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生灵契(2)
“小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在街上啊。”众人朝那处行去,这才看清——那是一个扎着两个髻的小女娃,眼角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衬得整个人水灵乖巧,柏毓儿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那个小女孩穿着简朴粗布制成的厚衣,上面虽补丁众多,补丁处却精心绣着各种花纹图案以作饰,因此整体而言,较为美观。
不过,这才刚刚秋初,这小女孩为何穿着如此厚的衣服?
许是夜色浓重,气候微凉吧。云凌修按住了心头疑惑。
“我不是小妹妹。”不料,小女娃抬起头,看着柏毓儿,神色认真,“我是姐姐。”
“啊?”柏毓儿显然不知道她的意思,些许愣住。
“你的意思是,你还有一个妹妹吗?”宁雉拍了拍柏毓儿的肩膀,以作安慰,温柔问道。
“妹妹?”小女孩盯着宁雉的动作,似乎陷入了回忆,而后歪着头,状似疑惑地想了想,答非所问,“我已经九十岁了,不是妹妹了。”
六人面面相觑。
“你这么小,怎么会有九十岁呢?”柏毓儿只当她在玩笑,眼睛晶亮地看着她,“你告诉姐姐,你多大了?”
“多大了?九岁?”小女孩当真认真地掰起手指算了起来,“九岁?十岁?十一岁……九十岁?”
她算得认真,却很久也没算清楚,最后面色忧愁道,“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了。”
她长得乖巧水灵,面上露出疑惑神情时,有着超出年龄的忧郁,愈发惹人怜爱,引得柏毓儿一阵怜惜,忙道,“算不清就不用算了。”
小女孩缓缓点了点头。
“姑娘,可否借宿一晚,容我冲个凉水澡。”南荣璞初已然热得汗水淋漓,忍不住询问道,“这天气太热了。”
“好啊。”小女孩笑了起来,声音空灵地回荡在整个街道,略显可怖。她转身朝街道尽头行去,“你们跟我来。”
小女孩家在街道东边的尽头,稍稍与街道有着一些距离,不同于街道两边的房屋那般坚固,仅是一个用树枝圈就成的茅草屋。虽是茅草屋,却空间宽敞。屋外以篱笆作栏圈出小院,院内枝草横生,几乎完全挡住入门的石板。
“小妹妹……你一直住在这里吗?”落在后面的云凌修看着院内杂草丛生,突然问道。
“是呀!”小女孩似乎完全不受杂草影响,只身穿过院内半人高的荒草,一把推开木屋的门,请客人们进屋落座。
并未看清她是如何点灯,房内一张简易的木桌上已然点好了一只蜡烛。“我去做饭,你们都饿了吧?”小女孩露出笑意,朝屋外的院落行去,“你们自便~”
“我们帮你!”柏毓儿当即拉着宁雉和褚沫,帮忙去了。
南荣璞初一进屋,便直奔屋内东房而去。
“璞初兄,你去哪儿?”云凌修看了眼桌上的落灰,便见南荣璞初朝东边的小隔房行去。
南荣璞初伸手脱掉上身衣衫,头也不回地朝那边走,似乎对这里轻车熟路,“我去沐浴。这里有一间澡房的。”
云凌修注意到他的背后,已然再未渗出血来,反而露出一阵青一阵白的诡异颜色。
云凌修皱起眉头,面色沉重,环视了一圈屋内,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房间虽有较厚的落灰,但各类物件摆放整齐,毫无赘物。屋内虽简朴,但布置用心,有干花糊成的墙景,芦苇、蒲草编织的挂饰和团扇,就连窗户边,有粘着以竹叶剪裁的花,精致逼真,秀雅美丽。
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善于装点的人。
院外的厨房似乎还隐隐还传来女眷们的欢笑和交谈声,看来相处得十分愉快。
云渊站在门口,一语不发。
“想什么呢?”云凌修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他顺着云渊的目光看去,街上忽然间红雾涌动,烛光跳跃的灯笼里红光闪烁。红雾间,隐隐约约显现了一具具方形的木箱子……
那木箱一人身长,高大宽厚。
是棺材!
每家每户的屋檐左下角挂有一盏灯笼,中心还悬挂着一口口棺材,正隐在红雾中,看不真切。
“方才还没有……”云凌修大惊,抬起头,竟发现刚才还漆黑遥远的夜空上忽然挂起了一轮圆月。
那月亮如玉盘般大小,圆润光亮,皎洁明媚,正是满月。
此时正值月末,怎会是满月?
诡异的气氛只增不减,这里处处看起来合理,却处处透着诡异。云凌修和云渊对视一眼,并肩朝朝街道行去。
“诶?你们去哪儿?”南荣璞初正好这时走出来,见两人出门,便立马奔了过去。
“你不是洗澡去了吗?”云凌修笑道。
“大致冲了一下。”南荣璞初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太满意。
“委屈了。”想必养尊处优的世子殿下从未受过这般苦,洗澡也这般简陋,云凌修诚恳道。
“不过,好像我踏进这间屋子后,后背便不痒了,就是还有点热。”
“那就好。”云凌修指了指街道,“我们去街上看看,你去吗?”
“去啊!”南荣璞初将手中的外袍抖开,伸手披上,慢慢地抚平了身上的褶皱,动作轻柔细心,仿若换了一个人似的,耐心至极,“我们去买点花灯放吧,今日元宵佳节,街上定是热闹得很呢!”
“元宵?”云凌修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暗惊,此时不过初秋时节,哪是元宵?他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南荣璞初,他神色如常,表情柔和,唯眉间似乎氤氲着丝丝黑色。
云凌修看了看云渊,他也面色凝重,却并未言语。
心下惊疑不定,云凌修却仍旧点了点头,笑道,“好啊。买几个花灯?”
“两个吧,”南荣璞初朝门外行去,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神情——柔和如水、关切宠溺,喃喃道,“阿弥最喜欢放花灯了,她定会欢喜。”
“阿弥是谁?”想到方才街上灯笼上的“弥”字,云凌修好奇道。
“阿弥?”南荣璞初挠了挠头,不解地看着云凌修,反而问道,“凌修兄,你为何如此发问?我怎知阿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