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
蔺相安踢着腿,还想挣扎,白黟置若罔闻,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轻轻一吹,霎时间便亮起玫红色光芒,一条通体橘色的的鬼狐自光芒中跳出来,体态轻盈地落到地上。
武大海双目顿时一亮,他掏出一块肉干,蹲下身子召唤鬼狐过来,嘴里还学起狐狸的叫声。
那鬼狐先是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凑近了些,见没有危险又走近几步,嗅闻着武大海手上的肉干,待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张开嘴,咬下那片散发着香味的肉干。
武大海笑眯眯地摸起狐狸毛茸茸的脑袋,“这小家伙是打哪来的?”
“只是选了离这最近的动物魂魄变的,这附近哪里大概埋着它的尸体。”
白黟冷冰冰的话语让本也想上前抚摸狐狸的罗开停下脚步。
秦是宣微微一笑,双手抱在胸前,成竹在胸地说道:“大师,你弄出这狐狸应该不只是为了逗我们开心吧?”
“我自然不会如此无聊。”白黟稍稍抬起下巴,一副高傲的模样,然后朝蔺相安屁股上拍了一掌,示意后者安份些,“待会女鬼会冲着我们而来,未免你们受到殃及,所以就此兵分两路。”
白黟话音刚落,闻熙雨便道:“但我们待在这儿也不见得有多安全,”他斜了眼狐狸,“那狐狸根本就不能保护我们。”
闻熙雨的语气中满是斥责,但白黟仍旧面不改色道:“我没指望过它能保护你们,但它能将你们带到相对安全,不会让女鬼注意到你们的地方。”
“你真的要离开我们?”罗开担忧地问。
“现在跟着我只会让你们更危险,我没办法在照顾他的同时还兼顾你们这么多人。”白黟直白地说道,然后目光转向张庆水,“但我还是需要你带我到那女鬼的地方,不过去不去由你做主。”
“去,当然去!”张庆水激动地大声回道,垂下的双手默默握紧,“这事儿一天不解决,我一天就不能见到我闺女……”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说话。
白黟轻声叹了口气,“我会解决那女鬼的。”他这句话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
语毕,白黟呢喃了几句话。
鬼狐黑色的双瞳忽然变化为深幽的蓝色,同时将武大海递来的肉干原封不动地吐出来,就好像从来没嚼过一样。
“魂魄是吃不了东西的。”白黟看出武大海的困惑,随口解释道,然后带着张庆水,没有再作过多停留,转身再次往山上的方向走去。
“大师!”
白黟脚步一滞,转回头,不解地望向罗开。
罗开咬了咬牙,内心的担忧在面上显露无疑,“您保重啊……”
白黟点了一下头,“你也保重。”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没看到罗开站在原地望了会儿他们的背影,这才转身跟上已经跟着鬼狐走了一段距离的众人。
“还挺受欢迎的嘛,”观看了整个过程的蔺相安纵使已经有气无力,也还是忍不住揶揄道,“没想到你也有人情味这东西。”
“闭嘴。”
张庆水见着这二人斗嘴,便是身处险境也不禁被逗乐了起来,摇着脑袋笑道:“说句实在话,你俩可真没有半点师徒的模样。”
蔺相安一惊,正踹着白黟胸口的腿也停下来,他为难地挠着脑袋,不知该如何作答,“呃,这个嘛……我算是管得比较宽松的……”
没等蔺相安说完,白黟直接打断了蔺相安下面的话语,“我们不是师徒。”
“喂!”蔺相安没好气地拍了一下白黟的手臂,“不是你说要保密的么?”
“我是说过。”白黟皱着眉头,一脸苦大愁深的表情,“但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而且你演技委实太差——”
“谁说我演技差的!”蔺相安愤怒地吼道:“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上台演过的!”
“哦。”白黟语气陡地一转,微微上挑,“那你是演石头的那个还是演桌子的那个呢?”
“扑哧!”张庆水捂着嘴笑出声来。
蔺相安狠狠瞪了眼张庆水,转回头咬着牙,正要说出自己演的角,嘴张开大半又迅速缩成一条缝,小声咕哝了几个字。
“你说什么?”
“我专演丑角……”蔺相安闷着声音说,“戏班子里的人老安排丑角给我,说我光是杵在那就够观众们乐呵的,但除此之外,他们对我还是挺好的。”他透过腹部传来的抖动知道白黟正在憋笑,气得牙痒痒。
张庆水全然不知二人底下的风潮暗涌,只是对蔺相安话中的内容感到不解,“那个,只让你演丑角,算不上是对你好吧?”
“那也比我娘待我要好得多了。”
“令母怎么了?”
蔺相安笑了笑,“她知道我有这爱好后,想方设法让戏班子里好几个角都染上了花柳病。”
“这……”张庆水没曾想到话题会扯到这个方向,顿时哑然,而蔺相安仍然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这么一来,戏班子没法演戏,自然就散了,而我呢,也就不得不放弃这个爱好,回到她为我构筑的笼子里。”
蔺相安说完,身体又淡化了些,四周的气氛也不知不觉愈加沉重起来。
就这么走了十数步路后,一直盯着正前方的白黟忽然叫道:“张庆水。”
“哎?”正受着气氛影响张庆水打了个激灵,望向法师。
“方才说到,我跟他并非师徒关系。”
“对、对。”张庆水连连点头,“不过,既然你们不是师徒的话,又是何关系?”
白黟淡淡地斜了对方一眼,“你更想问的是我们为何要隐瞒关系吧?”
张庆水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他是我的鬼宠,之所以不说……是怕吓着你们。”
蔺相安听毕,借着白黟背部的阴影摇了摇头,心道这法师狡猾得很,终究还是没有把实情全盘托出。
张庆水满脸茫然,“鬼宠是什么?”
蔺相安以为白黟会说鬼宠即是法师的宠物,但白黟没有,他沉思半刻,道:“就是原本四处乱窜,在某日遇到某个特定的法师后,终于居有定所的恶鬼。”
“原来如此。”张庆水恍然大悟,点头一笑,“那即是说,法师就是让孤魂野鬼有家的人了?”
蔺相安怔住:“家?”
“你……若要这么想,也无不可。”白黟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极为诡异,似在回答张庆水的问话,又像在对某人作着承诺。“好了,路还远着,继续赶路吧。”
“说得是。”张庆水拍着手大笑,“不知为何,跟着你俩,就算那女鬼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感到害怕了。”
之后很长一段路途,三人都再未说过一句话,吭过一次声,蔺相安更是一反常态,安静温顺得很。
实际上,他是在回忆白黟与张庆水方才的番对话。
一直以来,蔺相安总是以为法师只是单纯将恶鬼奴役使用,他从未想过当恶鬼成为某人的鬼宠后也会获得好处,那就是从今往后都不必再遭人驱逐,四处流浪,过着混混沌沌,连野狗都不如的日子。
但蔺相安没法想像白黟在强行收服他时怀的也是这种念头。
“你又在乱动什么?”白黟发觉肩上异常的动静,皱着眉问。
“就是、就是觉得胸口有点热。”蔺相安别扭地答道。
“……别再乱动了,不然什么时候消失都不知道。”
“你真的在担心我?”蔺相安惊讶。
“我只是不想背到一半发现自己肩上的玩意变成空气,害我浪费力气。”
蔺相安哼了声,手继续按在胸口,那里的温度依然是冰冷的,但不知为何他却能感觉到有阵阵暖流注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