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宜是在下午四点钟才知道容嘉洛不见了的。
近来容怀德的后事将她忙坏了,她最在意保养自己这张脸,等手上的事情稍一轻松,就迫不及待和徐佩玲约好一起做美容。
四点时,保姆小心翼翼给她打电话来,怯生生说小少爷不见了。
苏雪宜没当回事,她知道容嘉洛怪毛病多,只当他又躲到哪个角落自己一个人玩,于是不以为意地吩咐下人多在家里找找。
等她优哉游哉购完物,司机送她回到容家躏。
保姆就磕磕巴巴地来报告,“夫人,小少爷真的不见了,我们找遍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他人……”
苏雪宜哪料到事情会是这样,霎时间杏目瞪圆,先是把两个保镖叫来训斥一顿,然后疾言厉色吩咐佣人不许声张,特别是不能让容琛知道。只让他们暗中在容宅附近仔细找一找崾。
一开始,苏雪宜还抱着侥幸,十分乐观的想,或许容嘉洛只是贪玩,等天黑了就会自己回家。
可是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天边最后一丝暮色被黑暗收拢。
佣人们的寻找毫无所获。
苏雪宜开始后怕了,容嘉洛还继承了容怀德名下5o%的遗产,而她是容嘉洛的遗产法定监护人。
虽然那些东西已经等同是她的,可是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容怀德尸骨未寒时,就让容嘉洛出意外。
整个晚上,苏雪宜坐立不安,一直留在大厅等消息。
拖到翌日天亮,她熬了一个晚上,身体疲累交加。
才刚在沙上眯了一会儿,就有下人来告诉她:“夫人!不好了,大少回来看小少爷了!”
苏雪宜一个激灵,瞬间后背冷汗涔涔。
容琛的性格苏雪宜太了解,若让容琛知道她把容嘉洛看丢了,肯定不会轻饶她。
“快!去把小少爷房间的门关上,等下大少来,你就说小少爷在生病,不方便见人,懂了吗?”苏雪宜疾声朝照顾容嘉洛的保姆吼。
那保姆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匆匆跑去楼上房间。
外面已经传来容琛的脚步声。
苏雪宜一连深呼吸几次,稍稍整理了下鬓,最后装作刚刚起床的样子,若无其事喝了口茶。
容琛从外面进来,扫了一眼她,照例没打招呼,就直接上楼。
苏雪宜赶忙起身,笑盈盈道:“阿琛回来了,今天嘉洛不方便,医生说不能见人。”
“昨天何医生不是说情况好转了么?”容琛在楼梯上顿住脚步,沉声问她。
苏雪宜脸上笑容一僵,强撑着说:“是啊是啊,昨天还好好的,晚上又开始烧了。”
容琛当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察觉她脸上不自然的神情,一言不继续上楼。
苏雪宜吓坏了,慌忙跟上去,“嘉洛真的不方便见人,你怎么就……”
容琛不理她,直接走去二楼容嘉洛的房间门前。
门被反锁。
他心下一沉,愈觉得事情异常,一脚就将门踹开。
房间里小床上空无一人,只剩面无人色的保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大少……”
“嘉洛呢?”容琛转过身,直视向苏雪宜。
苏雪宜知道事情再也瞒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交待:“嘉洛……他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昨天下午……”面对容琛盛怒到恨不得立马杀了自己的脸,苏雪宜吱吱唔唔,吓得一阵腿软。
-
城市的另一端。
苏念昨晚同样是一/夜无眠。
她近来要靠安眠药才能顺利入睡,然而药效仿佛在昨晚失去作用,她难得在凌晨一点顺利睡过去,却始终噩梦连连。
她梦到很多从前的事。
最后梦到当年怀容嘉洛时,在墨尔本的很多画面。
肚子里那个小生命很乖,仿佛是察觉到母亲不喜欢他,一直很听话地呆在里面,很少闹出太大的动静。
连产检医生都说,小家伙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优雅的绅士。
当时她神情冷漠,仿佛对肚子里那团肉憎恶至极,恨不得他能立马彻底消失。
然而下一秒,眼前所见,与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她的肚子忽然诡异地裂开,有血肉模糊的一团,从里面涌了出来。
那情形狰狞恐怖到了极点。
她呼吸一窒,忽然间无比惊恐,一股撕裂般的绞痛从心脏的位置传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真的变成这样,
肚子丝毫不觉得疼痛,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到处都在流血,猩红的血顺着她的小腿蔓延,渗进地板……
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手掏空。
不!!!她不要……她不要这样……嘉洛……她不要嘉洛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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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尖叫着从梦中醒来,大口喘息着,好半天才平息恐惧。
酒店房间的夜晚,格外安静。
惊魂未定地拭去额头冷汗,她打开手机看时间,才凌晨三点。
四下里那样安静。
静得苏念能听见自己逐渐紊乱的心跳,她想起刚刚那个诡异恐怖的梦,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事要生。
她一直记得,昨天容琛临走时对她说过的话。
容琛说嘉洛病了,如果她还当嘉洛是亲人,就应该回去看看。
本已坚定冷硬的一颗心,忽然开始动摇。
苏念知道,自己现在的确一时无法接受忽然和容嘉洛身份的改变。
可就算她再排斥,再痛恨这个孩子,从前几年里血浓于水的姐弟亲情却是改变不了的。
那天,她还那样冷漠地对待容嘉洛,她让他滚,她说不想再看到他。
那孩子受伤的眼神她至今记得。
犹豫着,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回去看看?
苏念独自靠在枕头上,暗自纠结。
仿佛是为了证明她不祥的预感,熬到天刚亮时,手机响了。
是容琛打来。
她没有迟疑太久,将电话接听。
“嘉洛有没有在你那里?”容琛语气不复平时镇定自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样问她。
“没有,怎么了?”苏念敏感察觉事情不寻常。
那边沉默一瞬,声音有些无力:“嘉洛已经失踪十多个小时了。”
苏念的手猛地一抖。
手机瞬间掉到地上,摔得“啪哒”一声脆响。
-
八点钟,苏念打车赶回容家。
天才刚刚蒙亮,偌大的容家已经乱成一团。
见到容琛,她再顾不上其他,头一句话就是问:“家里你找过没有?”
容琛神情沉肃,对她说:“我已经回去看过了,没有人。康复中心那边也问过,没有人看到他。”
苏念强自镇定,迅打给蒋瑶,“蒋瑶,你昨天有没有看到嘉洛?”
今天周末,蒋瑶那边还没睡醒,迷迷糊糊道:“没有啊!生什么事了?”
苏念按紧眉心,勉强答:“我现在心很乱,待会儿打给你。”
-
容家大厅。
警察来了,公安局几位领头的都在。
十几个佣人被逐一叫去做笔录,另一边,家里各个地方的监控录像也被调了出来。
照顾容嘉洛的保姆战战兢兢交待:“昨天下午小少爷醒来,忽然说要姐姐,我就哄他,等他睡醒了,姐姐就来看他……结果等我下楼拿个东西回来,他就不见了……”
刑侦警察查了家里各处监控,证实容嘉洛是从北边的小侧门离开的。
然后顺着他下山的路线,警察查证山下各路口的监控,终于在其中一条路上现了他最后一次出现的身影。
这条路是单行线,路段内没有其他出口。
而前方有一家快捷酒店,酒店门口的监控画面没有现容嘉洛。
这个酒店与刚刚的路段监控摄像头仅隔5o米,也就是说,容嘉洛是在这5o米的监控盲区内失踪的。
一个人活生生的孩子不可能凭空消失了。
除非,有车辆在这段盲区内带走了他。
警察开始排查这一时间段经过这条路的所有车辆。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十分困难。
短短半小时内,经过这里的私家车近百辆,而且监控视频也不是高清,要逐一排查,犹如大海捞针。
调查一时陷入僵局。
几小时的无助等待,苏念已经快要急疯了,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如果昨天我能回来看他,他就不会跑出去……事情也就不会生了……”
容琛扶住她不住抖的肩,试图给她一线安慰:“嘉洛一定会找到的。”
“如果他出了事,我会内疚一辈子……”苏念无力地将脸埋入掌心,心中那个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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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调查取得突破性进展。
警察通过排查几百辆私家车,最终锁定几个嫌疑对象。
容琛认出其中一辆黑色丰田,“这是张秘书的车。”
旁边苏雪宜一张脸,猛地煞白,面无人色。
同样震惊的,还有苏念。
张志立和苏雪宜的私情,苏念是除了容怀德外,唯一的知情/人。
当时她一直顾忌着继父的身体,还有母亲的颜面,没有把这件事捅出去。
容怀德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在临死前解雇了张志立,将他赶出盛和。
现在g市其他公司,都忌惮盛和,没人敢聘用张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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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立这个人,完全有作案的动机。
上头下了死命令,警察效率极快,不到二十分钟,那边分队去张志立的住处抓人,里面却已经人去楼空。
警察迅将张志立确定为嫌疑对象。
容琛这边打了几个电话,嘱托了他几位朋友。
半小时后,g市黑白两道开始全城搜索张志立此人。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犹如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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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钟,容家客厅的座机响起。
刺耳的铃声在偌大的大厅内格外响亮,所有人的心都瞬间被提了起来。
电话是容琛去接的,“喂?”
那边传来容嘉洛稚嫩的童声:“哥哥,我是嘉洛——”
话音未落,声音就被打断。
接过电话的男人没有多余的废话,开口就是:“准备好八千万,明晚十点钟我会打电话来告诉你们银行帐户,不许耍花招,否则就提你儿子收尸!”
容琛表现得异常冷静沉着,“我凭什么信你?万一你言而无信呢?我要确定他平安。”
对方呵呵冷笑,“只要把钱准备好,一切好说。”
容琛说:“以后每天早上十点,我要在电话里听他读当天的报纸头条。”
“可以。”那边很快同意。
说完就迅挂断电话。
整个通话时间刚刚十秒,技术定位不了他的gps地点。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容嘉洛现在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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