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这个死傲娇(九)
翌日一早胡术就来了,说是提亲也不过是空口白舌跟顾王氏说一声,这倒也不是胡术不愿意做全礼数而是他做的这事本就不合规矩,隐官之内的奴隶除非陛下亲自下令,否则终其一生都是奴籍,他要把顾棉弄出去当然得小心翼翼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岳母赎罪,形势所逼,彩礼日后必定补上,只多不少!岳母只管放心把阿棉交给我,小婿一定会好好疼爱阿棉。”
许是要在顾王氏面前留个好印象,胡术今日的态度好了许多,试图端出一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却不知顾王氏一眼就看出他的本质。
不过顾王氏知道此刻她必须收起心里的鄙夷,好生与他周旋,她抬手将脸侧一缕青丝别到脑后,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收起了往日的从容,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没见过世面一心想往外面爬的粗鄙妇人“胡,胡大人,你当真要娶我家阿棉?”
胡术深情看了一眼顾棉,点头道“此生非阿棉不娶。”
呸!不要脸!非她不娶,说得好听!你前面那两房姨太太是是什么?!要不是顾着大局,顾棉真想一巴掌呼过去。
再看顾王氏,听了胡术的话脸上笑开了花,搓着手倾身靠近胡术,急切问道“不知大人准备何时接走阿棉?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两日后。”胡术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顾王氏身侧的顾棉“早早把阿棉娶回家才能放心。”
顾王氏笑得嘴都合不拢,连连道“好好好!”说着扭头拧了一把一动不动立在一旁的顾棉“还不快去给胡大人做些吃的!让人家干巴巴坐着!”
顾棉正被胡术看得浑身不自在,几乎是顾王氏话音刚落她就跑出去了。
胡术哪里能真的留下来吃饭,他可不愿意吃奴隶的东西,忙不迭起身告别“既然如此,小婿就告辞了,岳母不必麻烦。”
顾王氏还要留他,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胡术一离开顾王氏脸色一变,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卑微的样子。
顾棉从厨房走出来就见顾王氏插上门,很是疑惑“阿娘今日不去上工吗?”
顾王氏摇头“不去了,阿娘这几日都陪着阿棉。”
顾棉心里暖暖的,挽着顾王氏的手撒娇“阿娘~”
心里早已下定主意,又有了顾王氏的陪伴,顾棉一整天都过得快活许多。
临近傍晚,夕阳照进屋里,把桌前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思虑太多没睡好还是怎么回事,饭还没吃完,顾棉就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没一会儿就趴到桌子上没有丝毫知觉了。
低声叫了两声不见顾棉有一丝动静,顾王氏放下碗筷,不大的碗里菜粥竟是一口未动。
***
昏暗的监牢里火把上的火焰无风自动,狱卒谄媚的声音从牢口经由四五道转弯依稀传来——
“这边请,牢里暗滑大人小心脚下。”
最深处的牢房里,披头散发的赭衣囚犯扔下手里的饭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官靴踏过石板,一声一声仿佛踏在人心上。
脚步声停下,木椅滑过地面,衣料摩挲间狱卒的声音再次传来“大人请坐。”只顿了几息,已然换了语气“去把犯人提出来!”
虽然拼死抵着墙角,但长时间的折磨让囚犯的气力尽失,两下就被狱卒拖走。
太师椅上赵高垂眸睥睨跪伏在地上的人,玄色锦袍下他的肤色越发苍白,许是烛光的原因,当年曾被顾棉夸过清秀的少年如今眉目间透着阴冷森诡,看着地上的人浑身抖如筛子他竟带了笑意“呵,胡术大人今日觉得如何?可是愿意说了?”
胡术匍匐上前妄图拉住赵高的衣摆被赵高身后的狱卒一脚踹开,他爬起来继续维持着跪伏的姿势仓皇道“大人饶命,饶命!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卑微低贱到尘埃里的姿势哪里还有当日威胁顾棉的一丝气势。
赵高以手支颌眸子微阖看着胡术一下又一下不要命般的用力磕头,脸上一丝扭曲的快意狰狞,过了许久,砰砰的磕头声渐渐弱下来,他似是觉得没意思了,起身理理衣袍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今日换个方式吧。”
狱卒在身后大声应下,胡术倒在地上惊吓的浑身抽搐。
痛苦到极点的嘶吼自身后传来,赵高脚步不变身形稳稳迈过监牢的门槛。
佩刀的侍卫看着这位大秦朝最是炙手可热的年轻郎中令,不知为何却觉得他的身上透着浓郁的绝望,日光这样暖他的玄色锦袍周边却带了一层阴森透骨的寒意。
***
“又去牢里了?”刘管事依旧是一身褐色短打,气色却较以前好了许多,面色红润身体也有些发福,看上去和善了不少,如今隐官之内的孩童见她都会咧着嘴喊上一句“婆婆。”
赵高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不说话刘管事也不强求,转身去厨房端了一盘吃食“今早刚做的,一直温在灶上,趁热吃吧。”
咸阳宫里人尽皆知咱们这位年仅二十便位至郎中令的赵大人最爱去的地方不是章台殿,而是养满了奴隶的隐官,几乎日日都要来,朝上与他政见不和的官员好容易抓住一个把柄,说他“想必是心中自觉卑微不敢与众臣相处,一介奴隶自然是要常来奴隶的地界。”
就连陛下都降旨惩戒了那名官员,他却是丝毫不在意,照旧日日来。
来了做什么呢?
刘管事看着赵高白净修长的手指捏着绿油油的菜团子一点不嫌弃的往嘴里送,心中叹气。
赵高推掉罪名出狱发觉顾棉母女俩失踪,那处院落也被付之一炬,他只是在废墟前站了一个下午便再没有一丝别的举措,甚至连找寻都不曾有,冷情的让她都觉得心寒。
后来不知从何日他在她这里看到了菜团子,从那时起他几乎日日都来,不为别的,只为这一个菜团子,若是哪天他不得空也会让手下的人过来拿。
起初她不知道,只以为他喜欢吃,后来才知道他和顾棉就是从一个菜团子认识。
把最后一口菜团子送入口中连手指上的菜沫都不放过,赵高周身的阴冷这才下去一些,起身不发一言离去。
刘管事无奈收起桌上两个铜板。
如今离顾棉失踪已经过去三年,三年前赵高无罪官复原职,不知他如何做到的,不久之后胡氏一族全数流放,只有胡术一人被关进了宫中监牢,日日受折磨,赵高每隔几日便会去监牢一趟。
听说前些日子他又递上折子创了几种新的刑罚,陛下拍案叫绝,怕是胡术新的折磨又来了。
一年前老郎中令顶撞陛下被卸职,回乡的路上遇上匪徒,落了个尸骨不全的下场。
不知情的人只叹世事无常,只有刘管事心中明白是赵高动的手。
三年前顾棉在的时候赵高只是稍显清冷诡异,如今已然阴诡到了极点,但谁都拿他没法子,他如今依旧兼着中车府令一职,陛下甚至把符玺交予他掌管,前些日子又命胡亥公子拜他为师,这般权势滔天深受宠信有谁敢说一句不是?
赵高已经是位极人臣,谁都不敢再欺辱于他,可顾棉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