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府谁的本事大，你难道心里一点没数？”雪芽反问。
耿聿神色一僵，眼眸定定望向窗台水仙盆景，猛的又摇头：“没有，我猜不出是谁。国公府，尤其是祖宅，没有人能做到这般滴水不漏，毫无痕迹？”
“话不能说的这么满。你再好好想想。”雪芽启发他道：“你有没有无故打骂下人，使人生怨？有没有仗着公子哥霸道无忌得罪人而不自知？有没有无故遣退他人又克扣月钱而让人惦记上呢？”
“没有！”耿聿坚决否认。
而后补充说明：“这些跟钱有关的破事，我基本不插手。打骂下人？不至于怨成如此大仇吧？”
雪芽摊手无奈道：“那我只能帮到这一步了。你们府里严加防范就是。别再发生第三起就行了。”
“啊？这就抽身不干了？咱们可是有交换条件的。”耿聿见她一副事不关己，懒懒散散的态度就气不打一处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我是民非官呀，进死胡同了。不知该怎么办？”雪芽趴在书桌上发呆。
耿聿负气道：“我不管，你答应就得办到。”
“不是吧？”雪芽拍桌而起叫：“你赖定我了是吧？”
“是。”耿聿奸笑着干脆承认。
掌心抵前额，雪芽懊恼道：“中计了！”而后狡猾一笑：“耍赖是女孩子的天性。”
“死缠烂打是本少爷的拿手好戏。”耿聿不甘落后。
“好吧，你赢了！”想到耿聿真的天天上俞府烂缠，那画面太糟糕，雪芽不敢赌。
两人又绞尽脑汁，望屋顶发呆，各自细梳破绽。
“马掌钉不牢，这事最大嫌疑人是孙顺，偏巧你准备查问时他却失踪不见然后溺水死了？”雪芽手指弹在桌上，自言自语道：“如果是他做的手脚，那他是受谁指使？如果不是他干的，那他到底在那天看到是什么人暗中搞鬼呢？”
耿聿接着问：“能指使他无非是用钱，谁会出大价钱买动他？这府里谁肯出大价钱就为了陷我于死地？第二个问题。若他看到什么了才引来杀身之祸，为什么不向我报告？我记得那天去取马，他还笑呵呵的。”
雪芽忽发奇想：“你身边的人都可靠吗？”
“什么意思？怀疑我身边小厮？”
“因为，你说过，上半年春郊出游也发生过相同的惊马呀？”
耿聿琢磨道：“不过，上半处与马掌无关。”
“这会不会说明，孙顺没有被人收卖呢？所以他才能没事似的笑呵呵说座骑准备好了。然后，听闻马掌不牢，突然记起他看到不该出现的凶手，觉得事有蹊跷。可能去对质也可能敲诈，偏生只怕又让老王头听到了，所以引动凶手的杀机？”
“嗯，完全说得通。可是到底凶手是谁？”
“小五和小六是从小一直待在你身边吗？”雪芽板正脸神情严肃。
耿聿点头：“差不多算是吧。小六是伴读，小五后来，也跟了七八年了。”
“府上怎么挑选少爷的贴身小厮呢？”
“长辈挑呀。”耿聿不解，笑说：“这些琐碎小事难不成我还亲自上？”
雪芽更不解了，说：“你的贴身跟班，难道不是以你的喜欢为主来挑选的？”
“不是。你那两胖丫头难不成是你自个挑的？”耿聿反问。
“不一样好吧？你们高门世家嫡子，自然宠惯着性子，比不得我们寒门小户。”
“切！规矩差不多的啦。”耿聿嗤她一笑。
雪芽也不跟他争，免得带歪话题，继续问：“一般是祖父辈赐还是父母辈选？”
“我祖父辈早过世了。一般是继母肖夫人作主的。”
雪芽眼珠急速转悠，不过想到花氏也极口夸这肖夫人娴淑，而耿聿也说她会做人，对他也极为宠溺，百依百顺的。
可是，她转着心思忖：真有如此厚道的继母？天下继母大致为两种，一种是虐杀，各种折磨前妻的孩子当眼中钉，肉中刺看待。另一种是捧杀，各种百依百顺，宠惯的无法无天，而后顺理成章的把前妻的孩子养成个废人，还在四邻中落的贤惠的美名。
以袁雪芽这种有阴暗心思的穿越女来看，肖夫人只怕属于后一种。何况她还有一个亲生儿子呢。
“哎，打听一下，你那位同父异母弟弟是不是跟你一个德行呀？”
“打听这干嘛？”耿聿上下打量她，嫌弃道：“不是想攀高枝吧？没戏啊！阿律他可看不上你的。人家品学皆优，乖宝宝一枚。”
雪芽翻他个大大白眼道：“霍，令弟品学皆优乖少爷，你不学无术恶少？真真是天壤之别呀。”
“不行呀！他读成个书呆子，我吃喝玩乐。我乐意！”耿聿梗着脖子薄怒瞪她。
“真是个傻瓜，卖了还帮别人数钱。”雪芽撩撩头发，撇他一嘴。
“嗨，说谁呢？有胆指名道姓说。”耿聿跳下桌叉腰立她对面，脸呈愠色。
雪芽右手果断的指着他，脆生生道：“说你呢！耿聿！”
“你……”耿聿语结，打不得，骂不过。最后气极只好爆发一句：“你胡说！”
“你爱信不信。”雪芽闲闲挑挑眼睛。
“举例。”
雪芽想了好久，脑海中没有搜索到相关的事例，于是决定编一个。便微笑说：“那我简明扼要的举个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前朝旧事吧。”
“行。”
“说，前朝某位居一品的宠臣，有两位夫人，各自生了两个儿子，按照前朝旧礼，宠臣家的嫡长子年满十八后便可以世袭其爵，就算一事无成也可保衣食无忧。而另一子的前程就得靠自己打拼，比平头老百姓当然要好多了，可是仍会很辛苦。于是，在大夫人过世后，小夫人就想了个计策，她比大夫人在世时更宠溺这嫡长子，宠溺程度连宠臣也看不下去，当爹的要管教儿子，常常是靠着这小夫人从中阻拦，以至于这位嫡公子越来越无法无天……”
她看一眼脸色刷白的耿聿，讪笑：“我直接跳过最后结局吧。当然，后来这嫡长子不出所料的长成天下第一恶少，真的是无恶不作，反正他做什么错事都有小夫人帮他收拾烂摊手，帮他搞定。要知道天外有天，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位嫡长子最后遇上硬角，被人整下牢狱之灾，然后又因为仇家甚多，在牢里就让人给弄的半死不活，成了活生生废人。”
“最后呢？”耿聿汗涔涔而下。
“最后，当然是被夺了爵位继承权呀。哦，还连累的其父在朝中结冤无数。他嘛，结局很惨，半人半鬼的赖活着。直到将死才悔悟过来。”
“悔悟什么？”
“悔悟溺之深，恨之切呀。”雪芽捂嘴大乐。
耿聿低头沉默良久，双手握拳在身两侧，胸膛激烈起伏，表情变幻不定。
“哎，耿聿……”雪芽怕他情绪失控，小心想安抚回来。
“任非！”他乍然抬眼，眼光锐利，眸色陡深，盯视她道：“他有本事做到滴水不漏，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