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的时候,有些凉了,迷迷糊糊地拉了拉被角,想多汲取些被窝的温暖。
辛悦因有些困倦,所以也沒发现郡主沒盖到被子,只是蒙头大睡。
微风拂过,窗户外一抹流光洒落在阮清欢的床畔上,瞬间幻化成了一个集谪仙与妖孽为一体的美男子,火红的衣袍,很是迷人,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思念。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少女,轻笑一声,为她拉过被子,盖好,又掖了掖被角,凑近她的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从前她的无忧无虑,那时候她叫他姐姐,问她为什么,她就会说是他长得太漂亮,令世间女子为之汗颜,然后一笑,挥着手跑回家。
可是,当她长大后,她的心里便住进了一个人,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少年,原以为只要她幸福,他就可以做到放手的,可当他看到她被那个人杀了时,他再也无法放手了,轮回万年,终于让他等到了她,即便如今的她,早已不再记得他。
“丫头,这回我不会再放手了,更是要,”顿了顿,眸子的光芒亮了些,道:“替你杀了那个负心之人!”
呵,恒景帝君又如何,哪怕是倾尽整个魔界,他也要手刃了他!那一幕一直让他害怕,若是不能为丫头报仇,还谈什么护她佑她?
指尖划过她的脸庞,冰凉细腻的触感从掌心而入,直达心底。
睡梦中被人打扰了,阮清欢翻了个身,继续睡觉,雪白的脖颈露出,如凝脂般,滑滑嫩嫩。
美男失笑,把她的身子放正,凑近她的耳畔,说:“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他竟会帮你打通仙脉,这样也好,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变回你自己了。”
迷恋地看着她这一世的容颜,不由感叹,丫头不愧是流鸢神女,即便是转世,那也是震惊世人的美貌。
“本想现在就让你记起自己的前世的,可是丫头,我会怕,怕你记起前世了又斩不断对他的喜欢,所以,我给你时间,认识我,忘记他。”是的,他是害怕的,丫头一直把他当成姐姐,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只要一想起恒景帝君冥世珩,他的眸子也暗了些。
不过,这一世他们是师徒,有了这个身份,想來他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又在她的闺房里逗留了会儿,这才走了,若不是碍于人间的男女大防之说,只怕他会呆上一夜。
次日一早,晨曦微露,她便醒來了,自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微微施了个术法,简单的少女髻便梳好了,又穿好了衣裳,这才向外喊了声:“辛悦。”
在外间的小床上睡着的辛悦,一听到郡主的喊声,清醒了过來,忙跑了进去,道:“奴婢在。”
只是,她竟然看到了郡主的发髻已经梳好,衣裳也穿戴得很整齐!
嘴巴大大地张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郡主自己会做这些。
“怎么了你这是?”阮清欢轻笑,虽然知道会吓着她,但她就是想试试看仙术下的发髻会不会更好看些,事实证明,她还是更怀念辛悦的手艺。
辛悦扯了扯嘴角,说:“郡主,这少女髻是你自己梳的?还有这衣裳也是你自己穿好的?”
不是她不相信郡主,而是从沒见过郡主做过这些,即便郡主再聪慧,也不可能什么都会呀。
“是啊,”她轻笑着点头,笑意盈盈的模样,少有的少女风情,又歪着头说:“只是郡主我还是喜欢辛悦你的手艺。”
浅浅的酒窝微露,少女盈盈笑着,说着懊恼的话,却让人觉得胜过人间美景,不沾微尘。
见郡主这么直白地赞了自己,辛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道:“郡主梳的少女髻也好看,只是奴婢觉得郡主梳流云髻更好些。”
少女髻的确是好看的,但是流云髻更飘逸,配上郡主仙子般的容颜,最为合适。
“嗯,”微微想了想,便将少女髻拆了,又说:“辛悦你帮我梳流云髻,这少女髻什么的的确与我的样子不相符。”
很是天真的模样,若不是知道郡主就是落子鸢,若不是见过郡主杀人不眨眼的画面,恐怕她也会被郡主给迷惑了。
“是,郡主。”应了声,上前拿起梳子便开始梳了起來。
正堂里,老王爷捏紧了手里的卷轴,是一份皇帝刚下的圣旨,心里边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让丫头去。
“父王,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还是去把她叫來吧。”自那日用了女儿做交易后,他就一直不敢去见女儿,更是不敢面对父王,那件事情是他的错,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样了。
老王爷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几日很是反常,淡淡地说了句:“我的孙女儿你不护着,我还要护着的!少给老子说什么旨意,老子孙女儿最大!”
淮南王觉得自己很是憋屈,在父王心里自己还比不上女儿?
无法,只得退到一边候着,就等父王改变主意。
这个时候,阮清欢也收到了消息,对爷爷为自己做的很是动容,心中划过一丝暖意,便与辛悦一道去了正堂。
“爷爷。”远远地就听到了爷爷与淮南王的对峙话语,对于淮南王,她的心中闪过厌恶,既然他也在,那正好,把那日的事给算了!
老王爷听这声音,赶紧上前,斥责道:“快回去,你來这里做什么?回你屋里看书去!”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便是抗旨也不能让丫头进宫,皇帝已经试探过了,难保这回又会耍什么花招。
“唔,爷爷,”阮清欢很是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俏皮一笑,说:“皇帝要宣欢儿进宫觐见,难道还要抗旨不成?爷爷你就放心吧,即便是皇帝死了欢儿也还活得好好的。”
“放肆!你竟敢诅咒皇上?!我淮南一族可不会由者你胡闹!”淮南王大惊失色,这个恶女!什么样的话都敢说出口,总有一日会祸从口出的,真想沒有这个女儿!
“啪,,”一声,淮南王的脸上多了道巴掌印,力道还不轻,一瞬间就红肿了,看上去很是狼狈。
“你!”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这个逆女竟然敢打自己,他可是她的父王!这样做岂不是大逆不道?!
阮清欢轻蔑地看了看他,掏出帕子擦净了那只打了他的手,道:“我什么?淮南王,你若想安安稳稳地活着,就别來招惹我,那日的事情你忘了我可不会忘!嗜心散与梅子酒的结合,恐怕也就只有你才能这么狠心了吧!竟然将我当做买卖,若不是宫阡陌不是我的对手,只怕这会儿我就该自尽了!”
这个渣男不会还以为自己会认他这个父王吧?呵,还真是好笑,当她是傻的?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凤眸微眯,真想就此把他给杀了。
老王爷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听到了后面的时候他已经愤怒了,这个不孝子竟然敢将他的孙女儿给卖了?!简直是不能饶恕!
“你给我跪下!今日我不打断你的腿我就不是你老子!”端起一旁可以用的东西就往他身上招呼,又大吼一声:“老孟,派人将院子围住,拿家法來!”
孟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王爷会大动肝火,却也很快就办好了这一切,并将家法抬了进來。
“不!父王,我是你的儿子,她不过是孙女儿,血浓于水啊,父王你不能这么对我!”淮南王慌了,他的大业还未成,怎么甘心落得这样的结局?家法不会让他死,却会让他生不如死!
“呵,”阮清欢轻笑一声,满是不屑,道:“你也知道血浓于水这个词儿?淮南王,那你将我卖了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你的女儿,也是血浓于水?沒有吧,所以你又有什么资格來说这句话!”
本來是不想和他多费唇舌的,可是他竟然想打亲情牌,沒门儿!
“上家法!”老王爷怒极,他可以不要儿子也一定要护好这个孙女儿,有很多事情现在还不能说。
孟叔应了声,连连让几个高手将淮南王摁住,扔到钉床上,并绑住他的手脚。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淮南王挣扎着,可是越挣扎就越刺得深,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阮清欢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是对爷爷如此护着自己起了疑心,这不能怪她多疑,实在是淮南王是他的嫡亲儿子,虽然自己也是他的嫡亲孙女儿,但总归不如淮南王与他亲近,平日里娇宠些孙女儿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这样的时候也能够牺牲儿子,她就无法理解了,她可不会自恋到,自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爷爷,淮南王一事就交给你了,欢儿去换身衣裳进宫觐见。”毫无温度地说完,在淮南王怨恨的目光下离开。
“嗯,去吧,”老王爷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猛然听到她这句话,连连喊道:“哎,不行!臭丫头你给老头子滚回來!”
可惜,阮清欢已经走远,即便是听得到她也不会“滚”回去。
看了眼愣着的老孟,老王爷怒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将臭丫头给拦住!决不能让她进宫。”
躺着也中枪,说的就是孟叔了,他很委屈地说:“爷,郡主轻功不是一般人追得上的,要不老奴去请景世子陪郡主一道进宫?想來有景世子,皇帝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盛怒中的老王爷一听他这话,立马就点头了,道:“那就快去,别磨蹭!”
孟叔扯了扯嘴角,倒是沒有说什么,飞鸽传书去了恒王府,请容世景了。
而淮南王,则已是满身是血,一个洞一个洞的,吓人得很,被人抬下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
老王爷甩了袖子,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说了句:“将王爷抬下去医治!”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别总和丫头作对,简直就是错把珍珠当鱼目,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说罢,如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几个侍卫及淮南王。
逆女,总有一日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淮南王心有不甘,奈何已沒了气力,昏死过去。
出了府后,骑了碎雪马就往皇宫的方向奔去,她倒是要看看,皇帝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恒王府世子院内,一只乳白的信鸽直直地落到容世景的左肩上,扑腾着翅膀。
看着信鸽翅膀下熟悉的标志,是淮南王府的信鸽,容世景低低地笑了,虽不知道是不是欢儿写的,但也还算心情不错。
取下信鸽脚上抓着的信条,慢慢摊平,只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心就吊了起來,满满的都是担心。
欢儿被召去了皇宫,不行,他一定要去陪着,否则皇帝是不会轻易放过欢儿的,就上次的替身事件已经让皇帝怀疑了。
“备马车!”大喊一声,忽然又说:“不,备马!”
马车太慢,欢儿已经在去皇宫的路上了,据闻也是骑马的,他不能去晚了。
绯陌应了声,赶紧去牵了马來,有些担忧他的身子能不能吃得消,毕竟主子的身子一向都不好,如今大病初愈,更是不能劳累,只是主子要去救得人是清欢郡主,若是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主子,属下也要一同前往。”他还是不放心,多一个人也多一个照应。
容世景望了他一眼,摇头,说:“不用,你就在府里等着,人多反而不好行事,我会沒事的。”
绯陌知道自己拗不过主子,只好答应了,但也沒闲着,直接去了绝杀殿,准备好了一切。
骑上马,飞奔而去,速度快得简直就看不清马上的人是谁。
每过一路,都会有路人心惊,然后就是无数的谩骂。
“这都是谁啊!骑马骑得这么快,是不要命了还是想怎么着?”
“简直是吓死老子了,怎么就有这么疯癫的人?”
“你们看清了那人是谁吗?这马也忒快了些。”
“…”
诸如此类的谩骂,说了几句后不见了马匹及那人的身影,也就消了下去。
京都的百姓就是这样,平日里太过无聊,偶尔來几个乐子,闹了一番也就散了。
天依旧是这么晴,却不知道风云即将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