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有如尾生抱柱一般的花倬云,在长途客运西站外苦等她一天一夜。
子夜时分,老天为了配合他心境,特地落下一场雨,将呆愣愣地枯坐在露天候车椅上的花倬云淋了个透心凉,分不清冷冰冰的脸上淌下来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反正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糊成一片。
天亮之后,他的目光冷淡下来,平静地擦干脸,坐上最早的一趟客车离开了生她养她的城市,从此再也没踏上故土……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至少她曾让他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深刻地体会了一把刻骨铭心的爱情,无缘天长地久,那就送上祝福吧!
回到岗位,花倬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接课题、搞研究,和医药科技公司合作探索深海,紧张危险又刺激,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相思……
一晃几年过去,埃吉尔是在花倬云和医药公司正式签约后出现在他眼前的。
花倬云知道埃吉尔是真正的富家公子哥,而他又生得如此阴柔俊美,凭直觉认为,这个大男孩不适合那种风里来浪里去的生活方式。
但碰了软钉子的埃吉尔并不轻易妥协,第二天照样笑眯眯地出现在花倬云的办公室。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埃吉尔还是出资方的公子,花倬云慢慢接受了埃吉尔。
结果相处后发现,人不可貌相果然是真理——埃吉尔比他那些出身普通的助手更能吃苦,而且悟性极高,很多深奥知识一点就通,逐渐让他另眼相看。
私下详谈,愈发感觉到两个人实在投缘,花倬云说,埃吉尔让他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都放不下一个爱着别人的女人,是高智商低情商的另类人种。
对于这段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花倬云是真死心还是假绝望,他不想说,再依依便不问——做人要厚道,不能攥着一把干盐面去要求人家自揭伤疤……
花倬云最后又强调,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只是因为习惯,曾经尝试摘掉它,可空荡荡的手指让他感觉难以适应,所以也就一直戴着了。
有一种说法,左手无名指中有一根血管与心脏直接相连,摘掉无名指上的承诺,感觉难以适应的究竟是他的手指,还是他的心呢?
那也只有花倬云自己清楚了……
先前落地无声的毛毛雨逐渐增强为淅淅沥沥的小雨,到现在,已经现出瓢泼趋势。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了,又到了花倬云该休息的时候,再依依在花倬云沉默的时候,抬眼向窗外看去,雨珠子落得非常急,都快穿成帘子了。
没有带伞,如果顶着雨跑回酒店,以自己的龟速,十有**要被淋成落汤鸡!
终于回过神来的花倬云,发现再依依微皱眉头盯着窗外,呆了一呆——再依依这个神情,他曾在另外一个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的女人脸上见到过。
触景生情,又想起当初的怦然心动,就是源于这样的神情。
那个貌似平凡朴实的女生,独自一人坐在食堂角落,在附近的同学或大快朵颐,或谈笑风生之际,尽可能稀释自己的存在感的,目光盯着窗外的雨帘,眼底流露出令人心悸的孤寂。
那情那景和那人,令他孤单的心瞬间沦陷。
人要上了年纪,往事一回忆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花倬云莫可奈何叹口气,轻叫一声:“依依?”
再依依闻声转过头来:“怎么了,花教授?”
花倬云莞尔一笑:“埃吉尔对你比对他自己还了解呢!”
再依依不解:“?”
花倬云和善地揶揄她:“论照顾孩子,你绝对是无可挑剔的,可怎么轮到自己的事,却总是马马虎虎呢?”
再依依羞赧地笑了笑,花倬云收起揶揄笑容,回复正经表情,开口说埃吉尔事先在医院里特地给她准备了一把伞。
伞是埃吉尔习惯使用的那种骨架结识的大伞,或许表面看来不够华丽,但绝对经得起风雨,保护她从医院到酒店的距离内,不会被淋湿。
迈出花倬云病房,再依依就开始思考,爱与被爱,究竟要如何选择,才会更幸福?
距离酒店大门还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再依依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撑着的大伞,粲然一笑——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可靠,没让她摊上一点潮湿呢!
可就在再依依失神的一瞬,一辆出租车刷的一下从她身边开过去,好死不死碾过一洼积水,激起水花一片,大半都溅在来不及躲闪的她的裤子上,很快洇湿。
再依依笑容僵在脸上,暗忖: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吧!
抬头看过去,发现那辆“没长眼睛”的出租车居然停在她入住的酒店门口,定睛再看,从上面下来的还是一个故人。
再依依没有半点“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妈蛋——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
她一定和姓谢的八字相冲,彼此相克,他一冒头,她准准要倒霉。
啧啧啧啧——瞧瞧、瞧瞧,一个大老爷们居然打着一把蕾丝边公主伞,真是有够变态的,还自以为风流潇洒地绕到另一侧车门,貌似够绅士得弯腰对着车里的人拿捏出腻味死人的臭屁笑容,伸手拉开车门……
车门一开,从里面探出一条穿着丝袜美腿,谢南城立马谄媚地送上公主伞,替对方遮风挡雨。
一点都不在乎,因为这个举动,令自己被雨淋……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过去,这绝对是人格魅力加分动作,呵,不愧是最懂怜香惜玉的谢南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