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第三师炮团阵地上的炮兵已经精确测量了讨逆军南坝的炮兵阵地,随着炮兵团长的一声令下,部署在白家六郎镇晒谷场上的三十六门山炮已经调整诸元完毕,炮团的教官是是李伯阳重金从武汉请来的德国人冯克特,是曾在一战德国担任过炮兵少校的职业军人。
冯克特的炮兵技术毋庸置疑,只见他拿起观察镜在南坝找出一个参照物,那是一颗高大茂盛的桑树,有了这个射击点之后,他迅速的心算出需要覆盖的设计目标与设计点的角度和距离。
“目标一号设计点,试射!”冯克特喊道。
一门崭新的克虏伯75毫米山炮装弹,随着一声轰响,炮口射出一团尺长的膛焰,炮弹带着呼啸声轰击在那棵桑树的右侧三十米外。
被轰击的地点距离讨逆军的炮兵阵地不远,他们马上反应到这是试射,炮兵们呼喊奔走着,企图转移阵地。
冯克特脸上流露着德**人的刻板严谨,准确的来说是一丝不苟,他迅速的修正落点,喊道:“装定射击诸元,向左120,降低50,八连发急射,覆盖射击。”
“轰隆隆!”
三十六门山炮响彻,冲天的炮弹呼啸着轰击南坝。
……
南坝阵地上的炮兵已经牵来骡马,正在急急忙忙牵引山炮移动的时候,天际突兀传来一阵噗噗噗的长啸声,低沉而急促,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炮兵们齐齐色变,他们当然清楚为何会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
炮兵们齐齐卧倒,军官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快卧倒!避炮!……”
可没等话音落下,轰隆的爆炸声猛然响起,炮弹在落地的一刻触发引信,爆裂的火团猛然炸开,地面隆隆的震颤,晒谷场上被石头碾子压得如同水泥地般结实的土地被炸的撕裂开来,飞溅的泥沙石子簌簌的落下,连续的密集的覆盖轰炸将惊厥的骡马炸的血肉横飞,即便是趴在阵地上的炮兵也都是被炸得尸骨无存,周围强大的冲击力将趴在地面的炮兵像吹树叶一样吹起数米高又重重落下,侥幸没有被炮火照顾的炮兵也难逃地面上传来的震撼力,身体弱些的炮兵瞬间口鼻流出黑血,被活活震死。而炮弹落在火炮上便将火炮炸的扭曲粉碎,引起的炮弹殉爆更是威力巨大,只把晒谷场这片十多亩的地面翻了一遍。
硝烟弥漫,暗无天日。
这通炮火延续一分钟,如同狂风骤雨般来得快去的也快,指挥部里的高福三被这大规模的炮击惊的面无血色,连声道:“哪里响炮,打的哪里?”
军官们中间反应快的人已经猜到这通炮火打击的是哪里,吴旭便是其中之一,失声道:“炮兵完了。”
高福三大惊,这十门山炮可是他的宝贝,重金买来就为了在战场上与李伯阳一争长短,若是炮兵覆灭了,他得心疼死。
军官们正面面相觑,心知以刚才炮火的猛烈程度,悬。
果然,外面一个军官冲了进来,带着哭腔道:“大帅,炮团完了。”
一听此话,高福三眼前一黑,人就要往一旁栽倒,幸亏旁边军官眼疾手快扶住,众人惊呼着,一通掐人中抚胸背,好一阵子他才缓缓苏醒过来,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痛呼道:“我的炮,我的炮呀……”
军官们面面相觑,不就是十门山炮,不明白大帅为何这样反应。
这里面吴旭算是知道内情的,自从芜湖丢了之后,高大帅在各县控制力急降,原本二十县答应筹集的军饷迟迟未至,高福三为了早已夺回芜湖,用的是自己的私财在供养军队,这三万多军队军械粮秣兵饷可不是小数目,而现在战斗刚开始一天就损失了一个炮团,怎能不心急如焚,心如刀绞。
众人苦劝,都言十门火炮丢了也就丢了,自来打仗火炮只是辅助,只要全军上下一心,不愁打不赢李伯阳的六千人马。
苦劝半天,高福三总归是不在纠结于丢了火炮的事情,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疾声道:“快命令前线队伍后撤!”
众人问为何,高福三急道:“敌人炮击。”
众人面色大变,刚才只顾着劝高福三,却忘了敌军炮火转移支援前线,他们大惊失色,都希望李伯阳炮军反应没有那么快,顺利的把部队撤下来。
……
第三师炮兵阵地上,冯克特确认讨逆军炮军阵地被摧毁之后,迅速向炮兵下达第二个指令:“目标前沿阵地,坐标xx·xx,覆盖延伸射击,十连发速射。”
阵地前方讨逆军的两个营已经冲出了两百米的,距离白刃战中的模范营也只有三百米的距离,可就是这三百米的距离对于他们而言成了天堑。
天边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炮群破空的啸声骤然来临,而这时撤兵的命令刚刚传到,一切都迟了。
“卧倒!避炮,避炮!”有人嘶声力竭的呼喊着,可人的反应和迟钝让这些士兵避免不了遭遇轰击。
夺命的炮火从天而降,三十六门火炮急速射击的炮弹将前沿阵地犁了一遍,知道炮击厉害的老兵最先匍匐卧倒,双手撑着地面使身子避免紧贴,他们就近寻找着掩蔽物,可平原之下又哪里有现成的掩蔽物,他们只能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宣判,随着第一阵火炮的爆炸,飞沙走石,血肉横飞,死去得大多是懵懂吓傻的新兵蛋子,可这种规模的炮火下即便是卧倒在地的老兵也未能有多少幸免。
撑过第一轮炮击,侥幸活下的老兵有经验的跳入身旁刚刚爆炸过的炮弹坑,幸好这里是土地松软的平原,山炮炮弹炸出了一个个勉强能让一个人跳进去的弹坑,在老兵的呼喊下,反应快的人机灵的跃入了弹坑,而吓傻了不敢动的士兵又迎来了第二通炮火,紧接着第三通、第四通……
能在覆盖炮火活下来的人都是命大的人,轰鸣的炮击在数分钟后停歇,这数通炮火将来不及撤退的讨逆军炸的死伤惨重,两个营的兵力一下子就报销了一半,而剩下的士兵也是人人带伤,一路惊恐失措的退回了阵地。
战场上硝烟滚滚,不多时,炮声又响,炮击渐渐延伸,向着讨逆军的阵地狂轰乱炸。
讨逆军的阵地设立的中规中矩,有防炮击射击的猫耳洞,但数量很少,士兵们在军官的踢打吼骂下缩着身子藏在战壕中,他们惊恐的张大嘴闭着眼捂着耳朵,接受者炮火的洗礼。
“轰!”
炮火在阵地上肆掠,一枚炮弹在工事掩体的附近爆炸,掩体工事中簌簌地抖落着尘土,高福三强自镇定的站在指挥桌前,将脖子缩了下,紧接着又是连续数枚炮弹落在指挥部的周围,在战壕卷起一阵黄土。
“咳咳!”指挥部乌烟瘴气,军官们低声的咳嗽着,脸上流露着对于战事的不安。
高福三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他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失败,军官们或许从炮火中看到的是第三师凶猛的火力,而他看到的是炮击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炮弹是什么?那是真金白银现大洋,就刚刚数阵炮火下来,所耗费的炮弹应在五六百发,而这五六百发炮弹打出去花费的可是三四万白花花的大洋,就李伯阳这种败家子的打法,光凭农业经济的南陵、繁昌是支撑不起来的,他判断李伯阳已经得到了芜湖工商界的支持,否则的话哪里能这么财大气粗。
而以现在的形式而言,奢求一战打败第五旅已经成了幻想,李伯阳有如此规模炮火为依靠,讨逆军只能处处挨打,眼下希望的是伤亡少一点,等战争打到晚上,靠夜战扳回这局。
炮击持续了十多分钟,炮声一停,讨逆军的士兵跌跌碰碰的从战壕里爬出来,指挥部里的军官也都纷纷跑出来,阵地上硝烟弥漫,原本整齐有序的阵地沟壕被炸的面目全非。
阵地之上到处是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下级军官悲凉的呼喊着活下的士兵,伤员在战壕中惨叫哀嚎。
此刻前线的模范营也陷入了死战,一切如吴旭所料中的,锐不可久,模范营一连发动的攻势无果后,士气骤然跌落,而第五旅士兵在刘稳的率领下逐步发力,以兵力优势三面压上,将模范营杀的战线动摇,加之背后炮火轰响援兵断绝,模范营的战斗意志急转直下。
整整半个小时拼杀,最终以模范营的落败告终,三百多人的模范营死伤大半,剩余的残兵如同霜打的茄子,再无一丝精锐士气,留下满地的尸首后,仓皇溃退。
模范营溃败,第五旅阵地上士兵们顿时欢呼雀跃,士气大振,而出战白刃的士兵更是血染的风采洋洋得意,整支军队身上散发着战胜的锐不可当。
讨逆军这边却是士气低落,先是前线攻击两次都落败,而阵地还遭遇炮火打击,士兵们哀鸿遍野,师老兵疲,再难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