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容成瑾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偌大的床榻上,身侧是空荡荡的,他侧身,看着她曾经躺着的位置,覆手触上的,是被子里的一片冰凉。
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她这般想要逃?
难道说,就只因他把她打进了牢里吗?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至少,自从牢里出来到现在,她也没有为之前打碎了那个花瓶而道歉过一句。他心中还有怒气,她倒是负气出走了。
蓦地,他一个翻身从床榻上坐起来,眼中满是怒气。当真是太宠她了!自从她回了云昭之后,他自认都没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她倒好,就这么一次,还跑了!
不行,他一定要去找她!
想着,立刻叫宁尘过来。宁尘红着双眼看他,精神萎靡的问道:“皇上,有何吩咐?”这么晚了,他都睡下了,就这么把他叫起来,干嘛啊!
容成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备马,出宫!”
一句话,让宁尘原本的睡意全都散去,立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容成瑾:“什么?皇上您说什么?现在?出宫?”
“不然呢?你最近怎么了,话怎么这么多?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的废话!”容成瑾低声呵斥道。
见他发火,宁尘忙摆手,道:“不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上,现在更深露重的,您出去做什么啊。再说了,宫门这会儿都下钥了,要想出宫就得报备君上,这大晚上的,咱不好麻烦人家啊。何不等着明儿在去呢?”
心中却是跳如擂鼓,要知道,方颜她们这才逃了出去,还特意走了小路,此时怕是刚出了城。若是让容成瑾现在就追出去,怕是要被追上。就算明日早上在去,倒是怕方颜和紫曦他们在休息的客栈还没醒来就被捉了个正着。
无奈,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话说完,宁尘不敢抬头看容成瑾。半晌,容成瑾才盯着宁尘的头顶,打探的问道:“你最近,很不对劲?好像一直都在阻止朕去找方颜?”
他的话一出,宁尘吓得一个哆嗦,见他眯着眼睛探究着自己,忙抱了抱双臂,讪笑道:“这天气,着实冷哈。”
“朕在问你话,为何顾左右而言他?”容成瑾的声音更冷了两分。
宁尘忙摆手,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属下说的是……”宁尘脑中思绪飞速的转动,想了想,道:“皇上您不觉得,这次皇贵妃回来,性情和从前有些不同了吗?再加上之前沧澜皇帝也说过,不曾废后。皇贵妃身后有整个沧澜撑腰,自然是受不得半点委屈。”
想了想,宁尘大着胆子道:“更何况,皇上您这次也的确有点过分了。不过是为了穆小姐的花瓶就把皇贵妃打入大牢里,换谁谁的心里也不好受啊。”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脖子上便被一双大手给钳住,只见容成瑾的周身都散发着怒气,阴冷的看着宁尘,咬牙切齿的道:“你再说一次?”
什么叫不过是为了一个花瓶,那不是普通的花瓶!是穆漓秋的花瓶!更是穆漓秋对他……回应的花瓶!
饶是如此,宁尘也没有丝毫的退却,吃力的道:“皇上,皇贵妃才是您的女人,您明媒正娶过来的女人。穆小姐,已经失踪了那么多年,生死未卜,您为何要因为一个生死未卜的人,而这样对待您最亲近的人啊皇上!”
忠言逆耳,容成瑾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看着宁尘的眼,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奈何,他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得到他的痛苦,和苦口婆心的劝说。
手中的力道渐渐小了下来,新鲜空气涌入宁尘的鼻腔口腔,让他拼命的咳。他双膝跪地,看着坐在床榻上的容成瑾,道:“皇上,属下跟随您多年,知道什么在您心里是最重要的。属下看得出来,皇上心里有皇贵妃。这次皇贵妃不过是负气出走而已。或许过几天就回来了。皇上如此心急寻找,只会让皇贵妃更加想要逃啊。”
方才宁尘的一番话和所作所为已经让容成瑾放下了三分戒心,此时也没想那么多,叹气道:“今日探子来报,说皇贵妃想要逃回沧澜去。这让朕怎么能忍!”
逃回沧澜?他知道了?探子?不会是……歃血盟的人吧?
一连好几个问号在宁尘脑子里闪过。半晌才反应过来,难怪他会如此心急。
脑筋一转,他开口道:“皇上,从栖月国到沧澜要走多久您不是不知道。其路程遥远,中途所要经历的,走商之人都未必能承受的了,皇贵妃千金贵体,自然更是难以消受。或许,等她走的厌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帮她们拖延时间,越长越好。
宁尘这般分析,容成瑾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想要快马加鞭去寻找方颜。沉默了半晌,中间还是躺回到床榻上,盖上被子,道:“明日在说吧。”
翌日。
方颜和紫曦一大早就醒了过来,伸个大大的懒腰,刚想要下楼准备用早餐,便看客栈一楼聚集了许多人。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楼跟着凑上去,掌柜的一见方颜,忙迎了上来,对着方颜作揖道:“袁姑娘,您可算下来了。出大事儿了。”
方颜不解的看着掌柜,疑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掌柜的带着方颜走到车夫住的那个房间,指着里面的人道:“他是和你们一起的是吧?”
“对。”方颜刚要走进去,掌柜的便把她拉住,道:“别去。这人啊……没救了。刚去告知了官府,一会儿就会有仵作来。”
“没救了?”方颜反问,随即才反应过来,是遭人杀害了。
推开众人,走向前去,掌柜的虽极力阻止,但看在是人家雇佣的车夫的份上,还是放了进去。
方颜看着已经断气了的车夫,眉头紧皱。
死状不是很惨烈,只在脖子上划了一道伤口,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车夫之前可有过什么仇人?为什么会要将他杀害?方颜心中甚是疑惑。
宫内,容成瑾坐在行宫的书房里,宁尘走进房内,站在书案前,低着头,双手抱拳道:“皇上,已经解决了。”
万没想到,他的动作居然这么快,昨夜不出宫,竟然派了歃血盟的人去把车夫给杀了,让她们没办法继续前行。
更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她们在的地方是个偏远的小镇,可消息速度传播的也很快,估计这会儿,杀死人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小镇了吧。
在想请一个车夫,估计会很难。
容成瑾低头看着折子,头也没抬的“恩”了一声,将看过的折子放到一边,拿起另一个,道:“继续跟着,有什么事,随时报告给朕。”说着,站起身,去向冰泉宫。
冰泉宫,穆曼柠看着容成瑾,再次问道:“你确定要离开栖月国,去暗里追踪方姑娘的下落?”
容成瑾点头,抱拳:“望君上恩准。”
半晌,穆曼柠才叹气挥手道:“罢了,若是让你在这里继续这样呆下去,怕你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去找吧。记得,别做的太过了就行。有的时候,你越想要抓紧什么,往往就会流失的越快。就像那手中的沙。”
“朕明白。”容成瑾道。
“去吧。”穆曼柠深深的叹了口气,背过身子,不再看他。等到容成瑾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再次道:“记得朕和你说过的话,有些事,强求不得。”
容成瑾的身形一顿,没在说话,径自离开了冰泉宫。
午后,容成瑾收拾好所有的东西之后,便带人出发了。
跟着之前歃血盟的人来报的地点,渐渐进发。
驾车的宁尘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帘子后马车里的人,心中七上八下。
现在就已经开始追击了,不知道这会儿方颜她们怎么样了。
客栈内,紫曦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拉着方颜退出了房门,对方颜道:“娘娘,这会子肯定是没有车夫愿意送咱们了,这凶手怕也是皇上派来的,咱们要不要……”
紫曦的意思方颜明白,若是此时不走,怕是过后就会被人来追上。再加之现在出了人命,怕是给车夫再多的钱,他们也不会愿意再帮她们赶马车了。最起码,也要到下一个地方才能请来新的车夫。
或者……根本就请不到车夫。
既然他们已经掌握了她们的行踪,那么,容成瑾的人就一定会先下手为强,保不齐,这一路,都要他们自己赶马车。
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从没觉得,原来一个逃亡之路会走的这么难。
“走吧。”方颜说着,拉着紫曦回了房,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刚打算离开,还没出了客栈的门,就被衙门的人给拦住了。
一个带着官帽的人拦住她们,面似恭敬,实则带着不屑,道:“怎么,二位这是打算要潜逃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杀人凶手都没确定,你凭什么说我们是潜逃?怎么,你们以为人是我们杀的?”还没等方颜开口,紫曦便先说了话。
那人忙摆手道:“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紫曦追问道。这么多年了,不论是在哪国的后宫,谁对她们家娘娘不都是客客气气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从没有任何人敢给她们任何脸色,怎么出了宫之后还要受这无谓的气?
“本官只是想请你们配合调查而已……毕竟这是你们请的车夫不是。”不知为何,身为府尹的他居然会怕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他不由偷偷的擦了擦冷汗,赔笑道。
紫曦见他这样,冷笑一声,回头看了看方颜,询问她要不要跟着去。
方颜低头看了一眼府尹,配合调查案子,也是她们应该做的事,没准过后他们还会派人来给她们赶马车,想着,便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