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下午的时间,李伯阳抽空去拜访了淞沪警备司令,随后去见了黄楚九,两人又去找陈光甫,商谈了皖南铁路建设的资金事宜,直到八点多钟,风尘仆仆的回到酒店。
李伯阳心知董幼仪三女满肚子怨气要冲他发,小心的垫着脚尖回到卧室,途中经过三女的房间,发现都熄灯睡下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庆幸耳边可以清静了。
回到卧室刚一开灯,李伯阳被吓了一跳,只见三女都冷着脸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李伯阳被看的心里发毛,干笑道:“呵呵,都没睡呀。”
三女不约而同的冷哼了声,异常的同仇敌忾,董幼仪抱着胳膊坐在中间,虎着小脸道:“哼,你还知道回来。”
李伯阳低头哈腰:“知道,知道。”
“瑞玉,去闻闻他身上有没有别的女人味。”董幼仪对谷瑞玉说,谷瑞玉似笑非笑着走过来,贴近李伯阳身子嗅着,李伯阳大吃一惊,这演的是哪一出,两个女人什么时候摒弃前嫌了,谷瑞玉闻了一阵,不动声色的回去,在董幼仪耳边低语着什么,继而三女围在一起,低声的讨论着什么。
只见董幼仪起身走过来,在他面前摊开了手,里面赫然有着一根长头发,冷笑道:“这是从你身上找到的,怎么解释?”
李伯阳做贼心虚,支支吾吾半天,董幼仪冷着小脸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讲出来说出来,既往不咎。”
李伯阳哪里肯信既往不咎这种话,狡辩道:“这根头发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兴许是你们留下的。”
谷瑞玉翘起兰花指捻起了头发丝,在眼前看了看,似笑非笑说:“这明显和我们姐妹的头发不一样。”
李伯阳顿时冷汗都出来了,董幼仪是个醋坛子,要是知道自己在外面又想娶姨太太,非得闹翻天不可,忙不迭的摇头,打死不承认这根头发跟自己有关。
“算你守本分。”
董幼仪盯着李伯阳的眼睛看了好一阵,才满意的说:“刚才是考验你,那根头发丝是别人的,你通过了考验,奖励你惩罚减半。”
李伯阳大汗,小心翼翼道:“什么惩罚减半。”
董幼仪说:“我们姐妹今天去了先施购物,这钱得你出。”
李伯阳松了口气,用钱能摆平的事都不是事,便问道:“我出,你们三今天花了几千块?”
董幼仪露出得意的笑:“不多,也就一万块吧。”
李伯阳大吃一惊,忙问:“你们都买了什么,怎么用的了这么多钱,别是让人骗了。”
谷瑞玉笑道:“我的老爷,人家先施百货明码标价,公道的很。”
董幼仪便掏出购货单,小嘴吧啦吧啦的念叨:“你听听,bad内衣六套、houbigant香水三瓶、富乐绅鞋子一双、唱片机两台、钢琴一架……”
李伯阳目瞪口呆,这三个女人真是败家,这一天的功夫便花了一万,往后还要在上海住几月,便是自己有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样花。
“得,别念了。”
李伯阳举双手投降,道:“这钱我出了,但下不为例。”
三女这才开心的欢呼起来,谷瑞玉便走过来,一展白净的小手说:“给钱吧。”
董幼仪从旁说:“今天是瑞玉垫付的钱。”
李伯阳瞪了谷瑞玉一眼,心道回头再收拾你,便掏出支票簿,写了一万大洋撕下给她,低声道:“今晚上留下。”
谷瑞玉拿了钱,却伸出皓腕打了哈欠,说:“逛了一天,累死了,我要睡觉去了。”说罢,高跟鞋一串响,自顾自的走了。
李伯阳又看玉蔻,玉蔻目光躲闪着也借口走了,只留下董幼仪虎视眈眈的瞪着李伯阳说:“有我在,你别想干坏事。”
李伯阳血气方刚,有姨太太丫鬟不能碰,心中着实郁闷,又不敢冒犯董幼仪的雌威,干笑几声:“玉蔻,要不你留下陪我?”
“呸,想得美。”
董幼仪啐了一口,阴谋得逞的走了。
李伯阳哪里能睡得着,心里和猫爪挠心似得,苦捱了半小时,悄悄的去推谷瑞玉的卧室门,门没锁,虚掩着,李伯阳顿觉有偷情的兴奋,闪身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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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伯阳凌晨偷偷回到卧室,并没有引来董幼仪的怀疑,只不过董幼仪瞧见谷瑞玉容光焕发的样子很是惊奇,一直追问用的是什么化妆品,只有玉蔻在旁偷笑,她是过来人,心知李伯阳昨夜一定是偷腥了。
李伯阳得了闲,陪着三女一起整日在上海游玩,而杜汉山却没了人影,三女不经意的问,李伯阳只解释说公干去了。
……
杜汉山驱车到了宋公馆,宋春阳这日专门和巡捕房告了假,早早在门外恭候,他也知道以李伯阳现在身份,不大可能亲自前来,杜汉山这个亲信副官能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挂着淞沪警备司令部牌子的汽车停稳,杜汉山推门下车,见到宋公馆门前站着的宋春阳,啪的敬了个礼:“宋探长,你好。”
宋春阳笑容满面,向前迎了几步,拱手道:“杜副官,一向可好。”
“好,托福,托福。”
两人稍事寒暄,宋春阳肃客入内,请杜汉山到客厅,下人献茶奉烟,等坐定下来,宋春阳开口笑道:“一别两月,杜老弟肩章换成中校衔,下次见面,怕不得是带金星了。”
“借宋探长吉言了。”
杜汉山置之一笑,取出一个红绸包裹着的礼盒,递给宋春阳,说:“少帅来不了,托我给宋探长带了件礼物,还请笑纳。”
宋春阳面有荣焉的接过礼盒,打开一看,不由得眼睛一亮,盒子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勃朗宁手枪,枪本身普通,可稀奇在枪柄是金镶玉嵌,光彩耀人,他一眼就喜欢上这把枪,把玩了一阵,宋春阳把枪放回盒子,又推了回去道:“这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杜汉山推回去,正色道:“宋探长,少帅送出去的礼物,万没有收回的道理,再则少帅说了,在上海还有借重宋探长的地方,若是礼物不收下,以后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
一听这话,宋春阳不再推脱,收下礼物交给了太太,并嘱咐锁入保险柜。
“少帅言重了,在上海滩但又驱驰,我宋某人绝无个不字。”宋春阳拍着胸脯说。
杜汉山笑道:“汉山今日来,也确有事要劳烦宋探长。”
宋春阳坐正身子道:“但说无妨。”
杜汉山道:“阮玉英,宋探长知道罢?”
宋春阳点头,杜汉山笑了笑:“阮姑娘那边,多谢宋探长关照了,少帅让我说声谢。”
宋春阳忙道:“不敢,不敢。”
杜汉山说:“少帅想给阮姑娘买一处房子,我在上海人生地不熟,得麻烦宋探长了。”
宋春阳道:“不麻烦,杜老弟先坐着,我去打个电话。”说着,起身到话机旁拨出一个电话,用上海话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坐回,笑道:“半个小时,就把钥匙送过来。”
喝了两壶茶的功夫,一个西装革履,留着大背头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对着宋春阳低头哈腰,掏出了一窜子钥匙和一张未署名的房契,又匆匆离去了。
杜汉山抬手一看表,离宋春阳打电话的时间还不够二十分,心中佩服宋春阳在上海的能量,就是放他在芜湖,也不见得半个小时也找到一处合人心意的房子。
宋春阳把钥匙和房契推过来,笑道:“杜老弟,跟我去瞧瞧房子,相准了,只需写上名字便可。”
随后两人驱车来到法租界莫利爱路,车停到一幢被大块草坪相围的二层洋楼前,宋春阳说就是这,杜汉山下车进洋楼转了一圈,见这幢洋楼不大不小,里面家具一应俱全都是现成的,主楼南面还有花园草坪,便觉心里十分满意。
杜汉山回到车上,问起宋春阳这幢屋子的价格,宋春阳说:“旁人买要二十万块,少帅买只需八万块。”
杜汉山清楚这幢洋楼肯定价格不菲,宋春阳要价八万,已经是绝少了,便一口答应下,又和宋春阳讨过房契,写下阮玉英的名字。宋春阳见了颇为吃惊,上海滩上能豪掷千金为女人买洋楼的人可不多,看来李少帅是真喜欢阮玉英。
买好了房子,杜汉山便与宋春阳告辞,又来到阮家,将房契钥匙交给阮母,又带着阮母看了一遍,阮母见了洋楼便惊呆了,她总归在大户人家帮佣,见得多识得广,怎么会不晓得这幢洋楼的价值,少说也值几十万块,喜出望外的收下了钥匙,尤其是见到房契上单署着阮玉英的名字时,更是喜不自禁。
有了房子,总还要有出行的车子,杜汉山去洋行订购了一辆福特轿车回来,拜托宋春阳寻了老实本分的司机和佣人,留下几名卫士做保镖,最后留下一部分生活费便离开了。
……
崇德女中。
阮玉英和蓝凌正在学校里做作业,一边轻声的交谈着。
蓝凌察觉出阮玉英自打回到学校,整个人沉默了不少,显得郁郁寡欢,关切的问道:“玉英,你是不是有心事。”
阮玉英摇着头,蓝凌好奇道:“最近不见张达民来找你,你俩闹别扭了?”
阮玉英还是摇头,隔了一会才低声说:“我俩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蓝凌愤愤不平道:“为什么,还是张达民的妈妈从中阻隔吗?”
阮玉英低垂着头:“不是。”最终还是忍不住把李伯阳的事情告诉蓝凌。
蓝凌很吃惊,说不上多愤怒,反而有些羡慕道:“哇,玉英你真有福气,前面有张达民迷得要死,现在又有省长要娶你。”
阮玉英想不到好朋友也会这样说,生气的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他。”
蓝凌忍不住道:“玉英,李伯阳可是省长大帅,年轻有为又长得帅气,有多少女孩子想往上凑都没机会,你怎么就不乐意呢?”说着,她伸手去摸阮玉英的脑袋,想看看她是不是傻了。
阮玉英一侧头躲开蓝凌的手,倔强的说:“不管他是多么好,我要的是爱情,一个爱我我爱的人。”
蓝凌道:“玉英,你别傻了,爱情是可以培养的,而且李伯阳权势那么大,你怎么能摆脱的了。”
阮玉英心中发狠的说:“大不了我就离开上海,中国这么大,他拿我没办法的。”
蓝凌道:“你是可以走,可你妈妈怎么办,你没有一技之长,到了外面要么饿死,要么沦落成妓女。”
阮玉英沉默着,蓝凌口中的困难是她没有想象过的。
蓝凌用心良苦的劝说着好友:“玉英,现实一点,这个世界不单纯,不是你在学校里想象的那样。”
阮玉英将手中的笔丢下,无心学习,捂着头痛苦的说:“蓝凌,我该怎么办。”
蓝凌抱着她,同情的说:“坚强些,玉英。”
正说着话,外面校工进来说有一位先生在会客厅找阮玉英,阮玉英忽然抬起头,对蓝凌说:“一定是达民。”她小跑着来到会客厅,没有见到朝思暮想的张达民,而是张达民的哥哥,张慧冲。
张慧冲见到阮玉英进来,神色复杂的站起身子,说道:“玉英。”
阮玉英仿若被扑了一头冷水,沮丧道:“慧冲少爷,你怎么来了,达民少爷怎么样了?”
张慧冲招呼阮玉英坐下,沉默了一阵说:“达民伤的不轻,还在医院疗伤。”
阮玉英痛心的留着眼泪,自责的说:“都怪我,是我害了达民。”
张慧冲道:“不怪你,怪的是这个社会,也怪达民,在家里被宠坏了,没有眼力劲,冲撞到了大军阀,只被打了一顿没伤他性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阮玉英啜泣着,张慧冲道:“我来没有别的意思,来看看你,顺道和你说一声,达民以后不会再见你,你们之间最好不要有任何的联系。”
阮玉英虽然心中早有了准备,可还是觉得心如刀绞,眼泪啪啦啪啦的往下掉。
张慧冲同情的说:“玉英,我们从小就认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妹妹,我实话讲,达民是我的亲弟弟,可我还是要说,达民玩心太重,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对他对你而言,分开都是好事情,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
阮玉英渐渐止住哭,自尊心告诉她这个时候要坚强,点头答应。
回到宿舍,阮玉英心乱如麻,对蓝凌说:“我要退学。”
蓝凌睁大眼睛道:“你疯了吗,不读书,以后拿怎么改变命运?”
阮玉英凄苦的笑了:“读了书,不也一样吗?”
蓝凌苦劝着,阮玉英却下定决心,悄自找了老师退了学,学校退还了学费,阮玉英拿着这笔钱,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