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看出荀攸不愿在自己面前献策,他还在为刚才自己的讥讽而耿耿于怀,程昱心中只得苦笑一声,找了一个借口先告退而去。房间里只剩下曹cāo和荀攸两人,这时荀攸才缓缓道:“程仲德的五条绳索论固然不错,但并不能为丞相解决刘璟西扩的难题,就算到明年,刘璟还是会照样西扩,我觉得丞相要考虑这个问题。”
曹cāo点点头,“我想听听公达的建议。”
荀攸淡淡一笑,“恐怕我的建议会让丞相失望。”
“不妨,公达尽管直说。”
“其实我想说,以我军之力已经无法阻止刘璟西进巴蜀,最多只能增加他入主巴蜀的难度,或者防止刘璟军队在夺取巴蜀后继续北扩。”
曹cāo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明白荀攸的意思,刘璟入巴蜀对于曹军而言鞭长莫及,他们无法出兵阻止,沉思片刻,曹cāo又问道:“那怎么样增加难度呢?”
“其实上次丞相说要游说刘璋抵抗刘璟西扩,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让巴蜀军队自己反抗,如果反抗有力,刘璟数年之内也休想占领巴蜀,其次是我们要借助刘备的力量。”
“刘备?”曹cāo愕然。
荀攸点点头,“刘备已经不是我们的威胁,他虽然野心勃勃,但他没有南方根基,荆州人并不支持他,尽管刘备手上有个刘琦,但一场赤壁大战后,荆州人早已把刘景升的两个儿子抛之脑后,他们眼中只有刘璟,所以请丞相放心,刘备的威胁时代已经结束了。”
曹cāo默默点头,“公达请继续说下去!”
荀攸又继续道:“但刘备却谋巴蜀已久,从他修建巫城,便可看出他的一心入蜀的渴望,而刘璟西扩,这无疑侵犯到了刘备的根本利益,刘备绝不会甘心,我相信会千方百计阻挠刘璟,丞相不妨助刘备一臂之力。”
“那我该怎么助他?我似乎无法助他。”
“其实很简单!”
荀攸笑道:“封刘备为交州牧便可,给刘备一个根基,让他在南面牵制刘璟,就算刘备争夺益州失败,他将来也会伺机而动,成为刘璟的一个后患。”
曹cāo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虽然刘备曾是他的劲敌,但现在变成了刘璟成为自己的劲敌,那他确实有必要将刘备转为自己的助力。
这时,曹cāo又问道:“刚才公达说,刘璟会继续北上?”
荀攸淡淡一笑,“我想有贾诩在,他一定会力劝刘璟取汉中,再以汉中为跳板,夺取关中三辅,所以微臣想劝丞相,刘璟若取巴蜀,丞相便要提前灭掉马和张鲁,先一步扼断刘璟北上之路。”
曹cāo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有仲德和公达之策,我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荀攸又沉吟一下道:“其实程昱说得很对,江东军西征最大的失策便是破坏了孙刘联盟,这个时候丞相若利用刘璟急于西扩的机会,抢先一步和刘璟达成和解,双方互不侵犯,这就断了孙刘再次结盟的可能,丞相说呢?”
曹cāo缓缓叹息一声,“论天下大略,无人能出公达之右。”
“丞相过奖了,其实刘璟的战略很厉害,有贾诩相辅,这才是我们的劲敌,无论如何要赶在他北上汉中之前铲除马和张鲁,一旦马和刘璟两路出兵邺城和许昌,中原危矣!”
曹cāo默然不语,他想到了马进攻邺都,刘璟进攻许都,这样的后果非常严重,使他心中沉甸甸的。
这时,荀攸又建议道:“丞相若准备和刘璟先达成和约,那微臣建议让蒯异度为使者,出使襄阳。”
襄阳,江夏军在击溃江东军后,并没有在休整停留,刘璟命令黄忠和甘宁处理柴桑后事,他则率领两万水军分乘四百艘战船挥师襄阳,他要借助击败江东军的高昂士气,再次击败盘踞的樊城的曹军,收复樊城及新野。
大军一路浩浩荡荡沿汉水北上,这天晚上,船队抵达了宜城县,并在宜城县靠岸停泊,稍作休整,刘璟大船便停泊在码头正中位置上,此时船舱内灯火明亮,刘璟正和贾诩商议夺取樊城和新野的方案。
樊城和新野只有一万守军,尽管是由名将徐晃统帅,也难挽回兵力不足的劣势,对于这场夺取樊城之战的胜利,几乎没有什么悬念,但刘璟关心的是樊城大量的粮食物资能否顺利拿到,那对解决目前荆州的粮食困境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仅是樊城粮食问题,同时还有下一步夺取南阳郡,扩大襄阳的战略纵深有着重要意义。
沙盘前,刘璟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虽然在谈论樊城之事,目光却不由转向上庸县,上庸城位于汉水以南,是襄阳去汉中的必经之路,目前由曹洪率领五千曹军镇守。
上庸城高大坚固,依山而建,易守难攻,想夺取它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但它又是荆州和汉中连为一体关键之城,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可如果不拿下它,刘璟关于荆蜀汉一体化的策略就无法实施。
贾诩看出了刘璟的心神不宁,也看出他在关注上庸,便笑道:“州牧不用太担心,拿下上庸城其实也不难,用战船封锁汉水,截断他的物资供应,不出半年,上庸守军就会投降。”
说到这,贾诩见刘璟目光平淡,并没有惊喜之sè,便知道他是认为时间太长,便又指着叶县道:“或者我们军队再继续北上拿下叶县,只要能拿下叶县,许昌的大门就打开了,这个时候,我们用叶县和曹军换取上庸。”
刘璟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方案不错,就在这时,门口有亲兵禀报道:“启禀州牧,文将军派船只护送一人前来,说是曹cāo的使者,但这个人是原来的蒯别驾。”
‘蒯越?’
刘璟微微一怔,在这个节骨眼上,曹cāo居然把蒯越派来了,这是要图什么?
贾诩却笑了起来,“若我所料不差,蒯异度应该是为夏侯渊和曹仁而来。”
刘璟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蒯越曾经对自己有恩,而且蒯良也还在江夏,这个人情他得给,刘璟当即令道:“请蒯先生进来!”
片刻,一名士兵领着蒯越走进了船舱,和一年前相比,蒯越仿佛老了十岁,头已白了大半,满脸皱纹,相比之下,原本身体有病的蒯良倒是jg神比他好得多。
蒯越被封为关内侯,在朝内担任御史中丞,没有任何实权,仅仅是一介虚职,这一年蒯越也过得着实煎熬,尤其听说刘璟在赤壁大胜,稳固了荆州,这便使蒯越更加后悔,如果他不离开荆州,他现在是荆州的第二号实权者。
但后悔已经没有用,他不可能再返回荆州,那会让天下人耻笑,好在曹cāo向他许诺,只要他能完成这次出使,将封他为鲁郡太守,虽然只是一介太守,但要比他目前的虚职强得多。
虽然有点羞于见刘璟,但蒯越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船舱,他上前躬身行一礼,“御史中丞蒯越参见刘州牧!”
刘璟没想到蒯越竟变得如此苍老,他不由愣住了,他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酸楚,这就是当年的荆州第二号实权人物吗?竟变得如此衰老落魄,他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连忙回礼道:“蒯世叔不必多礼!”
蒯越听刘璟依然叫自己世叔,他更加无地自容,长叹一声,“贤侄,此一时彼一时,我无颜再做你的世叔了。”
刘璟笑眯眯挽住他的胳膊,拉他坐下,“世叔请坐!”
他又命士兵上茶,这才笑道:“世叔是朝廷大臣,有什么可惭愧的,不管怎么说,若没有世叔的帮助,我刘璟也不会有今天。”
刘璟很会说话,一句‘朝廷大臣’让蒯越有了台阶,确实如此,他是汉臣,刘璟也是汉臣,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至少表面上他并没有背叛荆州,就像被朝廷从荆州调回了京城一样。
蒯越稍稍有了一点颜面,又向贾诩点点头,“文和,多年未见了。”
贾诩也微微一叹,“时光如箭,我们都老迈了。”
这时刘璟又关切问道:“世叔身体好像不太好,最近生病了吗?”
蒯越点点头,“去年生了一场大病,直到年初也逐渐康复,老妻也不幸病世了。”
刘璟黯然,蒯越又强颜笑道:“不过我接到兄长的信,知道了你的情况,我感到很欣慰,当年我确实没有看错,你不仅继承了伯父的遗志,还比你伯父做得更好,我真的很希望景升最大心愿能在你身上实现。”
“我伯父最大心愿是什么?”刘璟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重振汉室,可惜他没有这个魄力和能力,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三人都沉默不语,片刻,蒯越苦笑道:“说这些没有意义,我再说说正事!”
“世叔尽管直言,刘璟将洗耳恭听!”
蒯越想了想道:“曹丞相请我出使荆州,是想和你谈一谈和解之事,他可以承诺三年内不再南下荆州,但也希望贤侄也做出一些姿态。”
刘璟沉吟一下道:“可有曹cāo的亲笔信?”
“有!亲笔信就在我身上,但曹丞相明言,若你愿意和谈,他才准我把信给你。”
刘璟笑了起来,“如果曹cāo确实有诚意,我可以将夏侯渊和曹仁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