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获得了一个在外人眼里游手好闲的职业,去各种地方采风画画。于是我的一种浓墨重彩、光怪陆离的生活开始了。
一年夏天,我来到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在我的记忆中,这段生活像一个严酷、动听的童话故事。
这里的人很热情,尤其是那种像馊了的蜂蜜一样的茶,他们的蜂蜜就生长在一颗苍老的树下,很奇怪那样的树居然还会有蜜蜂在此落窝,树下有一个巨大的桶,这桶里装着的就是像馊了的蜂蜜一样的茶。我可以无所顾忌的所以拿起茶碗舀上一碗,偶尔与路上走过的行人聊上几句废话,拿起我的画板开始画着斑驳的景色。
曾有一次和一个放羊的农民聊了很久,起初只是看到硕大的肥羊有些好奇,后来便来了兴趣,以至于我都忘记画板放在一旁竟被太阳烤的火热,收起画板,或许我该找个地方做些“游手好闲”的事儿了。
那个夏天酷热难耐,我终是放下了“游手好闲”的事儿,在村子里闲逛着。有位少年格外引人注目,不过对比于城里的那些少年他大有不同,穿着朴实的衣服卷起裤管坐在河边的青草上,手中还摆弄着一根竹竿在照看着一群肥硕的鸭子。这位十几岁的少年,面色泛红的与我共度了一个炎热的下午。
我拿出画板想要忍受酷热画完这般景色,可却依稀能够感觉到旁边投来炙热的目光,我将目光撇过去,却只是看到那少年低头的笑容,我看到他偷偷地放下卷起来的裤管,似乎并不想让我看到他裸露的脚。
正当这位少年想和我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跑来的一个年轻女子发出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不停的在树下跑着,而后又倒在地上,接着又忽然从地上艰难地站起来,但马上又一屁股坐了下去,仰面朝天地倒下,头发披散在褐色的土地上,嘴里一吸还嘟囔着些什么.......
我坐在河边,回头看着她,而旁边的那位少年也无动于衷,只见那年轻女子一面在地上打滚,一面叫个不停,就连牙齿都咬得嘎嘎作响,我收起画了一小部分的画板,站起身来。
我想着若是来到这个村子,就有必要了解一些风土人情,或许应该从这个人入手。
我来到那棵树下,不知那年轻女子为何躺在地上来回打滚,只听得河边那位少年在喊:“她几年前就疯掉了”。
疯子吗?如此年轻的模样,好可惜!我向她走近几步,弯腰蹲下,“你是觉得身上有些痒吗?”我看她来回打滚,或许身上有些痒吧。
可那年轻女子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我,那眼神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位故人......
我还没有说些什么,河边那位少年便赶着肥硕的鸭子朝着这边走过来,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她几年前就疯掉了”。
我离那位年轻女子近了些,才听到她口中喊着的名字:“芒硝......芒硝.......”。
听到这个名字,我整个人就傻掉了,不敢想象,就在十几年之后我依然能够听得到这两个字,怪不得看着她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欣柔?”。
欣柔这两个字已经有十年没有出现过了,她曾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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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字叫做麦芽,今年28岁,刚刚从国外回来不久。
十年前,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入当地最好的大学,凭借着略微出色的绘画能力进入了艺术学部。大学生活的开始就意味要告别以前的生活了,这句话是父亲经常说的。高考之后在城里住着几年的外婆突然要回乡下,这是我猝不及防的。从小到大,外婆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我不敢想象回到家里没有外婆的身影会是怎样的,不过正如父亲所说以后就要告别以前的生活了,我相信更好的都会在前面等着。
送外婆离开的那天,外婆说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像唱出来一样,特别生动好听,让我一下子就牢牢地记住了。或许她说的话像盛开的鲜花是那样的亲切、鲜艳且生动活泼。我知道这一次送别外婆,恐怕下一次就很难见到了,外婆微笑着一对黑眸子睁得大大的,像两颗小樱桃似的,眼神中闪耀着难以形容的光芒,我知道外婆想在离开之前让我开心一些,我努力的佯装着笑容。
外婆转过身来向前方走去的时候,她有些驼背了,几乎成了罗锅,虽然人看起来有些胖,可是活动起来倒也轻便灵巧,外婆就这样离开了,伴随着我的童年离开了.......
在外婆没有看到我时,我的泪水已经流淌了下来,想起刚刚外婆说的话,我努力的擦干眼泪,外婆说的对,以后麦芽会有更好的人生的,就像麦芽糖一样甜。
虽然刚刚步入学校的第一天,就出现了一些小插曲,原本在家里行李箱好好的,可是一踏上学校这片土地,这行李箱似乎起到了连锁反应一般,先是轮子坏掉一个,接着又是拉杆坏掉一个,若是有时间的话,真想去卖皮箱那里好好投诉一番,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有些困难。
不愧是当地最好的学校啊,招收报到的学生都沸沸扬扬的,看起来很宽敞的大路瞬间变得水泄不通,不得不感叹人群力量的强大啊!
现在想想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让老爸来送,按照姥姥所说的话,麦芽以后的路会越来越好的,所以迈入大学的第一步,也算是改变人生的第一步,无论如何也得自己迈出这第一步才行,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只能一个人推着三个轮子的行李箱向前走去.....
不过很奇怪的是出门之前没有带很多东西,可为什么会感觉如此之沉呢?拍拍脑子,不用想,这就是父亲往里装的,不是说好不要带这么多东西啦,果然父亲没到父亲的东西到了,看来想迈出这改变人生的第一步是有些困难,不过好在已经迈过来了。此时此刻如果道路上没有人的话真想仰天长啸一番,我滴个亲爹嘞,你是真的爱麦芽哦~
用余光撇去旁边,好像有几个大一届的男生在帮新生提行李呢,哇偶,看来学校是真的人性化啊,苍天啊,大地啊,请求派给我一个男生提行李好不?可四周好像并没有人搭理自己耶,眨眨眼睛,既然没有人主动上门的话,那么就找他们好了!哼,都这个时候了,要什么面子!
而此时目光锁定倚着树看书的男生,看着他那么淡定从容的表情,一定不是新生,如果不是新生的话,那么就好办了,嘿嘿,麦芽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朝着他推着破旧的行李箱走过去。
“你好,同学!”麦芽朝着树下的人挥着手,可尴尬了却是树下的男生并没有理会自己,甚至都没有转过头来,要是按照十年后的脾气估计就会自己推着行李箱走到宿舍,但在十年前来说的话,才不会这么不了了之~
于是又喊了一遍,“喂,你好,同学!能听得到我说话吗?树下的那位同学!”麦芽一只手把着残破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在空中摇曳着,像是一个在孤岛等待着船只救援的人。
这时树下的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冷漠气息的男生缓缓转过头来,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目。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层次分明的茶褐色头发发亮,凛冽桀骜的眼神,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你在叫我?”。
这句话莫名的让人觉得冷,麦芽倒也觉得这人十分有趣,明明有图书馆那种地方可以安静地看书,可偏偏要拿着书来到这新生聚集地,吵吵闹闹的能学到些什么~
“你不是新生吧?”无论如何都得先确认这人是不是新生,然后才能间接地断定他能成为自己的苦力加搬运工。
语气中透漏着冷淡,仿佛多说出一个字都是奢侈,“不是”,说完这些话本打算继续打开书本,姿势已经慢慢向树那边倾斜。
麦芽嘴角逐渐露出笑容,不是新生便好,“同学,我的行李箱坏了,可以拜托你帮我拿到女生宿舍吗?我刚刚到这个学校,还不知道哪里是女生宿舍呢!”看着这周围十分吵闹的环境,想找一个路标,恐怕也是难了,不过眼前的这位男生,若是能为自己领行李的话,那就不用顾虑这些了。
“你是在说我吗?接行李的学长在那边,我不在他们的队伍”他倒是将责任撇的一清。
不过麦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可不想再拎着这破重的行李箱向前迈动一步了,“同学,拜托帮帮忙吧!我要是能找到人,也就不用麻烦你了,帮帮忙好不好?”眼神期待着看向他。
“求求你了!”麦芽又加上一句,手中还扶着坏掉的行李箱。
只见他几秒钟过后,合上了书本,将书本夹在一边,站起身来,眼神冷酷的一瞥,看到了地上三个轮子的行李箱,说了句:“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