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仍在叹气,那人道:“你叹甚么?”
卓远道:“我真是替他们惋惜……”
那人冷笑道:“惋惜什么?不是你带他们去的么?”
卓远道:“可惜了两个大好的人才,我实在是舍不得……”
那人放声大笑起来,道:“你到底是爱才,还是爱上了其中哪个男人?”
“卓远”的声音忽然变得娇柔起来,眼波也变得柔媚起来,俨然一副女子姿态,他将长袖一拂,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露出她本来的面目来。
微黑却晶莹剔透的皮肤,一双大眼睛狡黠地四处张望,小巧的嘴嘟起来简直可以挂一只小油瓶,竟赫然是黛雪!
不用说,说话的那人一定是“玉面书生”穆晗轩了。
黛雪不满地抗议道:“难道我还不知道我喜欢的男人是谁么?”一个女人,肯心甘情愿地为一个男人做任何事情,其中一个很大的可能便是爱上了他。
穆晗轩笑着揽过她的香肩,轻咬她的耳朵。黛雪格格笑着,看似想要推开他,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靠入他的怀中。
男人果真是善变的动物,上一刻他还在为飞燕的死惊讶伤痛,这一刻却又已沉浸在另一个温柔乡中了。
穆晗轩笑道:“既然你为他们感到惋惜,那为何不告诉他真相,反而要任由他跳下去?这岂非是害他么?”
黛雪笑着喘息道:“但那的确是出口。”
穆晗轩道:“可谁知道出口又是通向何处,而在这途中,他又会不会死?”
黛雪吃吃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穆晗轩的胸口,道:“留下来,便一定能活命么?”
严无极的身子直往下坠,竟然掉进了水里。在无忧宫殿这几个月,他几乎要忘了是什么时候了,水冰得刺骨,应该已是到了寒冬。在这样冰冷的水里,一般人根本已冷得无法思考,而严无极却头脑愈加清楚,开始冷静了下来。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又是“扑通”一声,韩剑冰也坠入水中,又溅起一大片水花。他在水中扑腾挣扎了几下,竟不识水性,直直地沉了下去。
严无极心里叹了口气,仍向他游了过去。好在水不深,旁边又有凸出的岩石,严无极一手攀着石尖,一手抱住已不省人事的韩剑冰,慢慢顺流前行。他一面向前走着,一面理清思绪。这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又太顺理成章,可是总有什么地方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严无极也说不上来。
他扶着石壁一直前行,不知不觉已到了江面上。水越来越冷,一阵阵寒气也扑面而来。呼出的气,立即凝成白雾。严无极看了看仍在昏迷中的韩剑冰,他已冻得嘴唇发紫、脸色发黑,若是再不靠岸,他们两人恐怕都要冻死在这冰海里。
可是一望无际的江面上,何时才有尽头?
正想着,却有一艘白色的小船,慢慢飘来。
船是逆流而上的,等到船近了,严无极才蓦然发现,这竟是一艘冰做成的船!一个蓑衣老翁盘腿坐在船头,见到严无极,船便停了下来。
严无极感激地望了望那老翁,用劲将韩剑冰推上船,自己正欲攀上船,那老翁却闷哼一声,船又悠悠地飘走了。而严无极却险些一头扎进水里,幸好抓住了一块突起的岩石。虽然寒意从手心直传遍全身,冻得他整条手臂发麻,比之当日的寒铁剑更甚,但严无极仍出了一身汗,一身冷汗!只是在这水里,那身汗也和冰水融为一体。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冰船消失在天际,却不知对方是谁,又将人渡向何处。他只好又向前走,但水却忽然深了起来,脚已踏不到底下的石块。他只有借助于手的力量和水的浮力,一点一点艰难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艘冰船又悠悠地飘了回来,停在严无极身旁。老翁等了许久,见严无极迟迟不上船,只沿着石壁慢慢前行,便将船掉了个头,跟在严无极身旁。严无极也不理睬他,自顾自慢慢地向前移动。
那老翁忍不住开口问道:“年轻人,你为甚不上船来?”
严无极不答话。
老翁又道:“上来吧年轻人,水凉。”
水何止是凉,简直要把人冻成冰块了。可是严无极还是不理睬他。
老翁想了想,终于道:“你莫不是因为刚才的事生我老人家的气了?我老人家的船小,一次只渡得一人,方才若多载了你,非翻了不可。”
严无极忽地纵身跃出水面,从水中一跃至船上,又稳稳地落下。
水花溅到那老翁身上,他忽然跳了起来,赶忙用手往脸上狠狠抹了一把,又把身上的水珠拍掉,不满道:“你这小子,怎地对我老人家如此不礼貌?”
严无极没说话,只是坐下,闭目运气调息。
老翁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严无极却忽然开口道:“你方才不和我解释,我又何须向你说明?”
老翁不气了,哈哈笑道:“好小子,有个性!老人家我就是喜欢渡你这样个性的人!”
严无极道:“那你为何还不开船?”
老翁笑道:“走,这就走。”他轻轻踩一踩甲板,冰船便快速前行。
严无极只觉得脸上凉风阵阵,不由得睁开双眼,却惊讶地发现那老翁竟然没有用船桨!他竟是用内力在推动着船前进!使用内力,远比用尽全身力气来划桨要辛苦得多,而这奇怪的老翁却偏偏要用内力来摇船,却叫人费解。
而那老翁正含笑着看着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吃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