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松道人召集的助拳好友,此时亦有不少站在大门口,惊悸的望着那条血线,望着那顶小轿,望着里面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白影的白十三妹。江湖中会使毒的人不少,但如白十三妹这般隔空将毒送至对方体内的,那绝不多见,他们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如果他们前一刻还怀疑时令冰是为白十三妹所杀的话,那这个时候,已是没有多少人怀疑了。对方即善用毒,又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时令冰为其所杀,亦不是不可能。
白十三妹一个人,一条线,便将岳阳门逼到苟延喘息的地步。天松道人仍然没有出现,不知是在想什么对策,还是因为怕死。
江湖上怕死的人占大多数,但还是有一些为了名而不怕死的。单五爷便是这么一个人。他见到十二名岳阳门好手惨死红线之地,虽然心悸害怕了一阵,但接着他壮了壮胆气,还是跳了出来。有些人,为了侠名,是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跳了出来,指着白十三妹骂道:“姓白的,有种就真刀真枪给爷教量一番,使用毒药算什么本事?”“你来,和爷大战三百回合,我单五爷不怕你。”
他骂得欢,但轿子里静悄悄的。他似乎胆气又壮了些,往前走了几步,又骂道:“姓白的,你不敢明刀明枪的斗,趁早滚蛋,否则等天松掌门出来,那就收拾了你。”
听他这么一骂,岳阳门这边顿时有几个人附和叫好。他们说不怕白十三妹隔空送毒的本事,那是假的,但能装一回英雄好汉,怎么不装呢?
岳阳门的弟子早就对白十三妹恨之入骨,也跟着喝骂起来。
他们骂了一阵,轿子里终于有了反应,黄坚弯下腰,似乎在听白十三妹的吩咐,一会儿之后,他走到血线前面,道:“我家姑娘说,你们自认英雄好汉,想要真刀真枪的干,那也可以,不过,须得先胜过我这奴才。”
听他自称奴才,对面顿时爆出几声嘲笑,单五爷道:“很好很好,就让我单五爷先料理了你这奴才。”他提着单刀,正要上前,一个岳阳门资深弟子跳了出来,道:“单五爷稍待,这种狗奴才还是留给我。”单五爷道:“原来是雪霜剑郑七爷,对付这种奴才,何须郑七爷出手,还请七爷押阵。”雪霜剑郑七爷乃是岳阳门如今的二代弟子,比殷子健辈份还要高,地位在长老之下,三代弟子之上。殷子健虽然也算二代弟子,但年纪资历俱都比不上,只不过天松掌门看重他的资质和潜力,因而亲自栽培。此时,殷子健、铁心兰等几个门中精英俱在大堂内听天松掌门追忆净客居柳如烟和岳阳门的恩怨。
对方的嘲笑并没有让黄坚改变一丝表情,他僵着脸,站在那儿,似乎在等单五爷将废话说完。单五爷终于说完废话,提刀上前,和他面对面对在了一起。他们两个,一个站在血线外面,一个站在血线里面。单五爷身材矮壮,使的是地趟刀法,黄坚脸长身长,拿的是一根长竹杆。
单五爷突然呸的一声,一口浓痰朝对方吐去,骂道:“狗奴才,吃我一刀。”黄坚肩膀轻轻一晃,避开浓痰,对面刀影闪动,单五爷一刀已是劈向胸口。黄坚身形微动,竹杆斜刺里往单五爷心窝捅去。单五爷斜身一滚,着地之后便使地趟刀,刀光霍霍攻向黄坚下半身。
黄坚轻点竹杆,身子窜起,猛然间,竹杆一收一插,这简单至极的一个动作,却是快到极点,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没瞧清他的竹杆是如何插落,便听单五爷一声惨叫,那竹杆在他刀影中恰到好处地插入,将其胸膛刺穿。黄坚落地之后,单手一挑,便将单五爷的尸体高高挑起,轻轻一甩,飞出十数丈远,重重落在地上。旋即退到白十三妹轿前。
胜负分得如此之快,让岳阳门前众人都有一种不可置信之感。许多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们忽的打了个冷颤,单五爷虽说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也是山东一带的姣姣者,居然在白十三妹一个奴才手里走不到一招。推而想之,眼前的这个敌人是多么可怕。
雪霜剑郑七爷咬了咬牙,走到场中,对黄坚道:“我来领教你的高招。”黄坚弯下腰,似乎又在听白十三妹的吩咐。他轻轻点头,缓缓走到血线前面,道:“我家姑娘说了,今日只杀岳阳门上下,不是岳阳门的,可以趁早滚蛋。”对面天松掌门邀来助拳的好手虽然害怕,可这个时候,谁敢认怂,那定是会日后让人嘲笑的举动,是已虽然很多人起了心思,但却没有一个人离开。黄坚木无表情地望了众人一眼,又道:“我家姑娘又说,如果今日不离开,那就全都随同岳阳门陪葬。”
他即说得冷漠无情,众人心里没一个怀疑的,但在面子和名声面前,这些人还是没有动,不单没有离去,有几个还跳出来喝骂,道:“要滚也是你们滚,别以为仗着武功高便可为所欲为,今日咱们还偏就不走,有本事你杀光了我们。”
雪霜剑郑七爷长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有诸位朋友和岳阳门同生共死,今日郑某就先行一步。”他自料武功不及黄坚,但仍是要斗上一斗,不论生死万不可堕了岳阳门的名头。他一句话说完,便抖出长剑,脚踩七星八卦步,朝黄坚道:“狗奴才,吃我一剑。”
他的确是岳阳门中的姣姣好手,剑法已有七、八分火候,放在平时,那足已成为名动一方的豪侠。但可惜,今日他的对手是黄坚,这样的对手,是萧别离未臻剑心通明之前都不得不打足十二分精神应付的对手。他的武功又岂可和萧别离同日而论。
所以他的剑出得快,败得更快。甚至他连剑招都还没有展开,便被黄坚一根竹杆捅穿了胸膛。他举着剑,剑尖离黄坚的胸膛只有数寸,但就这么数寸,却是生与死的距离,他快不过黄坚,所以他先死了。
黄坚抽出带血的竹杆,从容回到轿前。他的神情和举动,仿如刚才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狂劲的鲜血自郑七爷胸膛飚出,他的尸身砰然倒下。大门前,寂静无声,所有人遍体生寒,心脏急剧的跳动。
一个奴才,居然轻轻松松连杀己方两名好手,实在可恨可怕。
这个时候,岳阳门的弟子连同那些被邀来助拳的就是再不怕死,也没有一个再敢站出来。
同一时刻,岳阳门内堂,天松道人已是讲完净客居和岳阳门的恩怨,接着叹了口气,道:“我错啦,我以为老掌门是遭人暗算才遇害的,今日情形瞧来,这个白十三妹,是真真正正有本事,咱们岳阳门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真是劫数、劫数。”
说着,苍老的脸上竟滚下两行热泪。
殷子健热血冲天,道:“师父,难道咱们今儿个就真的坐以待毙吗?徒儿不服,要出去斗一斗那个白十三妹。”
堂内一个黑脸老者道:“子健,休要冲动。”
殷子健愤然道:“三叔,难道眼睁睁看着白十三妹在岳阳门前逞武扬威,屠杀咱们同门吗?”
黑脸老者乃是天松道人的三师弟,平时少言寡语,在门中颇有威严,他沉声道:“咱们这几个老的,待会儿出去会会白十三妹,你带着铁氏母女今晚必须离开。”
殷子健望了一眼正在看他的铁心兰,对黑脸老者道:“三叔,请恕徒侄不能从命,我不离开,我不能在师门大难面前,避身事外。”
铁心兰咬着嘴唇道:“咱们这么多人,就不信斗不过白十三妹。我还要替我爹爹,铁剑门上下报仇,我也不会走。”
黑脸老者跺跺足,道:“胡闹,你们懂什么,真是气死我了。”
天松道人道:“子健,你随我来。”说着,便带他来至一处密室。这间密室平时是他打坐用功的地方,寻常不轻易让人进去。殷子健跟着师父来到密室,心脏怦怦直跳,只教师父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
同一时刻,黑脸老者道:“老四、老五,咱们出去会会那个白十三妹罢。”堂内另两个老者道:“早有此意。”铁心兰道:“我也去。”黑脸老者看了她一眼,道:“铁姑娘,你和你娘真不该来。”
铁心兰倔强般抬起头,道:“我身负血海深仇,岂可置身死外。”黑脸老者道:“那也得瞧瞧自己的能耐。”他说完这句话,便不理会铁心兰,而是和老四、老五一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