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执念(1 / 1)

一直到被顾青用力拽了几下,余季陶才回过神,顾青急急地问他:“问你话呢,怎么才说两句就挂了?蒋凤麟都说什么了?”

余季陶纳闷地说:“他一点儿都不惊讶,还说他知道了,还见着人了。”然后沉默了几秒就把电话切断了,问都不让人问。

“什么?”顾青也跟着傻眼,敢情他们夫妻俩商量来商量去,着急上火这么几天,人家却早知道了?

她虽然只跟连翘相处过两天,交情不深,可她喜欢连翘的性子,又抱着同情心看待她,蒋凤麟又是丈夫余季陶的发小,对他们的关切度自然不同一般人。

余季陶想了想又说:“顾青,我觉着他的语气不大对劲,你想想看啊,他都找了三年了,现在见到连翘了,怎么比咱们还冷静啊?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纠缠了这么些年的结,解也得费劲,余季陶的担心不无道理。

“要不你去一趟瞧瞧?”顾青突然提议,顿了顿再说,“我也去。”真要有点什么事,她和连翘能说得上话,也能看着他们爷们不乱来。

余季陶瞪大眼:“你也去,儿子咋办?”

“家里巴不得咱们去玩呢,爸妈都高兴带孩子,就去一两天没问题的,事急从权嘛。”顾青拍板定论。

热心的夫妻俩第二天一早就飞去了上海。

他们这厢还怕蒋凤麟乱来,可没想到到了才知道他病了,是半夜发起的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话都说不了,听说是淋了雨,病来如山倒。张伯发现后急得不得了,匆匆喊了家庭医生上门,冷敷吃药打点滴,忙活大半天,蒋凤麟才退了烧。

怕他会反复发烧,还约了医生傍晚再来复诊。

余季陶夫妻一来,张伯就跟看了救星似的,一个劲地对余季陶絮絮叨叨地说:“小余啊,你来得正好。凤麟他啊都烧得糊涂咯,嘴里总念着‘瞧瞧’,也不知道是哪里疼,是要我瞧哪里?”

是翘翘,而不是瞧瞧吧?

张伯不知道,他余季陶知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蒋凤麟这家伙惦记连翘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装什么狗屁冷静?

他想起顾青在飞机上预设的各种可能,还叮嘱如果蒋凤麟要破坏别人家庭幸福,他千万得阻止。可有些话顾青不爱听,他也就不好明说,真是兄弟是可以两肋插刀的,哪怕是错的,可只要蒋凤麟想,他就一定会帮,哪里还阻止?

只是他更了解凤麟,他做生意是狠,手段都不重样,可连翘是他的软肋,他未必舍得让连翘受罪,要不当年就不会紧着瞒着,后来也不至于发了疯,连跟家里都闹翻了。

余季陶让顾青去放行李,自己走去蒋凤麟的屋里,才到床边,果真就听见蒋凤麟念叨着连翘,连病了也不安生。

他长长叹了口气。

一直到晚上蒋凤麟才真正退了烧,人也醒了,就是脸色还不大好看。张伯松了口气,余季陶扶着他去歇息,再回来陪蒋凤麟说话。

“我就不明白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学人淋雨,以为自己是小年轻啊?”见气氛有些沉闷,余季陶就故意说笑。

蒋凤麟灌了一大杯温水,喉咙舒服点了,才勉强笑:“那你还来?”

“我怕麻将三缺一!”余季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当年连翘消失,蒋凤麟差点把自己折腾没了,也是余季陶给拉了回来,这回又有重演的趋势,他怎么能坐视不理?

“我没事。”蒋凤麟依旧是轻描淡写。

可余季陶却觉得他的沉寂比爆发更吓人。

“我说……那真是连翘?你们有没有……有没有……”余季陶一时间不晓得怎么说话了。

“她没见到我。”蒋凤麟想起幼儿园门前的那一幕,心就跟被针扎一样刺痛,一直自诩理性冷静的头脑都混沌了,竟然还问,“老余,你说……那个孩子会不会是我的?”

他这几天都在想这个问题。

余季陶倒抽一口冷气,睁大眼看他:“你觉得可能性大不大?孩子的出生日期呢,你查了没?时间能对上吗?”

这下蒋凤麟沉默了,的确,那孩子的生日对不上号。

余季陶一针见血地指出:“大家都是男人,你知道男人都要面子,我听顾青说连翘的……那个人是有才有貌的海归,不至于要替旁人养孩子,你还不如说那孩子是那个人带的更靠谱呢,你啊,别想得走火入魔了……”

不可能,孩子那弯弯的眉眼,标致的轮廓像极了连翘,肯定是她的女儿!

无论怎么想都不舒服。

如果,如果是他的女儿该有多好,那样他还有机会再争取不是?

结婚算什么?既然她那么重视那张纸,他未必不能给,当年,也是迫不得已。

“我想去做个亲子鉴定。”蒋凤麟不肯罢休,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还想着到时候真是他的孩子……他只怕要欣喜若狂,他跟连翘还能重新在一起。

受张伯拜托来给蒋凤麟送粥的顾青刚到门外,听了这哥俩的对话可气得不行,门都没敲就直接进来了,把托盘一放,脸就绷起来。

“蒋凤麟,按理说这是你的私事,我和余季陶是朋友,也是外人,不好插手。可这件事我非说两句不可,你们大老爷们倒是知道要面子,那咱们女人就不要面子了?你刚刚说什么?要给孩子做亲子鉴定,你凭什么?人家连翘就不能对你死心再找个好男人嫁了?现在你找到人了知道她过得好,不应该阔达一些手来个成全?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你这样贸然去做亲子鉴定,被她丈夫婆家知道了只会再次搅乱她的生活,你是看不得她好是吗?可你别忘了,不是她欠了你,而是你本来就欠着她!”

女人的心,总是比男人更细致更敏感。

顾青这一连串质问都不带喘气的,愣是让蒋凤麟无话可说。

余季陶总算是抢回话语权:“他不正烦着嘛,随口说说罢了,别大惊小怪的,你先回去睡吧。”他难得一回对妻子板起脸。

顾青也不好落他面子,嘴一撇扭头就走了,反正她就是看不惯蒋凤麟。

“你别怪她,她就是口直心快。”余季陶道着歉。

蒋凤麟抿抿唇,没再说话。

他还能说什么?明明知道顾青的话是对的,可他不甘心,他希冀那孩子是他们俩的,有了那样血缘的羁绊,他才有机会成全他的执念,和她重新在一起。

接着两天顾青都担心蒋凤麟真的不管不顾去做亲子鉴定,余季陶总说要是她活在古代,肯定是个古道热肠的侠女。

顾青只是觉得同为女人,她更理解连翘的苦,换她也不可能原谅蒋凤麟,蒋凤麟的重头开始简直是痴心妄想。女人觉得覆水难收,男人总想着事后挽回,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处。

可家里有老有小,余季陶和顾青只得回去。

蒋凤麟对余季陶说:“让她放心吧,我暂时不会去做亲子鉴定的。”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你决定放弃了?”余季陶挑眉,似乎不大相信。

蒋凤麟没有回答。

自重遇连翘开始,他就开始睡得不踏实。

不是梦到了从前在一起的日子,就是想起前两天那一家三口的甜蜜。

从前和如今,对他来说是滋味不一样的折磨,进也不得,退也不是。他从不怀疑,连翘会是个好妻子,好妈妈。

他得承认,他嫉妒那个男人,占有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所以他用的是“暂时”这个词,这把火烧旺了,他也许会忍不住。

余季陶他们离开后,蒋凤麟又将养了几日,张伯跟他提起蒋老太太忌日的事。

蒋老太太是在那年秋末去的,到底没熬到见小孙子大婚,带着遗憾长眠。可活着的人并不轻松,苏家失了脸面,拒绝再支持蒋凤麟,他的叔伯联手□□,还联系了一部分股东,动议解除他在蒋氏的职务。

而蒋凤麟出乎意料的没有恋栈,把权力交了出去,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他求学时创办的一家电子企业。

接着蒋氏接二连三地出问题,几乎要崩盘。

其中有没有蒋凤麟的手笔,外人不得而知,反正后来不过两年,蒋氏又重新落到他的手里,皇亲国戚退的退,贬的贬,外界都传他不择手段,罔顾亲情。

可他却还后悔自己不够狠,若他能一开始下这个心不念亲情去对付这些人,而不是想兵不血刃收了权还奶奶保齐蒋家人的心愿,就不会毁了他和连翘的感情。

蒋家现在的关系很微妙,大家似乎就顶着同一个姓而已。

张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沟沟,只是叹气:“我这把老骨头不禁折腾,不然我也跟你去,好好祭拜一下小姐……想起来,你的名字还是小姐取的呢!”

蒋老太太对这个孙子寄予厚望,认为只有他才能守住蒋家的家业,守住老伴的心血,事实证明也是。

蒋凤麟眼神微深,点点头说:“我会记着的,您老就别费心了,安心留在这儿吧。”

当年一说起他的名字,连翘马上猜到出处——不辞驿骑凌风雪,要使天骄识凤麟。

这可不就说明他们有缘分?

只可惜是一步错,步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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