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白黟平平淡淡的两个字让张庆水如鲠在喉,他扫了眼周围,见不少人面上都露出赞同之色,心中更是难受。
“并非我不愿,而是做不到。”白黟又道。
秦是宣闻言,笑着说道:“没想到还有你做不到的事。”
那话语里透出促狭让白黟很是不快地瞪向他:“超渡,乃是为了拔除鬼留在人间的念,使其能够投胎转世,奈何她怨气太重,即便我为她超渡,也难以将怨气连根拔起,为今之计,只有将女鬼封印,让时光慢慢磨去她的怨气了。”
“封印是什么意思?”张庆水一脸茫然地看向武大海。
武大海大叫:“看我干嘛,你以为我就懂?”刚说完,武大地就扯了扯他衣袖,手快速地舞动起来。
武大海看着兄弟的动作,点点头,对张庆水说:“你知道衙门的监牢吧,封印就等于把鬼关进牢里。”
张庆水愣了愣,又问:“是什么样的监狱?”
“呵,你这人也真好玩,鬼的监狱还能是什么样?自然是黑咕隆冬,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不然还能好酒好菜供着?”
张庆水闻言皱起眉头。
闻熙雨看了眼他们,转向白黟:“大师,除此之外就没有其它法子了吗?”
未待白黟开口,一个声音便由远处传来,“还有一个法子。”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蔺相安缓缓而来,体态轻盈飘渺,淡然自若的样子比起鬼,更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仙。
罗开:“什么法子?”
蔺相安怜悯地看着袁菁菁狼狈不堪的模样:“只要我除掉她的怨气,便可超渡她了。”说着抬起一只手,白黟猛地握住他的手腕:“你要怎么去她怨气?”
蔺相安看对方双目怒睁的模样,思索片刻后,小心翼翼问道:“你该不是……怕我吸了她怨气后会逃吧?”
“法器在我手上,你想逃也逃不了,我怕的是……”白黟闭上嘴。他怕的是蔺相安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他怕直至他死都无法超渡蔺相安,只能留下这笨蛋以恶鬼的身份永远徘徊在阴阳两间。
他说不出口,蔺相安只会认为他脑子出毛病了。
“把话说完啊,你怕什么?”蔺相安一脸好奇。
“什么都不怕。”白黟甩开蔺相安的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只是记住,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莫名其妙。”蔺相安揉了揉被白黟握住的手腕,然后想起自己很久以前就不懂得疼痛是何物了。
张庆水:“大师,你方才说你能救她,真的可以吗?”
“救这个字用得不对,在下只不过是可以帮一点小忙。”
蔺相安来到袁菁菁跟前,蹲下身子,当他的手穿过袁菁菁时,一缕缕灰色怪雾也从袁菁菁手脚朝他聚集。
众人屏气凝神地看着这幕场景,四周静得只能听见口水咽进喉咙里的声音。
当灰雾凝聚为一团黑色的不可名状的东西时,蔺相安将手掌握成拳头,把那东西从袁菁菁的魂中拽了出来。
闻熙雨目瞪口呆地伸出食指,指着蔺相安手中不断扭动的雾团:“这是哪来的妖魔鬼怪,竟然会动?”
“啊?你说这啊,这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蔺相安轻笑,“这是怨气,只要我把它吞了,你们的大师也就可以把袁菁菁超渡了。”说罢,他像拎小猫一样把雾团往嘴里送。
“等等!”张庆水喊道。
“喂喂”武大海说:“你麻不麻烦,想要超渡女鬼的是你,现在要帮你了,你又想干嘛?”
“我……”张庆水欲言又止抹了把汗,“我……我听方才那位大师的话,若是您吞了怨气,会不会对您有什么影响?”
“你是担心这个。”蔺相安用手指弹了弹雾团,只见一滴黑水从雾团弹出,溅到地上,不过一眨眼功夫,那块空地便被黑水腐蚀,原本生长在上面的草木也全都枯萎凋零,
“影响自然会有,但比不上你们方才所见。”蔺相安说着,将怨气一口吞下。
紧接着,一条条黑色的纹路浮现在他脸上,围观众人不禁惊呼。但这种情形并未持续多久,另一种幽蓝色光芒的纹路很快浮现蔓延开来,其势头更甚,只在很短时间内便将黑色纹路吞噬覆盖。
“行了。”蔺盯安擦了擦嘴角,好似刚刚吃下的是什么美味佳肴。“如此一来,袁菁菁既能够被超渡,她的怨气也不会再继续诅咒这个村子,真可谓一举两得。”
武大海好半天才合上嘴,然后又张开嘴,问道:“那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这……”积压越深的怨气越会让一只鬼的存在更鲜明,换言之,就是会变得更厉害。但蔺相安不知该不该说出真相,他倒无所谓,但要是麻烦到白黟那可就不太好了。
然而不知有意或无意,还没等到他张口,白黟先一步说道:“我要开始超渡了,不想超渡失败的话全都给我闭上嘴。”
四下顿时又恢复了宁静。
“我说兄弟,”武大海压低声音悄悄说,“那小子分明是在转移话题啊,你说会不会真有什么猫腻?”
武大地用他人难以察觉的幅度小心挥动着手。
“你让我别管了?可是……”
“这、你说的对,毕竟也是救命恩人,我不闹便是。”
武大地笑着拍了拍武大海的肩。
村子的上空,缕缕青烟升入云霄,袁菁菁身影渐渐模糊,她张开双臂想要给自己女儿最后一抱,但当袁乐扑进她怀里时,却发现抱到的是一团空气。
袁菁菁抬起手,在袁乐的脸庞做出抚摸的姿势,然后张开口。
没人能听到她说了什么,只有张庆水照着她的口型一字一顿念了出来:“好、好、过、日、子,袁乐,你娘叫你好好过日子。”
“娘……”袁乐泣不成声。
袁菁菁转身面向张庆水,抬起一只手轻轻挥了挥。
张庆水跟着挥了挥手。“别了,记得投户好人家。”
“她害死过这么多人,阎王爷肯定不会就这么放她投胎的。”白黟低声道。
蔺相安忙道:“喂,别说出来,要是张兄吓着怎么办!”
袁菁菁对张庆水抿唇一笑,大约也是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笑容中夹带着苦涩,而后随着青烟彻底消失在村子上空。
然后,天亮了。
村子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一个小女孩从张庆水身后钻出来,好奇地打量着,“爹,你为什么哭成一只大花猫?”
“大妞,”张庆水立即抹掉脸上的眼泪鼻涕,“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你的新姐姐,她叫袁乐,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