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公主才起床不久,她朝思暮想的姨婆、师公便来接她了。“快走,咱们快走!”小公主扑到姨婆怀里,神情认真,“爹爹说要论天算的,只许住三天!”
总共才三天,快走吧!晚一会儿便损失一会儿,补不回来的。
姨婆本是要和邵太后聚聚,闲聊会儿家常才走的,可见小徒孙这般性急,也便嫣然一笑,依了她,“小公主,咱们这便起程,片刻也不耽搁。”
邵太后乐呵呵的打趣小孙女,“这么急着跟姨婆走啊,小宝贝,你是迫不及待要离开祖母、离开你爹娘么?”
小公主伸出双手勾着姨婆的脖颈,粉粉的小脸蛋显得极为郑重,“古人说的好,‘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众人,当惜分阴’。祖母,小敢不是急着走,是要珍惜寸寸光阴。”
“既然定下要去姨婆家,那就赶紧出宫吧,时光不等人啊。”
邵太后乐的合不拢嘴,“瞧瞧咱们的小公主,多会说话啊!口才多好啊!小小人儿,怎恁的伶牙利齿?”越瞅她的宝贝孙女越顺眼,恨不得从妹妹怀里抢过来,狠狠亲上几口。
姨婆和师公会心的相视微笑,不约而同想到幼年时的青雀。初见小青雀,她不也是六七岁的年纪么?不也是一直振振有辞么?小敢真是青雀的闺女,这狡黠可爱之处,像了个十足十!
师公瞧着眼热,不由的冲小公主伸出胳膊。小公主嘻嘻笑,“师公!”清脆甜美的叫着师公,从姨婆怀里转到师公怀里,师公的怀抱更为宽阔有力,她更舒服了,怡然自得。
小公主在祖母、姨婆师公面前真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长辈们所有的宠溺纵容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姨婆、师公和祖母一样,最喜欢我!”小脑袋昂的高高的,得意非凡。
青雀过来之后,她小小的受了下打击。“这孩子太闹腾了,师爹师娘能帮我看几天,真是帮了我的大忙。”青雀如释重负的样子,好像小公主一点也不宝贝,恨不得立时三刻扫地出门。
“我跟爹爹商量了好半天,他只许我外出住三天。”小公主不服气的嘀咕。爹爹很疼我的啊,没有想把我往外推,三天还是我好不容易才要来的呢。
“你爹爹心疼姨婆、师公两位老人家,怕你把他们累坏了。”青雀善意的告诉她。你爹爹虽是帝王,可他很有良心的,半分不爱坑人。知道自家闺女爱淘气,轻易不许她出去祸害人;便是真许她出去了,也不许超过三天。
小公主委屈的撅起嘴,模样可爱又可怜。
姨婆、师公同时瞪了青雀一眼,师公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姨婆麻利的责备,“会不会说话呀,谁是老人家?不老都被你给叫老了。”
青雀头皮发麻,谄媚的陪笑,“什么话?您可不老,您年轻着呢……”姨婆不理会她,和师公一起告别邵太后,抱着小公主扬长而去。
小公主抱在师公怀里,喜滋滋的冲邵太后、青雀挥手,“祖母,娘亲,我会想你们的!”她一脸的情真意切,害的邵太后差点落泪。
“后天上午,便打发人接孩子去。”邵太后不放心的交代。青雀嘴角抽了抽,“大姨,那可是您亲妹妹家,咱们去接的太早了,会不会显得……不大好?”邵太后无奈道:“那便晌午吧,不能再迟了。”青雀笑咪咪答应,“成,一到晌午我便差人去接。”
邵太后还在惦记小公主,“你师娘知不知道孩子什么时辰午睡啊,小被子带了没有?你师娘会给孩子吃什么?小敢吃食上很挑剔的。”青雀头晕,“小敢这三天交给我师娘您妹妹,咱们便不再管了。大姨,咱们还是紧着给小聪聪挑个媳妇儿吧。”小聪聪今年已经十八岁,正在选太子妃。
“这个呀,大姨可不管。”邵太后悠闲的摆摆手,“你和阿原商量去,或者,问问小聪聪自个儿的意思。”青雀,如今是你和阿原娶儿媳妇,莫偷懒,你俩头疼伤脑筋去。
青雀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大姨,您学坏了。
小聪聪是太子,帝国的继承人,他的婚事自然紧要。阿原和青雀曾再三商讨过小聪聪的太子妃人选,一致认为应该挑选家教良好的、有见识有眼光的、性情明朗大气的、相貌端庄秀丽的,还有,家世不要太显赫。
为了怕外戚势大,而刻意聘平民之女、小官吏之女,固然没有必要。可真娶了世家大族的女孩儿做太子妃,确实隐患良多。最好是受过良好的教养,但是,家世普通。
皇帝提起笔逐条列下,打算照着这些去选太子妃。
“还有,一定要身子康健。”青雀提笔又加了一条。身子康健,那是一定的,要不然没有嫡子,将来会很麻烦。
“一定不能姓张!”皇帝也提起笔,浓墨重彩的加了一笔。
“血缘不能和小聪聪太近,不能是小聪聪的表妹!”青雀又加一条。开国之初,律法曾禁止表兄妹成亲,后来屡禁不止,才予以取消。既曾有过这律法,或许表兄妹成亲真有不妥,也未可知。
皇帝大为赞成,“极是应该!”他的姑母们、姐妹们全是长公主、公主,满京城这些公主府的女孩儿们,放眼望去没一个出色的;他小姨家倒是有好女孩儿,可要么辈份不对,要么还太小-------林啸天和穆清的小女儿,还在襁褓之中。
皇帝和青雀是极善解人意的父母,一条条列出来后,专程给小聪聪看过。小聪聪不动声色的看完了,交还给父母,客气道谢,“让爹娘费心了,儿惭愧。”
“怎样,小聪聪?爹和娘列出来的这些,全不全?你要不要再加上一条两条?”青雀殷勤相问。
小聪聪咳了一声,“那个,要这般麻烦么?爹和娘当初是如何成亲的,我比葫芦画瓢便是。”
你俩是怎么成亲的,我跟着学呗。
皇帝得意的笑起来,“小聪聪,你处处像爹,容貌像性子像为人处世像,只一点,你的妻运可没有爹爹这般好。小聪聪,爹爹和你娘打小便认识,一见钟情。”
“你祖母和你姨婆是亲姐妹,失散多年。姐妹重逢之时,你祖母身边有爹爹,你姨婆身边有你娘亲,我俩头回见面便倍觉亲切,与众不同。”
似表兄妹,又不是表兄妹。总之,说不出来的亲近。
小聪聪轻轻叹息,“娘,您怎地没有位失散多年的妹妹,再带着位清丽出尘、举世无双的小徒弟?”
您若有位妹妹,妹妹有位小徒弟,儿子的终身大事岂不是有着落了。
青雀听到“清丽出尘、举世无双”这八个字评语,心花怒放,笑咪咪安慰小聪聪,“儿子,你虽没有小师妹,也会桃花灿烂的,相信我,一定会。”
小聪聪客气的躬身道谢,他爹爹和他娘亲一样,飘飘然。两人含情脉脉的相望,少年时光、少年心情仿佛重又回到身边,眉间、唇畔,全是醉人的温柔。
小聪聪悄没声息的走了。
经过几轮挑选,皇帝和青雀的眼光放在金吾左卫指挥佥事赵英的长女、翰林院侍讲陈直的长女、通政吴东升的长孙女等三人身上。赵氏、陈氏、吴氏三人的家教、相貌、性情、才学都是上上之选,不拘哪位成为太子妃,皇帝和青雀都乐见其成。
青雀在交泰殿宴请了几家夫人、小姐,小聪聪隔着珠帘默默看了半晌,选了陈氏,“赵氏,太过端方,半分不活泼;吴氏神态之间对您有些羡慕,对不对?她若也想六宫无妃,往后保不齐会有气生,敬谢不敏。陈氏仪态娴雅,举动从容,就是她了。”
太子朱聪最终选了翰林院侍讲陈直的长女为妃。陈侍讲出身旧家,不过他家人丁单薄,没什么亲支近派,只有几位远族族人。妻子卢氏,是已故东阁大学士卢挺之孙女,幼受庭训,颇有见识。陈侍讲夫妇二人膝下两子一女,女儿闺名陈旭,父母爱逾性命,自小聘来名师教导,十分经心。
陈旭芳龄十六,之前曾不止一回议过亲事,回回到了要定下来的时候,不是子弟忽生暴疾,就是男家突起变故,总之,最后总是不成。陈侍讲和妻子卢氏为此曾很是犯愁,不过,到了此时此刻,他俩只顾着欢喜了,哪还有一丝一毫的愁意。
太子妃人选一定,陈侍讲家、礼部都忙起来了,备办婚事。皇帝和皇后真还不用太费心,太子妃的聘礼、迎娶皆有定例,不需增减,礼部照着做就行了。
太子也不操心,每天该做什么,照做什么。
后宫之中,最操心太子娶妃一事的,不是太子的祖母,也不是太子的爹娘,更不是太子本人,和他的弟弟们,而是他的小妹妹,后宫独一无二的公主殿下。
“大哥,你要成亲了?”小公主才从景城伯府、恪国公府玩回来不久,便专程去了趟慈庆宫,热切的跟小聪聪求证。小聪聪正在书案旁翻看书卷,见小妹妹过来,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小公主兴冲冲的问着,“大哥,她长什么样子?好看么?脾气好不好呀,会不会对人凶?会不会送我好吃的,好玩的,会不会陪我玩耍?”小聪聪被她问的头蒙,也有些害羞,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蛋,“妹妹,你总问她做甚?”
“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小公主拍了桌子,“我今年才六岁,爹爹说我十八岁才能出宫!我还要在这儿住上十二年呢,多了个大活人,问都不许问么?!”
她这一通质问,真说得上是气势万千、气贯长虹。小聪聪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蛋,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神情,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意藏也藏不住。
“许问,许问。”小聪聪忍着笑,“可是小敢,大哥也不认识她呀,婚姻是父母之命,大哥不当家的。”
“骗人!”小公主鄙夷的斜睇他。真不当家,你还能这么乐呵呀,骗人!
小聪聪咳了一声,“妹妹,张家舅舅要从辽东回来了,你知道么?还会带上他的小儿子,张侃。”
“我知道!”小公主高高昂起头,声音清脆,“舅舅最喜欢我了,我有一匹红玉雕成的小马,便是舅舅送给我的!等舅舅来了,我要他教我骑马,打马球,还要让舅舅带我去打猎!”
小敢你……那匹红玉雕成的小马,舅舅一直号称是聘礼,你知道么?小聪聪摸摸鼻子,“好,等舅舅来了,咱们打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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