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神棍(1 / 1)

青雀最初这段怀孕的时光真是轻松愉快,夫家也好,娘家也好,各路人马全都无一例外的表示非常开心,非常关切。夫家源源不断的送来各种赏赐,从珍稀果品到金玉玩器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娘家更是出人出力,林啸天、林啸威两兄弟负责陪姐姐玩笑,青宁替姐姐摘来新鲜的玉兰花,青峰和薛挥一起专心致致给未出世的小外甥刻小木剑、小木刀,薛扬年纪大,稳重一点,陪姐姐散步。

最初,真是很美好的。

慢慢的,青雀开始不满。身子慢慢开始笨重不说,玩又不许放开了玩,不许骑马,不许动枪动枪,天气渐渐热了,还不许用冰。

各种各样的不方便啊。最要命的是,到这时才不过四五个月,要熬到孩子生下来,还有小半年的光阴。青雀不禁气咻咻的,时不时的想要发脾气。

做姐姐的,自然不能跟弟弟妹妹们凶,对不对?太没风度了。做女儿的,也不能跟爹娘凶,对不对?太不孝顺了。盘算来盘算去,最合适发脾气的是孩儿他爹,他才是罪魁祸首。

天越热,青雀越凶。每每她瞪眼睛使小性子的时候,晋王总是柔声软语哄她,“我家的小美人即便张牙舞爪,也是个小可爱,令四哥心疼。”她嫌热,他便陪着她不用冰,“我家妞妞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四哥也是一样的。”青雀每每被他哄过之后,又成了乖巧的小妻子。

钟嬷嬷看在眼里,暗暗叹息。晋王打小在先帝跟前长大,在宫里谁敢给他脸子看?连万贵妃在世之时都对他格外青目,异常和气,晋王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可他到了王妃面前,偏能这般做小伏低。唉,一物降一物啊。

过了头三个月,胎相稳了之后,青雀进过几回宫。回回进宫都是晋王亲自送她去,亲自接她回。因为这个,晋王被太皇太后打趣过,被邵太妃嘲笑过,他面皮很薄的红了脸,然后,下回照旧。

太皇太后见了青雀,笑的眼睛都咪成一条缝了,“好孩子,快起来,你身子沉重,自己娘们儿,不必多礼。”拉着她的手笑了半晌,甭提多开心了。

想想也是,自打先帝去后,太皇太后已多年不见这等喜事,自是希罕的。她孙子很多,孙女也不少,可是曾孙子还没有。头一个,总是与众不同的,让人格外期待。

王太后看着青雀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又是喜欢,又是羡慕。她从来也没有得宠过,一生不知道身怀六甲是什么滋味。想来,能有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一定很幸福,很美满。王太后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在宫中受人尊敬,日子比从前强了不知多少倍,她自己也很知足。可是,看到怀孕的晋王妃,王太后那已经波澜不惊的心房却起了点点涟漪,仿佛已经苍老的树干上又萌发了嫩绿新芽。孩子,一个稚嫩的孩子,会带给人多少希望,多少憧憬。

张皇后在头回见到身材不复苗条的青雀的一刹那,身子僵了僵。她虽是秀才之女,可打小便知道自己要矜持,因为她是金夫人“梦月入怀”而生下的,自她才出生,命格便是尊贵无比。张皇后从出生到长大,到选为太子妃,一路顺顺当当。嫁为太子妇之后,当年万贵妃便没了,没多久先帝也薨逝,太子即了位,她毫无悬念的成为中宫皇后,母仪天下。她一直很顺遂,很美满,除了没有身孕,没有为皇帝生下儿子。

张皇后随着太皇太后、王太后一起关怀过青雀的日常起居之后,和善的微笑,“祖母寿辰在即,下月我在上清观打醮,做斋事为祖母祈福,可惜弟妹有了身子,却不便前去。”

道观、斋事?青雀笑盈盈。本朝自太祖皇帝开始便是尊奉儒教、三教并用,对道家,崇敬的是真武神,优礼扶持的是正一道。斋醮祈福,更是经常有的事。为太皇太后祈福的斋醮,孕妇是去好呢,还是不去好呢?要知道眼下已是四五个月,胎已经坐稳了。

青雀笑的很甜美,“祖母向来疼我,我若躲懒不替祖母祈福,怎过意的去?嫂嫂带我一起吧。”

太皇太后拉起青雀的小手,笑咪咪夸奖,“孝顺孩子!”夸奖完了,却不许她去,“有你嫂嫂和姐妹们便好,你好生歇着。人多,不是玩的。”

“把闲杂人等清理出去便好了啊。”青雀笑道。

太皇太后拍拍青雀的小手,显然十分满意。

王太后在旁看着,眼中有了笑意。阿原的王妃跟他一样招人喜欢,这不,成婚没多久,太皇太后见了她便亲呢非常。果真如俗话所说,“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门”么。

张皇后看着太皇太后对青雀的亲呢,不禁有些眼热。太皇太后不只是皇帝的亲祖母,还是幼年之时庇护过皇帝、对皇帝有极大恩德之人,自然备受皇帝尊崇。张皇后才进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待她也极和气,后来皇帝一直没有子嗣,又不肯立妃,太皇太后渐渐便对张皇后冷淡了。

好吧,相比较起太皇太后对青雀的亲呢,张皇后更眼热青雀的身孕。张皇后贵为帝王之妻,六宫之主,连同娘家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弟都跟着鸡犬升天,胡作非为,真是备极荣宠。她如今唯一缺少的,便是子嗣。

“到了上清观,见着无尘真人,定要问清楚了。”张皇后想到自己的难堪之处,一阵心痛,思量道:“我到底有没有生下皇子的命,祁青雀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命格,一定要问清楚了。”

无尘,你以前没有让我失望过。这回,也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吧!

青雀陪着太皇太后说笑半天,告辞出来,去看邵太妃。她在宁寿宫已是言笑晏晏,到了大姨面前就更是如鱼得水了,“您想要小孙子啊?成,我答应您了,一准儿给您生个小孙子!”

邵太妃又是高兴,又有些疑惑,“青雀,你怎么知道一准儿是小孙子呢?大夫看过,还是高僧、道长给看过?”

青雀嘻嘻一笑,“都没有。不过,这回不管是小孙子还是小孙女,总之我一准儿给您生个小孙子便是。这回不是,下回接着生呗。”

邵太妃大乐,“原来如此。”她答应的是“一准儿给您生个小孙子”,可没说,“这回给您生个小孙子”。

邵太妃怜爱轻抚青雀的鬓发,“这小丫头,真是顽皮。”青雀享受的咪起眼,跟邵太妃讨价还价,“不管生个什么,您不许只疼他,便不疼我了。”邵太妃一迭声道:“疼你,青雀,母亲最疼你。”

在大姨面前撒够了娇,晋王也该来接她了。邵太妃瞅瞅阿原,瞅瞅阿原怀孕的小娇妻,眼角眉梢全是笑,“阿原,你要让着青雀,她怀着孩子呢。”邵太妃不厌其烦的再三交代,晋王不厌其烦的再三答应,“嗯,让着她。”

从邵太妃处出来,先乘轿到宫门,再换晋王府的马车。上了车,晋王扶青雀坐好,体贴的替她垫好靠背,“王妃,舒适否?”

“母以子贵啊。”青雀舒坦的靠在石青色锦缎靠背上,悠悠叹道。

“即便妞妞没怀孩子,四哥也会疼你,也会让着你的。”晋王温柔说着甜言蜜语。

两人含笑对视,心里都是甜丝丝的。

回到晋王府,青雀仔细问着上清观。晋王沉吟,“从前不觉得,近年来,哥哥好似颇好黄老之学,也对道士格外礼遇。”

青雀淡淡一笑,“有那么位皇后,你皇帝哥哥醉心于黄老之学,也不奇怪。”她这一笑虽是淡淡的,可讥讽之意,却是十足。

张皇后何许人也?其母金夫人“梦月入怀”而生,极贵的命格。当年先帝为太子选妃,这“梦月入怀”,可是占了不少便宜的。张皇后有这样的经历,会迷信,会尊崇道长,真是毫不奇怪。跟什么人学什么人,皇帝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哪能不受她影响。

更何况,皇帝的身体并不是非常强健,即位之后为国事操劳,不只劳心,也劳身,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这时若有人拿“长生不老”“强身健体”来说事,他当然会感兴趣。

晋王默然。先帝为哥哥选妃之时也是很花心思的,可是选来选去,却选了这么一位。哥哥成亲数年没有子嗣且不说,她纵容娘家弟弟为非作歹,真是令人厌恶。

“上清观的观主是无尘道长。他既是观主,果然有些真才实学?”青雀问道。

“一个神棍而已。”晋王微微皱眉,“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偏偏哥哥肯信他。不过,他也只是斋醮骗钱,另索要些庄田宅院之类的赏赐,小打小闹。”

青雀点头,“我知道了。”

到了斋醮之时,青雀跟着皇后,还有安康长公主、永康长公主、卫辉长公主、仙游长公主等人同行。安康长公主年纪最长,已于去年下降定远侯王方,永康、卫辉年纪都在十三四岁上下,尚未定亲。仙游最小,还不到十岁,她身材纤弱,小脸苍白,看上去真是弱不禁风。

上清观占地辽阔,风景优美。在这里欣赏斋醮仪式,看着一众身穿道袍、手持法器的道士们在场中翩翩起舞,吟唱着古老而悠扬的曲调,有些像看唱戏。青雀极少出席这种场合,倒也算是开了回眼界。

闲杂人等都被清退,安康带着妹妹们在观中自在游玩。永康等几人难得出门散散,兴致极好的跟在长姐身后,指点花草树木,绿水青波。

张皇后和青雀在阁中坐着,内侍来报,“无尘道长求见。”张皇后温声道:“准。”内侍应声下去之后,张皇后对青雀微笑,“无尘道长现掌着道录司的正印,又被陛下封为纯一真人,公侯勋戚们见了面,都要称呼他一声‘老神仙’。”

“道录司正印,也是位六品官了。”青雀嫣然。在这京师之中,一位六品官可算得了什么呢,可是此六品非彼六品,这位上清观主,可是位不容小觑的人物。他能时常见到皇帝,至少在眼下,他为皇帝所器重。

一位身穿蓝布道袍的道士走了进来,稽首问安。他年约四十多岁,修长消瘦,眉目清秀,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张皇后温颜问了斋醮的详形,转过头和气笑道:“这位神仙法力无边,尚在娘腹的胎儿,他只需一眼,便能辨认出男胎女胎,极灵验的。”

青雀好奇道:“有些大夫把把脉,便能辨出胎儿是男是女,我倒是听说过。至于这位神仙,他是连把脉也不用么,只看一眼便可?”

张皇后很笃定,“只看一眼便可。”说完,脸上带着浅淡的、几乎捉摸不到的笑意,看向无尘。无尘会意,做出很郑重的模样,“王妃,贫道得罪了。”先赔罪,然后开始上下打量青雀。

青雀笑盈盈看着他。

无尘看到她那双静如秋水的明眸,不知怎的,竟是心中一寒。她这双眼眸如寒星,如深潭,璀璨晶莹却又深不可测,被她冷幽幽的眼神扫过,直令人生出芒刺在背之感。

张皇后在旁饶有兴致的微笑看着。

“王妃定会一索得男。”良久,无尘躬身答道。

张皇后瞬间变了脸色。怎么成了一索得男,无尘你疯了?

青雀浅浅一笑,悠悠道:“只要是自己亲生的,男儿还是女儿,又有何妨?司印,你若说错了,我并不会怪你。总之而言之,孩儿不拘是男是女,晋王殿下和我,都是一般喜欢。”

这风凉话说的,张皇后心头一阵绞痛。

素日端庄雍容的张皇后,此时脸色煞白。

青雀好像没看见一样,依旧一脸盈盈笑意,如同扑面而来的三月春风般和煦。

张皇后稳了稳心神,勉强笑道:“如此,真要恭喜弟妹了。”青雀巧笑嫣然,“到孩儿满一岁我们就请立世子,到时请您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早早的准了吧。”别打我儿子的主意啊,过继,美的你。

张皇后眼光闪烁,“这有什么,不必弟妹开口,也是要这般办理的。”青雀客气道了谢。

无尘退出去之后,张皇后跟青雀说起家务事,“三丫头和五丫头也到年纪了,陛下吩咐替她们留意亲事。弟妹,咱们一样是做嫂嫂的,你意中可有人选?”

永康长公主排行第三,卫辉长公主排行第五,就是张皇后口中的三丫头和五丫头。

青雀笑,“三丫头、五丫头都是好性子,可人疼的,不拘哪家得了去,都是他们的福气。往后我便留意家风清正厚道的人家,若有上佳子弟,便来跟嫂嫂说。”

张皇后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武定侯的幼弟上书求尚主,陛下似有应许之意。如此,只寻一位上佳子弟便可。弟妹,你看宁国公的曾孙子如何?”

青雀真想对张皇后翻个白眼。宁国公的曾孙子多了去,好不好?他有两个儿子,嫡子邓晖,庶子邓昆;邓晖有四个儿子,好巧不巧的,邓昆也有四个儿子;邓晖这四个儿子全已娶妻生子,曾孙子没有十个也得有八个吧?邓昆那边,估计也不老少。你说宁国公的曾孙子,请问是哪位呀。

“您说的是……?”青雀言简意赅。

“嫡长孙,邓之翰。”张皇后倒没藏着掖着。

你敢是闲疯了不成,前阵子想给邓之屏做媒,这会儿又打邓之翰的主意,打量着宁国公府好欺负?青雀不由大怒。我虽不姓邓了,邓麒还是我亲爹!

“我好像听过一耳朵,说是邓之翰已定过亲了。”青雀轻描淡写,“却也记不大清楚,改天见了邓伯伯,再细问他。嫂嫂体谅,自打怀了孩儿,我这记性便差了,易忘事。”

张皇后心里这个气,就甭提了。我才提个驸马人选,你就说定过亲了,跟我作对是不是?还什么怀了孩儿记性差,明目张胆讽刺我,你是明目张胆讽刺我。

张皇后硬挤出丝笑容,“如此,再看别家也好。”

青雀的笑容却极为明悦,“两个丫头年纪又不大,慢慢挑着,务必挑个好的。明年我们若就藩了,那便偏劳嫂嫂。”

张皇后皮笑肉不笑,“做长嫂的,理应如此。”

安康长公主带着妹妹们在观中四处游玩回来,永康、卫辉小脸都是红扑扑的,显然极是快活。就连年纪最小、身子最差的仙游,脸色也红润不少,眼中也有了笑意。

青雀含笑看着她们,心中极为怜悯。这些可怜的小姑娘,平时总是拘束在宫里,好容易才能出来散散。祁青雀将军比她们强多了呀,我跟她们差不多大的时候,正骑着骏马在草原上奔驰!

豆蔻年华的祁青雀将军,比公主还自由啊。青雀自恋的想道。

上清观斋醮,圆满收场。

斋醮之后,无尘有几天躲着不敢见张皇后。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终归是要给张皇后一个交待的。

这天,无尘为皇帝进献过益寿延年的符咒之后,被内侍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宫室。

“你竟敢说她一索得男!”张皇后冷冷道。

无尘叹息一声,打了个稽首,“殿下,她不只会一索得男,她的儿子,还会是未来的帝王,君临天下。”

“什么?”张皇后一声尖利的惊呼,“帝王?她的儿子是帝王,那我呢?你不是曾经说过,我命里有子!”

无尘掐指算了算,面上有迷茫之色,“您命里确实有子,再不会错的。可是,她怀着的确是龙种,直有冲上九重天之气势……”

张皇后大为不解,“这是怎么回事?”目光忽然凛冽起来,声音也变的严厉,“难不成,是她的儿子会谋逆,从我儿子手中夺走大位?”

无尘面有惭色,“无量寿佛!贫道测算不出。”

张皇后定定看着他,慢慢说道:“你说过的话,有些确实灵验,有些却不是。有些极管用,有些根本是模棱两可,敷衍搪塞于我。你说我命里必定有子,我信了,陛下也信了,可是,今日你却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无尘肃然,“殿下命中一定有子,确定无疑。”

张皇后沉默片刻,开口问道:“晋王的面相,究竟如何?”

无尘皱眉想了想,奇怪的摇头,“晋王眉宇之间时而有帝王之气,时而又没有,真是奇哉怪也,奇哉怪也。”

张皇后嗤之以鼻,“先帝在时何等宠爱于他,大位一样是陛下的。你说他有帝王之气,不是胡说八道么。”

无尘满脸陪笑,“贫道是据实所言,所实所言。”

张皇后又沉默片刻,淡淡道:“晋王妃一定会生下未来的帝王,再无他法?”难道这一片大好江山,最终真会归了祁青雀的儿子么。

无尘一脸庄严的掐指算了半天,为难的说道:“若说胎儿,以贫道的修为,是极易转胎的。可她所怀的胎儿却是一身霸道之气,很难转。即便真能转,也要耗尽贫道的体力,和无数钱财。”

“不管花多少银钱,费多大力气,只管去转!”张皇后咬牙,“无论如何,这天下也不能是别人的!”

无尘为难了半晌,方道:“殿下既有此吩咐,贫道勉力一试。成与不成,却要看天意如何了。”

张皇后少不了勉励他几句,无尘索要了无数财物,再次稽首,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这道士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张皇后独自坐在榻上,苦思冥想,“晋王的帝王之气时有时无,祁青雀的儿子一定会君临天下,究竟是他胡扯的,还是真看出来了?”

“是真的吧。”张皇后嘴角泛上丝迷蒙笑意,“母亲怀上我之前,到寺庙上香求子。路上遇到这道人,他指着我母亲大笑,‘求佛有何用?求我!’母亲面有不快,他却只顾着自说自话,‘你头胎定是女儿,生这女儿之时,你会梦月入怀。这女儿长大之后,富贵无边啊’。母亲听了倒也动心,送了他两升米酬谢,还暗暗记下他的形状面貌等等。”

“等到生我的时候,母亲果真梦月入怀。我长大之后,果真被聘为太子妃。这道人,确有法力无疑。”

“千方百计寻找到这道人,力气真是没有白费。他甫一见面,便断定我命中一定有子,不过是略晚数年罢了。我,一定会有儿子的。”从小一帆风顺的张皇后,对自己的好命非常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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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飘着蒙蒙细雨,带来丝丝凉意。得意楼一间幽静的雅室中,一名青年男子悄然独立,面色很是焦急。信是送去了,她到底会不会来呢?他一会儿觉得她会来,一会儿觉得她不会来,备受煎熬。

房门打开,一名蒙着面纱的少女身姿轻盈的走进来。青年男子见到那抹绰约的身姿,心狂跳起来。

少女在门口默默站了片刻,缓缓伸手,取下蒙在脸上的面纱,露出真面目。她面容清丽娇柔,肌肤如同冬日初雪般纯洁晶莹,一双明眸秋水潋滟,闪烁着动人的光茫。

“阿扬!”青年男子又惊又喜的往前走了两步,颤抖着低声叫道。

“邓之翰你站住,不许往前走!”少女小脸一板,义正辞严,“我爹娘兄长就在隔壁,你若敢轻举妄动,我高喊一声,他们便会破门而入。”

邓之翰听话的站住,柔情又贪婪的看着薛扬,“我听你的。”几个月没见,她长的更好看啦。阿扬,你太美了,怎怪的我朝思暮想,念念不忘。

薛扬皱眉道:“我只能出来一小会儿,你有话快说。”

邓之翰如梦初醒,“那个,不知怎么的,宫里竟传出想让我尚主的消息。我如何能尚主?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怎能娶别人?阿扬,你嫁给我吧!”邓之翰眸光热切,央求说道。

薛扬觉得脸上*辣的,啐道:“胡说!没个爹娘在堂,却跟女孩儿家求婚的道理!你若有心,央媒人去,跟我歪缠什么。“

邓之翰急的想跺脚,“可是令爹令堂不许啊。”

“我爹娘不许,婚事自然不成。”薛扬不悦,“他们不许,我便不会答应。”

邓之翰央求的看着薛扬,目光中满是痛苦,“我……我日日夜夜想着你,睡里梦里都是你……可是,我娘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抛弃她,真的不能。阿扬,我为了你什么都能做,只除了伤害我娘……”

“你娘不能伤害,我娘便可以了?”薛扬气恼的小脸通红,“我娘她……是被你娘抢走了夫婿,被迫远走云南,好不凄惨。我娘说,我若敢认你娘为婆婆,她便抹脖子自尽,不再苟活于人世。我怎能做不孝女……”薛扬掩面。

邓之翰一阵茫然。她的娘和自己的娘是死敌,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外面隐约有呼唤薛扬的声音,薛扬迅速整了整妆容,重新蒙上面纱,低声道:“我走啦,往后,咱们再不见面了吧。”

邓之翰心如刀割,“不,不可能,我一定要见你,阿扬,我一定要见你。”

他声音痛楚而热烈,听在薛扬耳中,竟令她生了怜惜之心,甜蜜之意。“这人是我命里的劫数啊。”薛扬脑子昏昏的,嘴角勾起一丝迷离的笑意。

她蓦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笑,轻薄不尊重,有失矜持。转念一想,有面纱掩盖呢,又觉略略放心。

“你都要尚主了,还怎么见我?”薛扬低低笑了一声,转身飘然离去。

邓之翰追到门口,却没敢出门-----隔壁就是薛家的雅间,这会子出去,保不齐会撞上薛能,或是薛护。

邓之翰呆呆站着,身畔飘散着纯正芳郁的蔷薇花香,很好闻,很受用,不绝如缕。

“这是阿扬留下的香味。”他不觉痴了,“这是阿扬方才站过的地方。阿扬,阿扬……”

尚主?不,我才不要娶公主,我要么娶阿扬,要么终身不娶。

邓之翰侧耳听了听,轻捷的出了屋门,出了得意楼,飞身上马,往宁国公府的方向驰去。

宁国公府。

宁国公一脸不耐烦,“尚什么公主?公主是好娶的?我戎马大半生挣下这份家业,到头来娶个曾孙媳妇我得对着她磕头下拜?赶紧的,把阿扬给定下来,不许再拖延。”

邓麒苦笑,“我拖延什么?我哪想拖延?我恨不得明天就把阿扬娶进门,明天就喝儿媳妇茶。可薛家不乐意,我有什么法子。”

宁国公伸手从墙上取下挂着的马鞭子,拎着马鞭子在屋里踱了两圈,面带沉思状。

邓麒吓了一跳,好好的您拿马鞭做什么?我可一件坏事也没做!见宁国公只是拿着马鞭子随手敲打,不像是要揍人的样子,才拍了拍胸,惊魂甫定。

宁国公转了两个圈,停下脚步,“薛能不就是要休了沈茉么?依他。”

宁可休了沈茉,也不能娶个公主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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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我更新的动力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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