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湖畔,碧波荡漾,画舫如织,笑语轻浮。
月令仪枯坐良久,从日中到日落,发着无意义的呆。
三年了,她早就接受了这副陌生的身体,也渐渐融入这个时代。一言一行都小心谨慎没有让人看出破绽。当然也就避免被当成异端的可能。
她一向平凡普通,前生没啥大能耐,姿色也不格外出众,更加没有改朝换代,天下美男尽揽怀的不切实际的意淫。是以,这一世,她还是一个平凡普通人。
唯一不普通的是她的姓氏,在西北境响当当。皇后一支,可惜她是偏到十万八千里的旁支。
父母也是谨小慎微的过活,虽没受什么欺负,可生活却不宽裕。三年后,西北地大旱,饿死逃难者众,又破屋逢夜雨,瘟疫不期而至。月令仪父母感染不治身亡。她安葬好后,收拾包裹逃命似的躲来上京城。
在她印象中,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京城都是物华天宝之地。人多热闹繁华,必定机会多。活得下去,且能混出名堂来。
理想很美妙,现实很残酷。
京城确实没有被波及,可是生存的更难。一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又没一技之长,别说混出名堂来,糊口都难。
要么加入街头混混帮,打出一片天,争取当上街坊一带的泼皮头子,相当于前世黑社会头目。要么,卖身青楼,先熬出点名声,逮个半老头子赎身当个妾室算是最好的结果。
月令仪对湖水长叹气自语:“真是没用。人家穿越哪个不是吃香喝辣,一帮美男像没见过女人似的扑上来,哭着喊着要娶回去供着,怎么我就没这好运气呢?现在,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唉!她昂头长叹:“要么跳湖死了算,要么跳火坑混个糊口,怎么办呢?”
“这位小兄弟,你有什么糟心事吗?”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此时的月令仪仍是男装打扮,络腮胡子倒没那么丛密。
一名中年男子身着上等丝衣,目光关切的望定她。
“我,我没事。就坐湖边吹吹风。”月令仪低声道:“多谢先生关心。”
“我看你在此坐了大半天,长吁短叹的,想必遇上不顺心的难事了吧?”
月令仪一愣,这男子晓得他坐大半天,难道一直在留意她?
“在下黑峰,八皇爷府左长史。”男从见她面有疑色,主动自我介绍。
月令仪更是错愕:八皇爷府的长史?
黑峰笑道:“在下与友人聚众饮酒,正巧楼阁面对湖面,小兄弟独坐与此良久方引起注意。料想小兄弟必有为难纠结事,在下并无恶意,路过,多嘴问一句罢了。”
从月令仪站起向前看,正好是一座花楼二层楼台,隐约可见人影穿梭。依栏眺望当然可见湖畔的她。
“是,黑大人说的对。在下,举目无亲,现身无分文,已至绝境,正思忖是跳河好呢还是跳火坑好?”
黑峰脸部微微一抽,抽出一个笑意。忽然问:“小兄弟口音似是外地人?”
“是,在下来自北境沁阳郡主太谷府。”
“沁阳郡?”黑峰短眉轻跳,眼光乍亮问:“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
没点防范心理的月令仪老老实实道:“姓月,名令仪。”
“月?”黑峰眼神一喜。
“……”
袁雪芽托腮沉思道:“然后,你就跟着他走,接受他的帮忙,经营起这家一线牵吗?”
“是的。”月老板不解道:“这有什么不对吗?黑大人完全不干涉业务,也很少来这里。也从来没叫我报答他之类的。看不出他有什么叵测的居心。”
“那可真是大大的好人呀!”雪芽感慨道:“这年头,好人不常见。尤其是出身皇爷府的富贵好人,更是稀罕物。”
听得出她的反语,月老板略有不满说:“你说他有企图?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呢?”
“我始终相信一句,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为什么肯这么无偿的帮你,而不计回报?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
月老板也是两世为人,想了半天,迟疑道:“因为我这个姓氏?”
“不然呢?”雪芽反问。
“可是,为什么呢?我也没想到去攀皇后这门亲,我这一支早就败落,根本没有利用价值呀?”
雪芽也百思不得其解。黑峰一直放手让月老板自主经营,也没要求她去皇宫认亲哭穷,那到底图什么呢?真的是做好事?太扯了!做坏事,又毫无蛛丝马迹……
“哎呀,暂时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今天很高兴遇到同伴。本该庆贺一番,只是有个姐姐庆生……唉,要不,你也一起吧?”雪芽忽发奇想。
月老板连连摆手笑说:“好意心领了。我可不当不速之客,惹人讨嫌。你去吧。这半天功夫,说不定人家都等着你。”
“那行,我晚间再来。”雪芽不好再耽误。
月老板对镜把胡须粘上,仔细调整,说:“我送你下楼。”
送出门外,袁韫笑嘻嘻钻出马车,意外招呼:“雪芽,你来这里做什么?”
雪芽苦笑一声道:“没什么,向月老板讨教点心制做而已。”
“哎呀,你还真的找上门呀?”袁韫颇感奇怪,自己就那么随口打发,竟然当真了。
“姑母,你有点大惊小怪哦?”雪芽嘻嘻笑。
袁韫飞她一记眼刀,月老板亲热挽上她招呼:“外头怪冷的。袁姐姐快进屋吧。小心脸让寒风吹冻了。”
“是呀,姑母,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哎,雪芽,你去哪里?”袁韫抬头喊。
“去朋友家。”
袁雪芽一溜烟的跑开,省得袁韫抓着她问东问西。
马车让给送礼物去的四喜和汪灵,雪芽打算去街铺租辆小轿子赶路。
低头疾走,出巷口差点跟人撞个满怀。
“对不起。”她抬头闪到一边。
对方是个穿黑袍的男子,脸上戴着口罩,露在外头的眼睛如鹰隼般锐利。
没搭理雪芽,黑袍男子大步而去。
站在巷口一直盯着他背影的雪芽疑窦丛生:步伐稳健,下盘功夫扎实。双肩紧绷,高度戒备。一身黑袍掩身,半遮半掩脸。怎么看怎么像暴力分子?
抬脚想跟踪,看看天色,算了!袁梅的生日比较重要!
袁雪芽掉头转身出巷。
她出巷的同时,那个黑袍男子拐弯的墙根探出一颗脑袋,盯着她消失的身影冷眼默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