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积压着片片灰色的云朵,狂风怒吼,呼啸而过之处,枝丫折断,藤叶被卷入空中纷飞,又被倾盆的大雨压下,入眼间的山林,满目萧瑟。
从安阳城出发的五万大军,此时正围绕着林间一处破庙搭建了帐篷而憩,大风吹得那些看似坚固的帐篷摇摇欲坠,而那些穿着蓑衣斗笠的士兵也是停靠在树边坚守岗位,不敢挪动半分,只怕会被那风起了身子。
破庙内,燃着一簇熊熊的篝火,韩予洛端坐在火堆前,眸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外面的暴雨。
蓝萧和蓝易分别坐在他的两侧,二人翻烤着火架上的野兔,空气中弥漫着缭绕的食物香味,可他二人的心思却没未放在食物之上。
“这雨说下就下,也不知何时会停,若是耽搁了赶往滨阳城增援,恐怕这后果是不堪设想!”蓝萧啧啧说道。
蓝易道:“说的也是,现如今同恒王也取不上联系,若是他们也同咱一起领兵前去滨阳,那岂不是也被这雨困在了半路之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话,予洛只是听着,也并不插嘴,似在冥思想着一些问题。
恰在这时,一个浑身浑身湿透了的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急声喊道:“将军,不好了,这火头营里有位小兵染上了风寒,在营里不停发抖,也不让军医给他瞧,属下们实再无奈,所以才斗胆前来请示将军!”
闻言,蓝萧和蓝易面面相觑,这还是头一次听闻有病不给大夫看的,莫非这小兵有何见不得人的隐情?
韩予洛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略微地皱了皱眉,站起身,道:“我去看看。”
整个军营的士兵都知道,朝将军把每个营兵都视如兄弟,从未有过半点将军的架子,这也是韩予洛深得军心的关键之处,所以他会亲自去看一个得了风寒的小兵,也不足为奇。
披上士兵递来的蓑衣,韩予洛让那来禀的士兵带路,便出了破庙,前往生病的小兵所在之营帐,蓝萧和蓝易也跟了上,准去瞧个究竟。
帐篷外围了很多看热闹的士兵,大家见将军来了,都自觉地退到一边,让了道。
韩予洛走进帐篷,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裹着被子不停发抖的小兵,他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整个脸也被包了起来,就露了一双黝黑的眼睛在外。
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韩予洛有种错觉,仿似之前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睛。
军医为难地部在一边,恭敬地给韩予洛行了礼:“将军,这位小兄弟死活不肯让老夫把脉,不如您劝劝他吧!”
韩予洛轻轻点头,走近床边,伸出手想拉开小兵身上的被子,谁知小兵吓得直往床里边缩去。
予洛的手停在半空,旋即收回,耐心地对小兵说:“你若是条汉子,就应该让大夫给你诊治,把你的命留着上阵杀敌,而不是在这里病死!”
小兵滴溜转动的眸子愣愣地看着予洛,不应话,也不掀开被子,就那么卷缩在床上的一角。
见他不愿意开口,予洛挥手,屏退老军医和其他围观的士兵,只留了蓝萧和蓝易二人,这才又对小兵道:“如果你有何隐情,可以告诉我,你病得这样重,再不让军医救治,恐怕以后会落下病根!”
小兵有些畏惧的眸光看了看一旁的蓝萧和蓝易,最后又落回到韩予洛身上,他仍旧什么话也不说,却有了动作,慢慢拂开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
他黝黑的脸露了出来,清楚地映入了韩予洛的眼中,让予洛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予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张再为熟悉不过的脸,虽然她把脸上的肌肤抹得黝黑,可仍旧挡不往她的绝代风华,倾世的容颜!
领兵驻守安阳城已接近三个月之久,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军营中会混入女子,若不是现在亲眼所见,他还一直以为,那个同他一直相敬如宾的女子,仍旧在京城的府中。
以往常以镇定示人的希瑶,这会儿却有些惧怕地望着予洛,她懦懦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冷峻的脸庞,低声唤了句:“予洛……”
一旁的蓝萧和蓝易也是认出了希瑶,两人目瞪口呆的对视一眼,竟不想这有隐情的小兵,原来是韩予洛的夫人初希瑶!
看了看闷声不响,俊脸慢慢下沉的予洛,二人识相的互递了眼神,也都退出营帐之外,把空间留给了予洛和希瑶。
“对不起,我偷偷潜入军营,触犯了军纪,你若要罚,我绝无怨言!”希瑶仍旧小声地说着话,嗓音略显沙哑,翕合的双唇毫无血色,弱小的身体不停地打着哆嗦。
予洛是生气的,气她一个女人家,不好好呆在家里,却跑来全是男儿的军营受苦,而且一呆就是三个月,若不是她感染上了风寒,只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希瑶离他如此之近!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冷着脸,淡漠地问道。
希瑶畏声道:“没有为什么,就只是不想同你离得太远!”
她这句答案,轻而易举地就熄灭了予洛心中本就不旺盛的怒火,比起责怪她这样的行办,他更心疼她在火头营受了三个月的苦。
予洛叹息一声,脱下自己的外衣裹在希瑶身上,然后将她抱起,来到了庙中。
庙里生着火,自是比帐篷中要暖和许多,烤着火,希瑶总算是缓了过来,没有方才抖得厉害。
予洛唤来军医为希瑶诊脉开了药,又将蓝萧和蓝易赶去住帐篷,所以庙内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希瑶喝过药后,又吃了些食物,然后躺在予洛亲自为她铺的草席上。
她脸上抹的黝黑色彩已被洗掉,露出了她原来漂亮的肌肤,因生病而略显苍白的脸颊,在跳跃的火花照应之下,泛起了一丝红晕。
予洛怕希瑶睡得不够暖和,又拿来自己的披风,为她盖在身上。
并未睡着的希瑶睁开双眼,拉住了予洛的手,眼波轻轻,流转怔怔地凝视着他,低声问:“予洛,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予洛回望着她,答非所问:“等雨一停,我就派人送你回安阳城!”
一听要送她走,希瑶顿心中生急,忙翻身坐了起来,镇定地回决:“我不回安阳,就要跟在你的身边!”
如此说出的话,仿似彰显了每个女人都会存在的任性,听得予洛微微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希瑶任性的一面!
“此去滨阳凶险万分,你不能跟着去冒险!”予洛态度坚决,下了狠心不让她这个弱质女流跟着前往。
“我不怕危险!”希望比他的态度更加坚定,绝美的容颜上倾写了不可动摇的决心。
两人就这般对望着,她的一双凤眸很好看,有着诱人的魔力,将予洛引进了她眼底最深处的漩涡,仿似要把他的眼引入她的身体,看到她那颗炽热跳动的内心。
“予洛,我们本是夫妻,让我和你一起同甘共苦,好吗?我已经在军营里呆了三个月,也了解了营中的生活,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希瑶及其认真地说道,双手紧握住予洛,眸光灼灼地凝视着他,似要融化他的冰冷。
予洛被她的坚定所打动,最终败下阵来,却并不直接同意,而是留了余地:“你先把身子养好,再说以后的事吧!”
闻言,希瑶已经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那就是间接答应了让她留下,优美迷人的双唇轻拂,她勾出一个动人心魄的微笑,虚弱地靠在予洛肩上,轻轻地说:“谢谢你……”
熊熊燃烧的火光温暖地照在两人身上,予洛也不推开她,像是并不排斥希瑶这样靠在他的身上,想当初,她可是连更大胆的举动都对他做了,这个简单的依靠,又算得了什么。
翌日,雨后初晴,天边染上嫣红云霞,草尖雨露,晶莹透亮,隐隐白光泛出,空气清新如同薄荷。
然骤雨虽歇,树枝和崖壁上仍旧不停地坠落着雨滴,‘嗒嗒’的声响清脆悦耳,成了这清晨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蓝沫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一丝一缕温暖的阳光透过悬崖陡壁间的缝隙,落到她湿透了的身上,许是这突来的暖意,唤醒了她昏迷的意识。
她反射性地动了动四肢,微微睁开双眼,左右两边,入眼处都是长满青苔的石壁,头顶是很高的悬崖,而身下,是软软的……
齐泽奕!
蓝沫顿时醒悟,犹记得自己摔出来的时候,齐泽奕朝她扑了过来,那么……
她不敢再想,直接翻身爬了起来,果然,压在自己身下软软的,正是齐泽奕!为了保护她,他给她充当了人肉垫……
看向齐泽奕受伤的手臂,蓝沫只觉得喉头间苦涩无比,因为那伤口处干涸的血液,是黑色的!
“奕…你醒醒……”蓝沫害怕地轻摇着他的胳膊,想将他唤醒,她被那黑色的血吓住了,因为,那分明是中了剧毒的迹象!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根本不会被黑衣人伤着,就不会中毒了!
“奕,你快醒醒,别吓我啊!”她无助地喊着他,可他仍旧紧闭着双眼,像是因过度疲倦而沉睡的王子,任由她怎么唤,他都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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