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发了五个时辰,除了中途在树下歇息了一会儿,吃了点干粮,步伐没有片刻停留。
一路上,白黟紧跟着霍子清走,除了不时注意前方突然伸出的树枝或是小丘外,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对方身后的长剑。
那是把普通的长剑,和它的剑鞘一样平庸无奇,只有在被男人握在手中的时候,才会释放奇异的光晕,但那剑现在并未出鞘,住在里面的恶鬼也是,它从他们出门起就挂在男人的背后,随着男人跨出的每一个步伐轻微地晃动,以委婉的方式告诉白黟,恶鬼连见他一眼也欠奉。
即使知道这种结果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也还是被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压在心头,萦绕不去。
从晨光熹微到红霞满天,白黟眼看着霍子清的影子慢慢拖长,与他的影子一起长出树木的阴影,在被照成暖黄色的土地上斜斜地并列。
“师弟,”霍子清停下脚步,转过身,夕阳的暖光洒在他的脸上,笑容清爽怡人,“前边正好有间客栈,我们去投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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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投宿到点酒菜,一系列过程都是由霍子清来做,白黟在旁边闷不作声地站着,除了工作中或是遇到外表靓丽的女子外,他极少与人搭话。这并非是因为好色,只是多年前抽到的那枚早夭签一直令他耿耿于怀,身为布特木族的最后一人,他希望能尽早将布特木族的血脉延续下去,可惜的是,他至今连大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更不用提其它的了。
客栈里坐着十来个人,不多不少,白黟与霍子清坐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旁,上面摆着一碟酸笋炒牛肉和烫青菜,还有一小碗的花生米,这是霍子清特地为白黟点的。
兴许是天气宜人,也可能是人不多的关系,四周并不怎么吵闹,这一餐吃得相当平静,直到——
“你是从鸦生镇来的?”
邻桌两个男人的谈话引起了霍子清与白黟的注意,他们停下碗筷,不动声色地听着。
“没错,你都不知道那镇子现在变成了啥鬼样子。”那个看上去十分憔悴,瘦得脸颊都凹下去,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说道。
“我又没去过那自然不知道,哎,你给我说说嘛。”另一个长相正派,但眼里不时透着奸诈的男人感兴趣地诱说着。
“你想知道些啥,还不就是那些酸与!”
“酸与?不就是些长着两对翅膀,三双眼睛的鸟怪么,有什么可怕的。”
“你难道不知凡是出现酸与现身之地,都会发生不祥之事吗?”络腮胡子喷着唾液沫,高声说道。
“那不都是骗人的假话吗?”
“呸!酸与现身青山后,山林着火,燃烧了七天七夜才止;现身铜铃村后,一村民发疯,砍杀了四十三户人家,之后自尽而死;现身乱葬岗后,西鬼王降世;现身——”
“好了好了,”另一个男人打断他,“你说的我都知道,不过你们镇子那么大,就算真的出现了几只酸与,你也不必急着跑出来嘛。”
“几只?呵,你可知鸦生镇四面环山?”
“知道,怎么?”
“山上黑压压的全是酸与,站满了整个山头,所有人都被吓得不敢出门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这么厉害……”
“可不!”
“那其他人不逃?”
“你以为这么简单!当时有好几个人跟着我一块逃,谁知刚走出来没几步就被一群酸与袭击了,那些鸟怪用喙嗑破他们的脑壳,啄出他们的眼珠子,那场面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我还是披了条毯子才躲过攻击,逃了出……”
“酸与,酸与。”一个声音从客栈外边传进来。
络腮胡子的表情陡地僵住,不敢置信地扭过身,看着一只酸与跨过客栈的门槛,一摇一摆像只鸭子似地走进来,这场面本应滑稽可笑,但在场所有听过络腮胡子描述的人都不禁寒毛直竖,惊慌地站起来。
“酸与,酸与。”鸟怪拖着蛇一样的尾巴,一路走到络腮胡子跟前,拍打了几下翅膀,六只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浓重的不安在客栈里来回徘徊着,在场除了络腮胡子外的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着这意外的一幕,络腮胡子大喘着气,薄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手握紧了身后椅子的椅背。
“酸与,酸——”
砰——!
络腮胡子在酸与发出又一次叫声时操起椅子重重砸了下去,瞬间就将酸与的脑袋砸得脑浆崩裂,酸与倒下后,他接着又砸了几下,直到酸与的身体被他砸得不成形了,他才扔下椅子,然后仿佛还不过瘾似的,将到处滚落的六只眼珠子一一踩烂,这才松了口气,两腿打颤地倒回椅子里,失魂落魄地说道:“这里也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