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小伙子的父亲向我父亲投去了一个非常特殊的眼神。其中有感激,但更多的是将父亲引为知己的冲动。他已经被父亲简单的一句话所征服。我想当时的他,大有与父亲相见恨晚的感觉。从此之后,可不仅仅是小伙子的母亲对父亲赞赏有加了,因为又多了一个心悦诚服的他。
小伙子的母亲那时肯定想说“别臭美了”,但被小伙子及时地用眼神给制止了。
“爸,乐观可是好事。”小伙子对自己的父亲可是百分之百地支持,“主治医师说了,只有保持乐观的心态,才能更好地恢复健康。”
“是啊,是啊!”关键时刻,哪能少得了我,“你们都如此乐观豁达,我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康复了。”我可不仅仅是简单附议哦!非但小小满足了一下两老的虚荣心,还不失时机地给他们勾勒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能不能康复,哪能完全由心态决定?”父亲可是聪明人,我的话刚一说完,他就立刻提出了异议,“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也就用不着开刀了。只要在家中保持个乐观心态不就行了。”
“爸!”我不满地喊了一声,“我们主治医师也说了,想要很好的恢复,就一定不能有心理负担。”
我的言下之意,父亲当然能够明白。“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你们放心,我们没心理负担。不过,是不是能够康复,那还得看情况。癌细胞有没有转移,现在可不好说。如果复发了,那么就算心态再好,也肯定康复不了!”
“这完全不需要担心!”闻言,小伙子立刻来了精神,语气非常肯定地接口道,“在手术之前,如果发现已经扩散了,那么主治医师肯定不会替你开刀。手术后,主治医师也会将切下来的肿瘤以及连带部分和血液拿去化验检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看,反正我去查过了。我父亲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并未发现扩散的现象。”
我知道,小伙子说给我父亲听是假,宽慰他自己父亲的心才是真正的目的。听到小伙子的话,他父亲果然精神一振,脸上的神情也更加轻松了起来。
“某某(父亲对我的称谓),你有没有去看?”与小伙子的父亲相反,我父亲的神情明显变得紧张了。
我知道,父亲心中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没人会希望自己术后不久就旧病复发。“没。”我实事求是地回道。
“你为什么不去看?”父亲用略带责备的口气问道。
“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父亲肯定能够判断出我说的是实情,但由于非常关切自己的病情,因此说话的语气不免就重了几分。“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了!”我有些垂头丧气地回道。
“那还不赶快去查看一下!”父亲语气不善地催促着。
“可,你现在输液呢!我得看着你。”
“看什么看?难道我自己不会看吗?你给我赶紧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样子,父亲快要到爆发的边缘了。
南边床上的,见情形有些不对,就纷纷表示,他们会帮我照应着。言下之意就是,你还是快点去吧。
对父亲的脾气,我是最清楚不过了。如果我再推托不去,那么父亲绝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对南边床上的说声“拜托”之后,我就赶紧离开了病房。
在二十一楼找寻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父亲主治医师的身影,当时还没来得及多做思考的我,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我刚一进病房,父亲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找到人。”
听到我的话,父亲的表情有些怪异。看得出来,父亲心中应该不仅仅是失望吧。
“不一定要找主治医师本人,找助手也是一样。我就是从助手那里看到化验结果的。”小伙子非常热心地提醒说。
“要不再去找找看?”父亲语气明显没刚才那么坚定。
“不用了,我已经找遍了,连他的两个助手也不在。”
“今天星期几?”父亲若有所思地问。
“星期四。”我肯定地回答。
“哦,我知道了。他们应该是动手术去了!”父亲流露出恍然的神情,“没记错的话,我就是星期四动的手术。”
“对!爸,你确实是星期四做的手术,看来他们应该真是动手术去了。”我心下释然。当时的我,居然莫名地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父亲没有再就此事做过多纠缠,只是提醒我有空一定要到主治医师那里看看他化验报告的结果。
终于空闲了下来,深深地体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了“怕”!我知道自己有些害怕看到化验报告。因为,我怕化验报告的结果是“转移、复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很怀疑自己能不能经受得住如此沉重的打击。所以潜意识中,在没有找到主治医师和他的两个助手的情况下,我才会“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现在,我也能理解当时父亲“有些怪异的表情”了。因为父亲内心深处也是有些害怕的。所以当时,父亲才“不仅仅是失望”。后来,催促我的语气也才没有先前那般“坚定”。
当时,我和父亲的心情是有些矛盾的。既想看看那个化验报告,彻底了解一下父亲的病情,又有些“害怕”,害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结果。如果看到的真是噩耗,那么还不如晚些知道的好。正是因为同样的心态,所以,父亲后来的几次催促,才不似第一次那般急切、火爆。不过,父亲“想看看”的心态,最终还是战胜了“害怕”的心态,所以,每看到我出现一次,父亲就会催促一次。我,“害怕”的心态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因此,后来几次都只是应付式的做做样子,其实自己根本就没去找主治医师和他的助手。当时,我也许是本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原则。我不止一次地宽慰父亲说:“放心吧,如果情况不好的话,那么主治医师肯定会主动通知我们的。”其实,当时,我自己都不是很肯定,主治医师到底会不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