丽注定是个悲剧,以前离得远,很多缺点都被所谓的“小别胜新婚”给隐藏在了深处。然而,当住到了一起,又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后,尴尬就无从避免了。
京大是个特殊的地方,跟纺织厂有着天壤之别,春丽那些行为放在纺织厂里,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可要是放在绝大多数人都是有素质有文化有教养的京大里头,她的缺点就被无限放大了,只会叫人感觉翻倍的讨厌,外得扎眼。
凭良心说,他们老家村里,比春丽更过分也是一抓一大把,谁家过日子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闲来无事,哪个不是凑在一起闲磨牙?东家长西家短,就连哪个小姑娘今个儿穿了身花裙子,都能被大妈大婶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一番。
陶安觉得春丽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别人的事儿哪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可春丽却觉得,人生不就是这个样子吗?以前就有女知青打扮得太艳丽,直接被人举报,还挨了批.斗。
俩人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远……
“喂,小陶!”
被唤回了魂的陶安,忙起身跟人打招呼。对方笑眯眯的瞅着他:“晚上有事儿不?我老丈人今个儿过寿,这晚上的加班……”
“交给我吧,你尽管去忙。”
“那就麻烦你了,回头请你喝酒!”
对方高兴的离开了,他早就猜到了陶安一定不会拒绝。他们这个科室里,陶安来得最晚,年纪也最轻,虽然能力在他们看来也只算平平,毕竟这里能人辈出,不过这小伙儿却胜在脾气好人谦虚,外加很勤快。
他们这里的加班都是按次数算加班费的,以前陶安没来时,请人代个班,回头必须得还回去,因为谁也不差这几个钱。自打陶安来了之后,他们的小日子就开始美滋滋了。一开始陶安仅仅是不好意思拒绝,自打去年夏天开始,却是主动要求加班了。
即便是不需要加班的日子,陶安也是早早的回到他的单身宿舍里,虽然家里买了房子,可陶安并没有把宿舍退回给学校,正好他经常性的需要加班,领导特别欣赏他,只恨不得给手下科研人员每人安排一间宿舍,自然不会为难他。
当夫妻之间的那点激情过早的燃烧殆尽,俩人直接跃过了多年,进入了搭伙过日子的阶段,对于那个所谓的家,陶安再无半点儿眷恋,哪怕见到了春丽本人,内心也毫无波澜。
最可悲的是,都已经这样了,春丽依然无知无觉,却是苦了宋卫国和张秀禾,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见天的长吁短叹,不知道该咋办才好。
……
甭管其他人有多少烦恼,烦恼这个词儿对于喜宝来说,永远都是陌生的。
自打从毛头口中得知,大姐夫会回家照顾大姐后,喜宝就再也没担心过春丽。有啥好担心的?万事有姐夫呢!
于是,喜宝再度回到了她的‘上课下课开水房食堂图书馆宿舍’的循环生活。
看似枯燥无味,她却乐在其中。
一直在暗中观察喜宝的系花赵莉莉气得牙根痒痒,她以为,她会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喜宝,再不然就是因为家里那些破事儿,导致无法投入到期末复习之中,最好就是直接考砸了,也好让她对象看看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也就那个怂样。
可惜,喜宝完全不配合,她什么都不知道,又要怎么配合呢?
至于春丽被开除一事,她跟毛头的想法一样,都那么大肚子了,干脆回家先歇着,天大的事儿也可以等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再说。
赵莉莉:……………………
心有不甘的赵莉莉,有次故意拉着朋友走到喜宝身边,笑谈着女学生宿舍那个倒霉催的舍管阿姨。
“……早先听说有不少人都跟老师反映过了,也不知道为啥后勤组一次次的非要给她机会。幸好啊,老天爷有眼,终于叫她滚蛋了!新来的舍管大妈年纪虽然大了点儿,可我每次出门回去都看到她笑眯眯的,从没见过她生气骂人。人家还说呢,换了人挺好的,早就该换了。”
喜宝倒是听到了,也意识到了对方说的是春丽。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回头就跟刘晓露说:“太好了,回头我要把这个事儿告诉我姐,这样她不用再担心宿舍楼缺了她出乱子,她就该放心多了。”
刘晓露嘴角抽了抽,再三盘算之后,还是忍不住劝喜宝:“你还是别跟你姐说学校的事情了,她不是怀孕了吗?说多了事儿白叫她分心,反正学校领导一定会安排好的,你要对学校有信心。”
“也对,那我还是不说了。”喜宝从善如流的答应了下来,没几分钟就把这事儿彻底的抛到了脑后。
始终把注意力放在这一边的赵莉莉:…………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忍不住又试探了几回,赵莉莉终于崩溃的发现,人家压根就没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对象放在心上,大概就比路人甲好上那么一点点,路人李?
不由的,系花学姐开始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她对象太没吸引力,还是这年头的小学妹眼光太高?再不然就是……她本人瞎?!
与此同时,毛头再一次的经历了人生惨剧。
在互相折磨了又两天后,周六这天的傍晚,宋卫国和张秀禾俩口子终于忍不住给毛头打了电话,当然也将陶安的话据实以高。
一脸血的拿着电话听筒,毛头彻底诠释了何为生无可恋,他很想问问电话那头的爹妈,你们知不知道我当初是掐头去尾把事情告诉你们的,你们为啥要如此残忍的把所有的真相糊我一脸?!
宋卫国艰难的讲述了全部事实,张秀禾又叮嘱毛头,还是再去看看他大姐,毕竟、毕竟这不是你亲姐吗?
毛头:呵呵呵……
然而,张秀禾这话也确实没错,那是毛头的亲姐,而且平心而论,春丽对待家里人还是很平和的,哪怕怼了毛头几句,可只要一想到她对外人的态度,毛头觉得,即便在春丽心目中小家才是最重要的,可娘家人尤其是大房一家子,多少应该还是有些份量的。
再有就是——
“毛头啊,我知道你生你大姐的气,可你想想,你二姐还没结婚呢,你二叔家的芳芳也还没对象,还有宝啊……都是一家子姐妹,万一要是你姐夫真的不要你大姐了……毛头啊!就算妈求你了,去看看你大姐,劝劝她,别的都好说,千万不能离婚,看看村里那些被知青离婚的……妈求你了!”
“他敢离婚?!”毛头惊呆了。
宋卫国抢过电话说:“你大姐作成这样,是个男人都想离!他条件又那么好,难说啊!”
这么一想也对,毛头之前一直是站在春丽那边的,毕竟他俩是姐弟。可要是转而代入一下陶安……
离!
必须离!!
这倒霉婆娘,谁他娘的愿意忍受!!!
想到这里,毛头又双叒叕受到了致命一击。
表演课的老师口头禅就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可毛头打心底里觉得,他的生活啊,他娘的比戏里头的还精彩!!
于是,周日一大早,他又往他姐那头跑了。
从宋卫国那头,毛头已经知道陶安知晓了全部事情,所以一看到春丽,他劈头盖脸就问:“你知不知道姐夫啥都清楚?”
春丽一脸的懵逼,比起上周,她现在的情况要好多了,至少看起来已经完全缓过来了,不再动不动就哭泣流泪。
“他学历高,人又聪明,有啥是不清楚的?”春丽压根就没弄明白毛头在说啥,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后,又问,“你这是干啥呢?抽冷子问这个。”
“你别管我干啥!你就说吧,你是不是抠门到家了,我姐夫请你去看电影你也不去?还有,天天嘴里都念叨着白菜萝卜涨价了?五花肉多少钱一斤?”眼见春丽点了头,毛头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跟我姐夫结婚才几年啊,新婚小夫妻啊,你跟他说这个?你他娘的咋就那么能耐呢?你简直比我奶还能算!”
远在千里之外的赵红英:…………阿嚏!
她转身冲着宋卫国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又干啥去了?成天的不见人影,又打电话去了?给你闺女?嫁都嫁了,你管她那么多干啥?你看我掺合过菊花俩口子的事儿吗?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日子过成啥样都自个儿兜着!”
宋卫国连声“是是是”,压根就不敢提他又让毛头去找春丽了。
放心吧,他不提,毛头将来也会提的。挨骂这种事儿,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该你的就是你的!
而那头,春丽在毛头的连番逼问下,直接就烦了:“你今个儿是咋了?问这问那的,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过日子啊,当然要精打细算。再说了,奶和妈不都是这样的?乡下花费还少,京市啥都要钱,我不得仔细着点儿?”
毛头瞬间对她肃然起敬,他先前也以为陶安时常不回家是因为外面有人了,毕竟他以前没少看知青搞对象以及知青抛妻弃子的戏。
结果,真相是如此的残忍,搞了半天这辈子还有故事?他真的是太小看宋春丽了。
就说赵红英和张秀禾吧,她们确实有些抠,毕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可老宋头和宋卫国乐意啊,无论是赵红英老俩口,还是张秀禾他们俩口子,日子都过得美滋滋,沟通起来毫无障碍。
可陶安不同,他年纪还轻,又受到了高等教育,有事情有梦想有抱负。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离他太远太远,比起身边的琐事,他更关心科研项目,更关心国家未来的发展形势。讲道理,陶安其实并不是居家过日子的那种人,他有着完美的人生规划、事业目标,比起闲唠嗑,他宁愿把时间花费在科研以及论文上面。
“仔细仔细,你这也太仔细了!”仔细到连给弟弟妹妹买点儿吃的都要掰着手指头算半天……
忍着气,毛头又问:“我姐夫每个月给你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啥?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大概就……一百块吧。”
闻言,毛头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不过好歹先前提着的心总算是放到了肚子里。他长出了一口气:“那就没啥问题了,你老实待着吧,别折腾了,姐夫应该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陶安真的有问题,才不会每个月给春丽那么多钱,傻了才给她。可再转念一想,毛头又想怼人了,他真想问问他姐脑子是不是有毛病,那么多钱仔细个啥啊!尤其是,给了她那么多钱,她还搞事,真的是连三婶都不如!
毛头深以为,就他三婶那德行,只要每个月给十块钱,保准瞬间点亮装死技能,再也不搞事儿!
尽管毛头是诚心诚意的为春丽考虑,甚至憋着不把实话说出来,就怕春丽受刺激。可惜,人家并不感激他,只当他又犯病了,摆了摆手就说自己还有事儿,让毛头去找喜宝吃饭。
毛头:………………
我不是来要饭的!!!
好气哦,毛头回头就去京大找喜宝,说要请喜宝下馆子好好吃搓一顿。
看到毛头来学校找自己,喜宝立马笑得眉眼弯弯,二话不说跟着毛头就走了。就是等出了校门后,忍不住问:“要不要叫上大姐一起?”
“不要!”毛头一口拒绝,回过神来才看到喜宝惊讶的看着自己,忙开口描补道,“大姐她怀着孩子呢,咱们去吃辣,她不能吃。而且有些东西吧,是能促进血液循环,就是老话说的活血化瘀,咱们吃了对身子骨好,孕妇吃不得。”
喜宝惊呆了。
“哥,我能问一下,你最近在干啥吗?”
“演戏啊,过两天我就又要进剧组了,演一个宫廷御医……”毛头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然而,喜宝完全没有上当,依然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他,等着他接着往下继续说,“身边的小徒弟。就是负责躬身抱着诊箱跟在御医的屁股后头一溜儿小跑的。”
“结局是什么呢?”喜宝好奇的问,其实她想问的是,最后是怎么个死法?
毛头一眼就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哽着血说:“没啥结局,你要学会享受过程,而不是追问结果。结局是什么一点儿也不重要,真的!”
喜宝本来只有一丁点儿的好奇,可听了这话后,却是好奇心爆棚,及至俩人进了馆子,点好了菜,她还是两眼一错不错的盯着毛头,坐等他给自己解惑。
“哥,哥你说呀!”见毛头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说,喜宝忍不住催促道,“快告诉我嘛!唉,你说为啥我们明明是双胞胎,却没有人家那种心灵感应呢?我就猜不透你在想啥。”
双!胞!胎!
完全没想到喜宝会突然提到这一茬,毛头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拍在了桌子上。
“咳咳,我是因为……这个桌子太滑了,对,太滑了!一摸一手的油!”毛头艰难的直起身子,瞎扯了一个理由。
喜宝伸手摸了摸桌子,然而桌子被擦得很干净,一点儿都不滑,完全没有摸到油。
“宝啊,你刚才问了啥?哦哦,结局对吧?结局就是,那个御医因为没治好皇帝宠妃的病,被皇帝砍头了。我演的小徒弟吧,真不知道是啥结局,剧本上面没写啊。”毛头这会儿也顾不得丢人了,赶紧把双胞胎的话题岔了开去。
“哥你拍的是历史剧?现在已经允许拍历史剧了吗?”
“是啊,听说上面还准备将四大名著都拍一遍,红楼梦编剧组已经成立了!”毛头一脸的激动,“我听我们老师说,早在八一年,国家电视台就已经通过了红楼梦拍摄成电视剧的专题会议,就专门研究改变问题。这一眼就,就是近两年时间。今年过年那阵子,就已经开始筹备了,编剧组是上个月月初刚成立的。老师说,因为涉及到的演员太多太多了,可能会通过在全国各地选拔演员的方式来确定演员。至少也需要一百多个演员呢!”
喜宝这会儿已经彻底忘记了双胞胎的话题,不得不说,毛头还是很成功的,尤其在忽悠人这方面。
“那哥哥你呢?你会去参加选拔吗?”喜宝又问。
“当然要去!怎么着也要捞个有一两句话台词的角色。”毛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在知晓真相之前,他肯定会兴致勃勃的去试镜。试想想,他的双胞胎妹妹长得那么好看,他的底子肯定不差啊,不就是皮肤黑了点儿吗?这叫另类的帅气!
可惜,那都是从前了,现在的毛头已经大彻大悟了。喜宝根本就不是他的亲妹妹,更别提什么双胞胎了。
看着眼前喜宝的那张脸,再想想臭蛋那萌萌哒的俊俏少年郎样子,毛头明白自己这辈子都跟偶像派无缘了,所以他只能选择更加努力,不然要是连实力都没了,以后该咋办呢?
“嗯,哥你一定可以的,我看好你!”喜宝当然看过红楼梦原著,她没法昧着良心拿里头的主角或者主要配角往毛头身上套,可要是跟毛头说的那样,想要个有一两句话台词的角色,应该不算太难吧?
毛头也重重的点头:“对,我一定能行的!”
这顿午饭吃得还是很开心的,兄妹俩畅想未来,边吃边聊,最后当时是毛头结账,喜宝倒是想帮着付钱,可惜她永远也说不过毛头。
吃饱喝足后,两人就分开了,各回了自己的学校,毕竟还有一整个下午可以用来学习。
喜宝是真的心大,又或者是因为周围人有志一同的对她隐瞒了那些黑暗面的事儿,以至于她一回到学校,就往图书馆去了。大好时光,当然要用来学习呀!
毛头显然没有那么幸福了,他在公交车上,就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好像漏掉了什么似的。
等回到了宿舍里,他猛的想起来了,立马掏出草稿纸和笔,唰唰的算了起来。
假如说,陶安每个月都会给春丽一百块钱,那么他们家一年的收入就是一千二。而且陶安是在学校里吃喝的,平时要买个啥肯定也不会通过春丽,所以他的工资绝对不止一百块。还有,春丽呢?她是上个月,五月最后那几天被单位开除的,可她已经工作好多年了。
木愣愣的发着呆,毛头本身就因为自己身上还背着债,对钱特别的敏感。其实当他听春丽说,陶安一个月给她一百块时,就已经感到不对劲儿了,当时没往深处想,后来又跟喜宝聊得开心,可现在……
很多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的,毛头是不大清楚陶安这种科研人员的工作福利是怎么算的,可就算往少了算,他们一年攒下一千块总是可以的吧?
“宋社会你这是在干啥呢?”章世耽从上铺探出头来,脑袋的头发乱翘,犹如鸡窝。
毛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屎蛋儿,我记得你以前提过,你那个亲戚家的哥哥是华大的科研人员?”
“不要叫我屎蛋儿!”章世耽愤怒的冲着空气挥了挥拳,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对啊,咋了?”
“你知道他工资多少吗?”
“难道你想把你妹妹介绍给他?我跟你说,他长得可丑了,虽然今年才二十八岁,可他已经秃头了!”章世耽不遗余力的诋毁了他哥,及至看到毛头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这才瞬间开口道,“知道啊,他的基本工资是七十八块,每个月有三十块的国家津贴,学校里还会补助住宿和伙食的钱,好像是二十块。然后他们是按照一个月二十五天算的,超过的天数都算加班费,加班费是按照一点五倍算的。如果需要晚上值班的话,也是这么算的……你问这个干啥?我求求你了,别把社会妹介绍给他,他就是读书行,其他都不开窍,傻乎乎的!”
毛头沉默了一瞬,隐去姓名关系,把陶安的情况跟章世耽说了说,着重点出对方经常性的加班。
章世耽长出了一口气,知道不是给社会妹介绍对象,他就放心了。跟毛头要了纸笔来计算,片刻后,他就得出了结论。
“依着你给的已知条件来算,那人每个月至少也有一百六七十块。然后像华大这种学校,每年的年底还有国家额外发的奖金,你懂吧?国家现在特别需要这种高端人才,所以福利待遇特别好。一年下来,赚个两千块是可以的。”
所以,为啥当初陶安和春丽会没钱买房子呢?
毛头冷笑一声,吓得章世耽瞬间把脑袋钻回了被窝里。等他再度探头时,宿舍里已经没了毛头的身影。
其实,也不能按照一年两千块来算。因为陶安并不是一到京大就有这个待遇的,最早之前,他跟喜宝一样,仅仅是个普通大学生。不过,因为他是高考恢复后第一批大学生,在当时,老师奇缺的情况下,成绩优异的学生会被选拔为助教,帮着老师给新生上课。
这么说吧,陶安只当了一年纯学生,从大二起,他就是半工半读的形式。等到了大四,他已经成了教授身边不得或缺的助教,之后更是考取了研究生。也是从他念了研究生以后,才成为了京大特聘的科研人员。
可无论怎么算,哪怕仅仅算一年好了,哪怕把春丽这些年赚的钱全部丢开不算好了,哪怕再减去两人日常的花销。
那一年下来,一千五总是有的吧?毛头清楚的记得,喜宝那个院子花了三千块钱,春丽家的应该相差无几才对。还不上全部,那一半呢?
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学校,毛头没有去找春丽质问,他直接坐车去了大栅栏那头,径直冲进了强子和大伟开的那家电器行。
“喂,你干啥?老板!你弟弟来了!”
毛头也来过电器行,虽然仅仅来过一次,可他仍旧给店员们留下了深刻到难以磨灭的印象,谁让这年头的京市,外国人还在少数呢?哪怕偶有见到个别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们也从未见过非洲人。
于是,店员们把大伟给叫来了。
“我!大!哥!呢!”
要不是认识眼前这人,别说店员们了,连大伟都以为这是来砸场子的。没法子,毛头身上的杀气太重了,就跟被他奶附身了一样。
大伟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开始思考这俩兄弟搞啥名堂,又或者万一这俩开打了,他是应该拉架呢?还是袖手旁观呢?亦或干脆站在旁边当吃瓜群众。
关键时刻,毛头两眼一瞪,大伟秒怂:“他在圳市。”
反正毛头也不能跑去圳市打人,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比较要紧。
“你肯定知道怎么联系他!不准说不!”
“对对对,我知道,你是哥我是弟,不对……癞毛头你到底想干啥呢?”大伟特别无奈,他以前还觉得他妈太废,咋就没给他多生几个弟弟妹妹呢?现在看来,这样挺好的,妹妹也就算了,弟弟多了只能糟心。
“给他打电话!就说我找他!”
电话倒是很快就拨通了,大伟刚说了一句“毛头找你”,就被一把夺走了电话听筒。
“宋强!你知道陶安一年能赚多少钱吗?你知道宋春丽手里头捏了多少钱吗?他俩有钱,有的是钱!用得着你充大瓣蒜!我问你,早先他们买那个院子的钱,是不是你出的?还了吗?到底还了没有啊!你告诉我!”
“说!!!!!!!!”
强子原本是在睡午觉,他忙活了一整个通宵连带一个上午,刚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就被电话吵醒了,接通后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毛头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个孩子。
然而他不敢不回答,只能下意识的接口道:“没……”
啪——
毛头直接把电话给挂了,他气啊,气成蛤.蟆了,气得只想原地爆炸!!
远在圳市的强子:……………………
我他娘的这是招谁惹谁了?!
好气啊!弟弟果然都是糟心玩意儿!
……
不提老宋家兄弟们的相爱相杀,喜宝的小日子永远都是美滋滋。
唯一叫她有些遗憾的是,毛头哥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来找过她。不过,毛头倒是给她寄了封信来,说自己要进剧组了,等空了就会来找她的。
既然是有原因的,喜宝就放心的开始了期末复习。
即便喜宝是学霸,在面对期末考试时,她多少还是有点儿在意的。更何况,大一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不单比第一学期更为重要,还多了一门课。
语言课,还是法语课,因为是跟老师申请修的课程,喜宝必须跟法语系的同学一起参加考试,万一没有通过的话,下学期仍需要补考,乃至重修。
刘晓露说她纯粹就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麻烦,喜宝却毫不在意。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享受到了学习的快乐、法语的魅力,自然也要承受所带来的考试压力。当然,她没啥压力就是了,考第一是不容易,过关却是轻而易举。
喜宝沉浸在学习中不可自拔,又因为她学习起来太陶醉了,就好比有人在你跟前大快朵颐,哪怕你本来不算特别饿,也会被勾出馋虫来的。
舍友们就是如此,而且在无意中,她们发现跟喜宝一起学习,似乎精神更集中了,复习的效果也更好了。一时间,宿舍里的所有人都成了喜宝的尾巴,无论喜宝走到哪儿,她们就跟到哪儿。初时,喜宝还会满腹狐疑的看她们两眼,后来习惯了,她也就无所谓了。
考试周就在这个时候,如约而至。
能考上京大的,都不是平凡之辈,可越是如此,竞争也就越是激烈。像这次的期末考试,就直接关系到本学期的奖学金排名,同时也还有别的含义。
京大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在每年秋季的开学典礼上,都会有一名大二学生上台演讲,代表学校欢迎新生加入京大这个大家庭。
演讲本身不算什么,却是一种至高的荣誉,因为这个学生是从所有院系的大二学生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代表的是整个学校的门脸。
选择标准有很多,不过却有个硬性的指标。那就是,这位优秀学生代表例来都是就读大一期间,连续两次的奖学金获得者。等于就是,在优秀之中再度择优。
喜宝是从刘晓露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然而她依然毫无压力。
顺顺利利的考完了最后一门,瞅着外头正午的骄阳,喜宝微微犹豫了一下,她想的是先去食堂吃过饭再收拾东西回家,还是直接收拾东西回家后再买些果蔬自个儿做饭吃?
很快,她就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了。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