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彻底落下,韩村阵地上漆黑一片,四处升起了篝火,趁着大战间歇,炊事班给士兵们分发干粮,一个黑乎乎的铁瓢盛着稀粥,士兵们传递着一人一口就着干粮吃下。
战场一片沉寂,士兵们勉强填饱肚子后都靠在散兵壕里抓紧时间闭目养神,这里面老兵已经呼声大作,而新兵提心吊胆的翻来覆去。
“轰隆隆~”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闷雷声,士兵们猛然惊醒,各处军官见战壕外的士兵拉回战壕,嘶声裂肺的吼道:“都趴下,避炮。”
话音未落,呼啸的炮弹顺至,好一阵地动山摇,炮弹所落之处,暴烈的橘红色焰火上涌,战壕外的砂石浮土伴着火焰猛地骤升好几丈高,飞溅的砂石弹片如暴雨一般簌簌下落,浇在战壕里的士兵身上,这一通炮火打了几十发,阵地上凌乱一片,火光闪闪,硝烟弥漫,被炮火炸伤的士兵惨叫着,各处都是呼喊医务兵的声音。
“上来了!”
前沿观察哨厉声吼道,这时候已经顾不上有没有第二波火炮来袭,军官们使劲的踢着蜷缩在战壕不愿露头的士兵,恶狠狠的吼道:“起来,准备战斗……”
士兵们抖着身上的沙土,呸声一片的探出了战壕,眼睛隐约可以看到黑暗中无数交叠的身影正蠕动着四面八方涌来。
“打,给我狠狠地打。”
夜战不同白天,很难观测到来敌的规模,因而一旦发觉敌人来袭,轻重机枪毫无保留的咆哮扫射,在子弹射出的大窜红光中,敌军黑压压的身影闪露出来,已经距离阵地只有两百米的距离了。
肉眼可见敌军被子弹射倒一大片,敌军队形乱了一阵,可又很快组织起波浪式的攻势,硬是用人海趟过机枪火力,冲到阵地前近百米时,猛然间来敌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杀喊声,骤然提速,子弹红光中只见数不清的刺刀反射着血色寒光,如排山倒海涌来。
这种情形同时发生于三面,讨逆军精锐尽上,明显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夺下韩村阵地。
机枪火力遏制不住敌人攻势,只有反冲锋这一招可用了。
“准备反冲锋!”
阵地上葛田七不能安坐指挥部了,他亲率卫队奔赴前沿,挥着手枪高呼道:“上刺刀,全体反冲锋。”
“上刺刀,准备反冲锋!”
这一道命令被士兵高呼着传遍阵地,团长发话,阵地上除了机枪射手外就连伙夫都操起了步枪按上刺刀,默不作声的涌到前沿,等待冲锋的命令。
“手榴弹准备。”
战壕沿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手榴弹,引线已经被拉出,只等拉线丢出。
敌军冲锋速度很快,不到十秒钟时间,敌军很快的涌到到了快五十米,葛田七从战壕沿上抄起一颗手榴弹,瞄准如排而进的人群,使出吃奶的劲丢了出去。
仅紧着战壕里的士兵有样学样,纷纷拉响手榴弹丢了出去,一时间嗤嗤声的手榴弹在天空划过曲线,噼里啪啦的落进了敌军的冲锋队列当中。
根本来不及躲避,随着第一颗手榴弹的引爆,其他的手榴弹纷纷引爆,一片不亚于山炮覆盖的爆炸在阵地前三十米展开,短促连续的轰鸣爆炸声闪现着耀眼的火光,呼啸的弹片和冲击波将敌人的**撕成碎片,血雨夹杂着泥土簌簌而下,只这一波手榴弹,至少杀伤敌军上百名,伤者不计其数。
来不及丢出第二波手榴弹,敌人的攻势稍作停顿,又猛地挺着刺刀冲了上来,这么短的距离,一旦敌军突上阵地,兵力远远少于敌军的一团必然守不住阵地。
“跟我上!”
葛田七第一个跃上战壕,毫不畏惧耳边呼啸出尖锐声的子弹,怒吼道:“杀!”
团长带头,营连长们谁敢紧随其后,轰然呐喊着迎着数倍于己的敌军冲去。
在白刃战上,李伯阳是下了苦功夫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到了这种两军争锋刺刀见红的时候,高低一下子就分了出来,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看似浩浩荡荡的第一波讨逆军呼啦溃退成一片,甚至比面对机枪火炮的垮退下来的还快,像这种人海战一旦溃退下来,不需要一团拼命厮杀,退下去的第一波敌军就将后面的数波敌军冲垮,敌人看似凶猛的攻势骤然瓦解。
其他两面一击奏效,可西面的警备五旅可不是善茬,他们与一团一样使用的是三八步枪,双方一旦接战,占据马上进入白热化,战团之中杀喊猛烈,里里外外围了不知多少人,只听刺刀铿锵的搏杀,足足杀了半个小时,阵地尸体纵横,双方指挥官认识到谁也奈何不了谁,慢慢的结束拼杀,约束着士兵退了回去。
“哒哒哒!”
就在警备五旅从前线后撤之际,李伯阳派出的迂回部队也已经与孟新村的敌军交上火,吴旭早就防着夜袭,在当面摆了三挺重机枪,李伯阳的迂回部队猛一接触就被机枪打的退了下来。
双方局面看似一层未动,可实际上经过黄昏这一次的猛攻,讨逆军基本上已经把一团的虚实摸清了,黑夜中不适合展开大规模作战,因而高福三没有昏了头连夜督促作战,而是把手头兵力分为三部分,以车轮战攻势对韩村一刻不停顿的小股袭击,不求能夺下阵地,但就是要袭扰的一团疲惫,只等第二天凌晨,发动全面进攻。
面对讨逆军这种不厌其烦的攻击,葛田七决议反击一下,他趁夜从一团中选拔出三十人的突击队,各个都是身手矫捷的汉子,配发给二十响盒子炮,人手一柄大刀,浑身绑满手榴弹,由警卫队长周海春率领,突袭第五混成旅当面阵地。
之所以要偷袭第五混成旅阵地,也是葛田七与军官们讨论得出来的,与东西方向的孟新村与黄新村的开阔地不同,新围的地势要更险要,围子顾名思义,这个村有一道三米高的青石围墙,敌人万万不会想到自己放着两边易于偷袭的而来打这个险要的,戒备一定放松,葛田七就是要顺着敌人的惯性思维走,打一场好的夜袭。
很快,警卫排长周海春带着突击队从阵地东北角溜了出去,钻进了黑暗当中,先往警备一旅阵地迂回了几百米,这才转了个弯,杀了个回马枪往新围村阵地而去。
夜幕的掩护下,突击队悄无声息的穿过几处戒备松懈的敌军阵地,来到了土围子外,在摸排了半个小时后,趁敌军岗哨换防的间隙赶溜到了土围子下面,土围子刷着白粉,突击队搭着人梯,周海春向爬到墙头往里一看,模模糊糊的见到周围都是帐篷。
“上!留一个人在外面,听着响动把围子炸开。”周海春压低声音道。
留下一个人,其他突击队身手矫捷的翻过土围子,进入到新围子的外围。
到了敌营,周海春没有急着动手,他让突击队隐蔽,自己找了个位置偏僻的帐篷,从绑腿拔出一把短刀,悄悄的钻了进去,只听里面噗噗几声细微不可闻的声音,不多时周海春换着一身土黄色的讨逆军军服出来,回到隐蔽位置后,说:“既然来了就干一票大的,我去找高福三的营帐,若是能找得到,咱们兄弟们拼死也要做了他。”
突击队的士兵们眼光闪烁着,都重重的点头。
“要是听到枪,就是我暴露了,你们把手榴弹打光,原路撤回。”周海春补充一句,头也不回一个人往讨逆军营地深入。
黑夜中要想找到高福三的帐篷无异于大海捞针,周海春搜寻一遭无果后,抱着贼不走空的想法,又往敌军的辎重方向摸去。
没多久,在村子的北边,周海春找到了点着篝火火把的辎重营,这里与外面割开,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周海春没敢近前,原路返了回去,找到突击队,把找到辎重营的消息告给众人,扫了一眼众人,夜色中他的眼睛闪着光,决然道:“端掉辎重。”
突击队本就是从一团选拔出的敢死之士,没有人有异议,周海春领着一群人悄悄的穿过大营,来到了辎重营前,对于戒备森严的辎重营除了硬攻没有别的办法,众人在黑暗中拔出手榴弹,拉动引线后猛地丢向哨兵。
手榴弹的爆炸声一起,三十一个突击队如下山之虎冲进辎重营,手头二十响火力全开,不费吹灰之力的杀入辎重营,只见堆积如山的粮食,在不远处还有军火库,几万大军的弹药都在这里,这时外面讨逆军已经反应过来有人袭营,四处枪声响起,人声鼎沸,数个哨兵连已经赶了过来,与突击队交起了火。
周海春知道突击队顶不了多久,现在粮草堆放了把火,干燥的粮食瞬间燃起冲天的熊熊火焰,外面讨逆军惊呼着,他又用四五颗手榴弹做了一个集束炸弹,拉响火后,猛地丢入了军火库。
平地生雷,仿佛地震一般的震撼,弹药殉爆声大作,外面至少一个营的讨逆军疯狂过的进攻,熊熊火焰中,周海春眼中燃着火,打空了手头子弹,猛然跃起,从背后拔出大刀,迎着讨逆军冲了过去,其他突击队紧随其后。
仿佛几块石子丢入了汹涌的河流,突击队并没有打出多大的浪花,便被讨逆军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