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得了吩咐,不敢耽搁,立刻小跑着去了奉国公府报信。
公主又怎么样?得皇帝宠爱又怎么样?皇帝总会崩的,到时候继位的就是太子,太子帮的可是奉国公府,不是她安平公主。敢得罪奉国公府,以后有她哭的时候。没脑子的傻姐儿一个。
江掌柜在心里头骂骂咧咧一通,总算觉的舒服了些,就去里屋擦了把脸,换了身衣服,便又精神抖擞的坐到了大堂柜台后头,等着顾客盈门。
可是,回去在那儿坐了不少半刻工夫,他的脸就绿了。
就这片刻工夫,门外就聚了好多人,不过不是来看病求医的,却是来看他热闹的,对着他指指点点,好一阵哄笑杳。
起初,他还耐着性子坐着,可没过多少工夫就受不住了。
像他从前风光无限,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铍?
还有小五那臭小子,又跑去哪里插科打诨了?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没见把爷请来?
不管了。
他早早关了铺子,从后门偷偷溜出去,亦跑去奉国公府找主子做主了。
见保和堂关了门,也没得好戏看了,围观的人便也就渐渐散了。
保和堂正对面的茶楼上,燕玲凭窗而坐,正正好将刚才荣华闹的那一场看在眼里。
望着对面楼下保和堂门前渐渐散开的人群,她托着腮帮子,疑惑不解的皱了眉。
早听闻越国安平公主最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儿,如今名不虚传,竟然硬抢人家铺子里的东西,连银子都不给。
可是,转念一想到不久前初见时,那位笑得爽朗、好客、体贴的绝色美人儿,她又有些摸不准起来。
她看着明明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啊。难道有什么隐情?
沉吟间,眼角的余光无意一扫,竟在人群中发现了一熟悉的身影。她当即眼睛一亮,倏地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盯紧了那道正飞快穿过人群,欲离开的身影,面上露出欣喜万分的表情来。
守了这么些天,等了这么些天,终于让她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了,这一趟建业之行,果然没有白来。
严九,等着受死吧。
眼见着那道身影似是要走远,她不敢再耽搁,很快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咳”的一声放在了桌上,然后一手扶了窗台,一个打挺,直接纵身从茶楼二楼跳了下去。
“嗖”的一声,看的正在茶楼里喝茶的人目瞪口呆,纷纷凑到窗户边往下张望,见小姑娘毫发无伤的轻盈落了地,不约而同爆出一声惊叹来。
“小姑娘,好身手。”
不过,“小姑娘”是听不见了。
燕玲一双眼紧盯着那道身影,飞快紧追上去,随着穿街过巷,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儿,突然,刚刚还在视线中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她一惊,忙加快步子追上去,站在他刚才消失不见的地方,四下张望。没有,哪儿都没有。
“该死的。”她气咻咻狠跺了一下脚。竟然让他跑了。
不过,大比还未开始,既然已经确定他们来了建业了,她就不信不能再逮住他们,还会有机会的。下次,他可就没那么好运再能跑得掉了。
她丝毫没有发觉,其实,她要找的人就躲在距离她不过一两丈远的狭窄小巷里,盯着她,正是严九的属下阿闻,另外还有一名身着素面青衣短打的女子与他一同,二十出头年纪,瓜子脸,狐狸眼,琼鼻樱唇,生的娇媚,与阿闻一样是严九身边的近卫之一,名唤阿眉。
“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也会跑到建业来。”阿眉看着燕玲纤瘦的身影,不由蹙了眉,“都这么些年了,她怎么还就不知道死心呢?”
阿闻挑眉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没经历过,不懂。”
阿眉不愉斜了他一眼,狠狠踩他一脚,说:“成王败寇,愿赌就要服输,那场大比可还是燕北天自己提出要生死较量的,主公若是输了,还不照样会是死路一条?输不起就别玩命,怪不得了谁?”
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被她这样一番训斥,阿闻顿觉很是无辜,,撇撇嘴说,“我只是说她情有可原,又没说他是理所应当。”
阿眉不屑嗤了一声,没再就这话题与他纠缠下去。
眼前着前头人群里的燕玲四下寻不到人,失落的离开,她松了口气,看向阿闻,问:“这事儿要不要告诉主公一声?”
阿闻点点头:“要。”只是……他看了她,一脸无奈,“那安平公主府,你还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再溜进去?”
阿眉听了这话也觉头疼,默了片刻,说:“那还是再等等机会吧。”说着,她便又问起上次严九交代的事,“可有接到阿望的消息了?乌渠什么时候能到?”
“大概再过几天就能到了。”阿闻说。
“那就等人都到齐了,咱们暂商量着该怎么进吧。”阿眉便道。
阿闻同意的点点头:“好。”
说完,两人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盯着,便很快从那道小巷中闪身出来,混入来往的人群中,再不多会儿工夫,就没了影子。
燕玲缓步行在大街上,神情沮丧。好不容易跟上的人竟然就这么跟丢了,虽然刚才她已经好好安慰过了自己,可是每每想到错失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心里头多少都有些闷的慌。
正走着,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
“燕姑娘?玲儿?”
好熟悉的嗓音。
燕玲浑身一震,迟疑了一下,不情愿的转了头,看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那个身着青色绸缎袍子,生的器宇轩昂的男子,随意拱了拱手,叫了一声:“晟爷。”
这位晟爷不是别人,正是吴王。
吴王笑容满面迎过去,道:“什么晟爷?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叫我晟哥哥的吗?”
燕玲微微红了脸,撅了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怎么还能跟以前比。”
“怎么不能比?”吴王不以为然笑了,说,“以前你是我的燕玲妹妹,现在还是我的燕玲妹妹。”
可是她不想做他的燕玲妹妹。
燕玲眸光微暗,稍稍别了头。
“你怎么会突然来建业的?”吴王问她,“是来找我的?”
燕玲摇头,面上露出一脸愤然恨意:“大比之期又快到了,听说那人会来建业,我就是来寻他,替爹爹报仇的。”
吴王一听,立刻肃了脸,神色凝重看了她,反对道:“这怎么行?太危险了。你难道不知道,那人武功高强,而且生性狡诈,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燕玲昂了头,一脸凛然:“我不怕,爹爹的大仇,我一定替他报了,要不然,枉为他的女儿。”说着,她看着他,面上露出一抹失望来,“既然晟哥哥你不愿替我帮我爹报仇,我就自己来好了。”
“谁说我不肯了?”吴王皱了眉,不承认。
燕玲看着他,两眼泪汪汪:“爹爹刚走那会儿,我就求你来着,是你不答应的。”
吴王恍然,无奈叹了一声,说:“那时候,他刚赢了大比,气势正盛,我们都还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好贸贸然动手?我没说不帮,只是说要等适合的时机。”
燕玲仔细回想以前,隐约记得,他好像确实这么说过,顿时不好意思的微微红了脸,问他:“那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还要等多久?”
吴王自信笑了说:“已经不用等多久了。”
燕玲听了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看他:“真的?什么时候动手?”
“我已经在安排了,”吴王说,“你已经不用再久等了。”
“太好了。”燕玲激动的差点跳起来,满脸歉意的看着吴王,拱手深深一揖,说:“以前是我误会晟哥哥,还请晟哥哥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才好。”
“那怎么会。”吴王温柔笑着,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
燕玲满面羞赧,脸更红起来。
“对了,你现在这儿?”吴王又问她。
燕玲默了片刻,也没明说,只是道:“一个朋友那里。”
“要不要搬到晟哥哥那里去住?”吴王再问。
燕玲听了,眼睛一亮,满面欣喜看着她:“可以吗?”
吴王笑着不住点头:“当然可以,本来,我就早想接你过来一块儿住的,是你自己不愿意的,忘了?”
燕玲不好意思挠头,欣然答应了他:“那以后就叨扰晟哥哥了。”
吴王不以为然笑:“你跟晟哥哥还客气什么,当年若不是你爹爹提携,我也不会有今天,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两人正说着,被落在后头、满脸皱皮的珊娘就扶了一同出来的许成姝过来了。
今个儿,吴王也是一如往常那般,带了许成姝出来散步的,这才无意中遇到了燕玲。
见珊娘扶了许成姝过来,吴王立刻露出一脸鲜少对外人显露的温柔笑意,轻轻握了许成姝的手,将她携到身边。
燕玲一看,当即“唰”的黑了脸。
“她是谁?”她指着痴痴呆呆跟傻子似的许成姝,愤然询问吴王。
“她是拙荆。”吴王笑了给她介绍,“以后,你可以叫她嫂嫂。”
燕玲听着,脸色变的更难看起来:“你什么时候成亲的?我怎么不知道?”
吴王一脸诧异:“都快十年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早写信跟你说过的。”
“我不知道。”燕玲堵着气闷闷道,小时候气他不肯替她爹爹报仇,他捎来的信,她一封没看过,当然不可能会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迟。”吴王依旧和颜悦色,说,“走吧,先跟我回去,看看你的新家。”
燕玲眼神复杂看着许成姝,愤愤说道:“我不去了,我还去住我朋友家。”说着,转身便走了。
吴王见拦不住,只好问:“你那朋友住哪儿?我若是要找你,该去哪儿找?”
燕玲头也不回道:“我现在住安平公主府,你要找,就去那儿找我好了。”
“安平公主府?”吴王听到这话也不免一诧,望着她渐行渐远的纤瘦身影,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随后似是喃喃自语的说道,“竟然是安平公主府,这可真是巧了呢。”
珊娘在旁听了也是心头一动:“王爷……”
吴王一抬手拦住她,扫了一眼旁边来来往往的人,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回去再说吧。”
“是。”
回了吴王府,将许成姝安置好后,吴王便去了书房,珊娘也跟了他一块儿。
“王爷,要不就让奴婢明个儿挑两个人送去安平公主府吧。”珊娘说出心中所想。
吴王皱了眉,却是有些为难的样子:“那丫头那么谨慎,轻易怕是不肯收的。”
“不管怎么样,总也得要先试试吧。”珊娘说着,沉默片刻,又道,“实在不行,咱们再将消息透给燕姑娘。只有确定了那人确实在安平公主府里头藏着,咱们才好做下一步行动啊。”
吴王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好,那就照你的意思办,人你去挑,记住要挑两个看着憨厚实在一些的。不管她收不收,都不能让她瞧出什么破绽来。”
珊娘自信笑着点点头:“是,王爷放心,奴婢一定会将这事儿处理妥当的。”说完,便要告退,却听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急促脚步声,很快,来人便到了书房门口,“笃笃”敲了两下门,叫道,“王爷,您回来了?属下有事要禀。”是吴王身边的近卫阿夜。
“进来。”吴王应道。
阿夜推门进来,拱手给吴王行了礼,一脸兴奋的表情。
吴王见了,诧异问:“什么事?”
阿夜便兴致勃勃说道:“安平公主跟奉国公府闹起来了。”
吴王顿时也起了兴趣,倏地坐直了身子,问他:“这话怎么说的?”
见主子有兴趣,阿夜自然也来了劲儿了:“这事儿得从今个儿一早说起,安平公主刚解了足禁,一早就出门耍了,先去了东大街的保和堂,抢了人家一支据说有几百年头的老参,然后……接着……最可怜的就要数北大街上的那个古董铺子了,据说不止被拿了一对夏商时期的青铜酒樽,还失了一对古埙,就现在这几样东西加起来,都值好几万两银子了。”
吴王听着便忍不住乐的哈哈大笑起来:“好几万两银子?真想看看萧琅知道了会是一番什么模样?不过,他找到那些掌柜都是傻的吗?怎么这么就乖乖的把东西拿出来了?”
阿夜便笑道:“都当安平公主这是要买东西呢,理由还说的头头是道,谁也不知道她竟然会拿了东西就走啊。”
吴王摸着光滑的下巴,好奇起来:“这萧琅又是哪儿得罪那丫头了?竟然让她下出这样的狠手来?”
珊娘忽然想到:“前不久,宫里不是有传出皇帝的冯公公试安平公主送进宫的吃食的时候中毒了吗?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事儿?”
吴王听了也跟着凝了表情,若有所思点头:“这倒是有可能,那丫头哪是个肯吃暗亏的。”
珊娘亦是面色凝重:“而且,皇帝还是将这件事交给锦王处置的,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了,不过,听说,那日在宫里刺死了那个下手的小太监的禁卫晚上睡觉的时候莫名其妙从床上消失不见了,这会儿都还没找到,怕是凶多吉少了。”
吴王更皱紧了眉,似是很不耐烦的,手指“笃笃笃”不住扣着桌面。看样子,这两个小的,越来越难对付了,早知道真不该留他们久的,养虎成患了,现在,再想要下手已是难上加难了。
珊娘猜出他的心思,眼珠子咕噜一转,又想到什么:“王爷,其实,就算我们不出手,也不见的就除不掉他们。”
吴王眼睛一亮,一脸期待看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珊娘便继续说道:“那位现在不是很有可能在公主府里头藏着吗?天罗天衣本就是死敌,咱们只要适当添把柴,就能隔岸观虎斗了……”
吴王一听,眼里立刻迸出耀眼光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