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巨大的风卷起地上厚重的积雪,吹进喉咙里,使得花夜语忍不住咳嗽出来。望着前方仿佛看不到头的道路,她赤着脚在雪地里走着,却觉得身子越来越无力。她只知道自己在找人,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分明累得快要倒下,可心里却有个念头在个告诉她,要继续坚持下去。
一天又一天,一日复一日,那最初记忆里的白雪之地已经看不真切,变得模糊无比。在那一片雪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她身着一袭白衣,黑发如墨的披散在肩膀之上,一双漂亮的黑眸充满疼惜的看着自己,让花夜语觉得温暖。
但她很清楚,这个人不是她寻找的人,因为对方有着同她一样的容貌,只是那眼里的纯粹比自己多了太多,仿佛不曾经历过任何苦楚,是曾经最原本的自己。花夜语微笑着,朝着那个自己走去,没走几步便觉得身体摇摇欲坠,她咬牙硬撑,就在这时,身体被另个自己抱住,跌入那温暖的怀抱之中。
“你又逞强了。”另个自己这般说道,她的声音很柔,带着些难过,花夜语把身子靠在她怀里,不明白对方所指什么。
“又是你,每次我狼狈的时候,都是你来安慰我。我好像弄丢了什么东西,我努力去找,可还是没有找到。”
花夜语看着另一个自己,茫然的说道,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有人把她最珍贵的东西挖走了,她现在急需要找回那样东西把空白的心填满,否则,她便会死去。
“你所丢的事物需你自己去想,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帮你记起来。阿九,你可还记得我上次见面与你说过的话,不要逞强,学着多爱自己一些,若不是你难过到了极点,便不会在这里看到我。我是曾经的你,是你脆弱的表现,每当你自我厌弃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另一个自己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花夜语茫然的听着,伸手捂住胸口。她能渐渐感觉到,因为这番话,自己的心在发疼,在加速跳动。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记忆努力拼凑,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然而,以自己对她的熟悉,哪怕只是一个影子,便足够让她记起。
傅白芷走了,在自己面前一步步的走远。她想去抱住她,想去挽留她,却也只是念想。因为没有勇气,她才会弄丢傅白芷,像是孤魂野鬼般的,在这片茫然之地寻着那人。
“对不起…”不知该说什么,花夜语只得低声对另一个自己说道。是她没有做到那日说好的事,分明说过要对自己好一些,却把自己弄成如今这副模样。可就在她说完这三个字后,身子却被抱得更紧。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因为你没有为你自己挽留傅白芷,还是你一直以来的逞强?”
“我不知道。”无力去辩白什么,花夜语放松了身体,让另一个自己完全将她抱住。她累了,真的很累,唯独在这个人身边,她才可以获得喘息的余地。
“你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你至今都认为,你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阿九,我就是另一个你,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做好了打算。”
“这一次你的所作所为我并不反对,就算你说了千万次会对你自己好一些,可一遇到傅白芷,这所谓的承诺马上就会化作虚无。我今日会出现,不过是想告诉你。在我这里,你可以把所有的伪装卸去,好好休息。”
“谢谢你。”听了这番话,花夜语无法不感动。没人会比她自己更清楚她现在的情况,所有的一切都是凭着意念在硬撑。她也会恨,恨阎罗婆将她变成这样,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拯救傅白芷流失的感情。事到如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只能寻求另一个自己的帮助,获得短暂的栖息之所。
“阿九,永远都不用对我说谢谢,因为我就是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对你说谢谢,如今,能够听我说话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我很想阿芷,她走后,我的心变得很空。我很累,可是我不敢睡,因为我害怕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花夜语难得放下防备,诉说着她的害怕,她的担心。
没有谁会不怕死,人之死,便是永恒的离去,全都不复存在。曾经喜欢的人,喜欢的事物会一并失去,死亡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里的不舍。花夜语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傅白芷,越是如此,她就越是要把傅白芷赶得越远越好。只有这样,那心里的痛苦才会减少。
“就算你这般难受,你还是会一意孤行的坚持下去。”
“不…不是的,我真的快撑不住了。每一次故意去伤害阿芷,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我很多次想要逃跑,躲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可是每次起了这样的心思,我又会自责。事情还没有结束,我又怎么能懦弱的逃走呢?”
“你何必这般,这样下去,你迟早会累坏自己。”
“若我不做,便没人来做,我还是很庆幸,如今的自己,还有力气和能力去做这事。”花夜语说着,无力的靠在另一个自己的怀里。她把耳朵贴在对方的胸口上,静静聆听着里面不同于自己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可渐渐的,她觉得有清凉的液体滴在头上,一滴又一滴,带着苦涩的感觉,仿佛要穿透到她的心里。
她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人,是另一个自己在哭,她哭的很平静,除了眼眶泛红,面部甚至没有其他表情。顺着她的双眸,花夜语看到了现在的自己。脸色苍白,却穿着一袭红衣,暗紫色的长发凌乱分散,透着一丝丝妩媚。自己分明是在笑,却有泪水顺眼眶滑落,沿着下巴滴到雪地上。
“为什么…你会哭…”花夜语摸着自己被泪水打湿的脸,看着另一个同样泪流满面的自己,轻声问道。
“因为你在哭,我感受到你的难过,便也会哭出来。阿九,真的够了,如果你难受,害怕,那就把你的情绪隐藏起来,只要你躲起来,就算难过,也不会被人看到。”
“不行,不可以那么做…可是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花夜语轻声说着,身体在微微的发抖,看着她无助的模样,另一个花夜语缓缓伸出手,将她的整张脸盖住。
“别怕,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你,我也会永远陪着你。若你有天真的累了,那便永远躺下来休息吧。”
“宫主!宫主!”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花夜语便听到了暗影在旁边的呼唤,她看着那个焦急的人,想要撑起身体,却发现手臂上插着细密的竹管,冰凉的液体顺着竹管流进身体里,她的身子使不上半点力气。
“暗影…”刚一开口,花夜语发现自己的喉咙很干,剧烈的疼痛牵扯着嗓子,让她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宫主,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一个多月。”
“是吗?原来,我已经睡这般久了。”花夜语说着,竟是勾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过于灿烂,放在她憔悴的脸上,着实有些突兀。
“宫主,你…”看着躺在床上的花夜语,暗影的眉头紧紧皱起,从昨夜开始,花夜语便不停的在吐血,全身都冷的像是冰块一般,暗影真的以为她要撑不住了,却没想到这人在今早醒了过来。可是…此时的花夜语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暗影为何这般看着我?”见暗影看了自己许久,花夜语笑的更开心,她将插在自己手腕上的竹管拔下,也不包扎伤口,而是由着鲜血顺着流淌下来。见她忽然从床上起来,缓缓走到自己面前,暗影脸色微变,因为花夜语此刻什么都没穿,全身不着一物的站在自己面前,让暗影根本不知道把眼睛落在哪里才好。
“宫主,你…你的身子还未好,为何…”
“暗影,不必这么紧张,我不会再倒下了,你帮我把之前让你做的东西拿来。”花夜语伸手抵住暗影的双唇,把嘴贴在她耳边说道。暗影为了躲避此刻的尴尬,急忙去了后屋,拿出一个金色的铁盒。在打开之后,那里面赫然是一面花夜语不曾用过的白银面具。
这面具同她之前带着的不同,不是半面,而是全面的一张面具,除了眼睛之外便再无空隙。见花夜语笑着,将面具戴在脸上,整张容颜都被掩藏在下面。看着她黑眸里闪过的冷意,暗影便确定,此刻的花夜语,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宫主…你…”暗影焦虑的看着花夜语,在她那一头暗紫色的长发中,有几根白发格外显眼,分明昨夜还没有,然而只是一天,却生了白发。暗影不明白花夜语为什么忽然又要重新戴上面具,却觉得这样的花夜语,让人害怕。
“暗影,明日我们便出宫去找那些正派之人玩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