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商队”已经深入了钦察汗国,并且深入过数个部落,试探了这些长年在距离两国边境缓冲带不是很远的游牧部落人们的口风。结果与他们预料的一样,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答案,所有人都十分惊诧于今年的风平浪静,同时享受着这难得的和平。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仍然不免要心生沮丧。最近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也有很多队斥候曾抵达过这里远远地看着附近这些部落的情况,回去以后禀报的内容都如出一辙——没有异常情况。
“没有异常情况”的本身就是一种异常情况,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正是武朝和钦察汗国打的不可开交、难解难分的时候。
就算是真正的商人也不能够打消这些部落里的人们对于他们五人的敌意,因为他们是武朝人。而在这片草原上的几乎每座帐篷里的人家,都有着一位甚至更多本应该在这片草原上牧牛羊的亲人死在了从这里到鄯州城的脚下这方圆几百里的土地上。
其实这种被人排斥的情况反倒会随着他们渐渐深入敌方腹地而逐渐变好,不只是因为他们这里因为武朝而死的钦察汗国人逐渐少了,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大量的贵族和平民喜欢这些商人带来的武朝才有的玩意。所以在这里尽管人们说不上喜欢和欢迎武朝人的到来,但至少不会十分排斥他们。
在钦察汗国,商人的地位要比在武朝要高很多,因为投机的商人能够极大程度上缓解贵族的对于生活物品甚至生活必需品的缺乏的问题,提高贵族们的生活品质。所以贵族们对于商人还是很欢迎和依赖的。
只是很可惜,他们五个人至少现在还没有摆脱目前的窘境,熬过眼前的情况。此刻,他们就走近一个叫“图门”的部落。
图门是一个规模接近土尔扈特部落的小部落,人口只有区区四千多人,零散的分布在三十余亩的草原上。他们走近了一个看起来中等大小的毡房。
此时毡房里面有五个人正在围坐一圈,中间正是香喷喷的半架烤全羊,还有两个人在一旁待着。此时烤全羊已经被吃得差不多只剩一副骨架了。一听见门外有声音,靠近门口年近四十岁的汉子赶紧站了起来,非常警惕。按照图门部落的习俗,每年的今天每家都要团聚在一起,围坐在火架旁一起吃饭,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发生,一般不会有哪个人赶今天这么一个日子来访的。
巴鲁瓦是这屋子里面唯一的成年男人,撩起厚厚的门帘一看,外边站着五个人,当先一个身子壮、光着头的家伙正要开门往里面闯。没错,这人正是化名宋江的宋寺。
“南人?”巴瓦鲁生硬地说。
“是的,我是男人,我们这里面也有个女娃。”说完以后,就看见对面的人愣了好一会。
巴鲁瓦是一个粗人,反应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么说你们确是南朝人了。你们运气真好,赶上今天这个我心情还算是不错的日子,趁我能压的住火之前你们赶紧滚吧。”说完就转身便要回去。
“老先生,您先别急呀,我们就是普通的商人,来往于武朝幽州和莫斯科领的商人,和朝廷绝没有半点瓜葛。
“武朝和莫斯科领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再者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武朝的探子。”
“老先生,你误会了,你听说过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孩子跑出来当探子的?”
“巧了,别人或许不知道,我们家都的人知道,现在你们南边的那个陶器的闺女不正做过谍子吗?”看来这个巴瓦鲁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呢。
此时的李程仟实在是忍不住看了看陶青罗此时的表情,居然表现的一脸无邪的模样,故作吃惊地说道:“像我这么大的谍子?好厉害啊。”
此时宋寺心里是及其震惊的,陶大小姐做谍子的事情怎么会被敌方的一个小部落里的普通人得知呢?同时宋寺也颇有些感到无奈。怎么就这么凑巧呢?看来让大小姐跟着出来也许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啊。
“你好,我叫程前,我们家都是普通的商人,家父是在幽州城里贩卖香料的商人,老人家年岁大了,就让我跟着出来闯荡闯荡,这几位都是我的护卫和车夫,这个小姑娘是我的使唤丫头,我从小到大出幽州城都是第一次,哪里会是武朝的谍子呢?”
“别以为你几句话就可以让我相信你,只是南朝人就不行。”说完反身折回毡房里面去了。
无奈之下,几人只好转身去其他毡房碰碰运气了。
“刚才在外边那些人是谁啊?”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妇人问道。
“是三个南蛮子领着两个小孩,要来咱们家借宿,让我轰走了。”
“你这娃子,我孙子都病成这样了,万一那些南人身上带着药呢?”看着眼前不成器的儿子还呆呆的站在那里,“还不快点把那几个南边来的人给我请回来,想让我这个老太太亲自去啊。”老太太恨恨地嚷道。
看了一眼被老太太抱在怀里的儿子,就立刻出去把他们一行五人都“请”了回来。
一进屋子里,就看见这里面的七个人,化名“范粒”的范痴就守在屋子门口以防有变,这是他当斥候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一到陌生的环境都要先观察一下,找到一条最佳的逃跑路线。
巴鲁瓦看了范粒一眼,又对李程仟说道:“这位程少爷,一看就知道您是你们里边能说上话的人吧。请问你们有药吗?我儿子患了伤寒,已经病了月余了,至今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变的更重了。”
陶青罗在一旁轻轻推了正在盯着向外冒着油花的烤羊骨头的李程仟,缓过神来的李程仟连忙说道:“那倒是好说,我们正好也带来的一些治伤寒的药,希望能管用吧。宋江,把咱们的药拿出来。”
倒是在一旁的陶青罗赶紧插上一句:“这位叔叔,您好,我叫绿萝,略懂医术。能不能让我先看看您儿子的病情?”
“小先生懂得医术?”巴鲁瓦顿时有些喜出望外,他们部落里没有懂得医术的大夫,人们有病的话,多是找族里的巫师来看一看,平时巫师的医术是挺灵的,但是这次就始终没有什么起色。一听说这小姑娘懂得医术当即喜出望外,连“小先生”这样北地人极少使用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我家里有个弟弟从小身体就不好,经常卧病在床,所以就跟着附近的郎中学过两年医术,这次正赶上少爷有事要来北地,我就跟着来了,就担心出现点什么意外。”
说着,就把小手搭在了老太太怀里的青年人手腕处。一会眉头紧锁,一会又舒展眉头,看的这一屋子人心里边都随着她的表情七上八下的。
“请问这位少爷是不是上过战场啊?”明明看到了他胸前的刀痕,就是装作没有看见,端的是一副杏林高手的模样。
“是啊”这次倒是那个老奶奶回答的,“我孙子去年上的战场,负伤以后就被送回来了。之前的伤势分明已经完全好了,难道这次他病重还与那次负伤有关?”
“是啊,这不单单是简单的受外伤的原因,还因为他上过战场染上了太多的杀戮之气,所以说这次想要救他并非只是吃一些伤寒药就可以的,更要附上一味温和的药来中和他在战场上沾染的惨烈杀气,之后就可以慢慢地调理身体。”
“如果姑娘能够彻底治好我儿,我定然有求必应。你们这次来我汗国,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巴鲁瓦连忙道。
“我们这次出来真的是没有想到会用到栀子这味药,而且这种药材通常情况下也不是很常用的。所以就没有带来。”所有人都面露悲戚之色时,绿萝又说道:“不过我们虽然没有这味药,想来你们应该有。”
“绿萝,都到这时候了,您就别卖关子了。你体谅一下两位奶奶和叔叔的心情,有什么话就一次说完吧。别支支吾吾的”李程仟摆出了他这个少爷的架子,配合的刚刚好。
“你们家应该有羊吧?”
“有,三孙子,快把羊肉切下来一块给小先生尝一尝”做奶奶的赶紧吩咐道。
“老奶奶你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需要的是活羊,用快刀刺入活羊心脏喷出来的心头血就能够作为温和的补物下药了。再辅以治伤寒的灵药,一定可以药到病除的。”
对于北地的人来说,养几十只甚至上百只羊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二话不说,巴鲁瓦就提起刀,拿起酒囊走了出去,丛老大紧随其后也跟着出去了。
不一会的工夫,丛老大就提着酒囊先进来了。之后紧跟着的是提着一只羊的尸体的巴鲁瓦。
“好了,先把这点羊心血取一滴滴入他的嘴中,然后三日内每日都喂他一滴,然后饮下我们带来的药物,应该就不会再有大碍了。”
前前后后忙活着煎药喂下去以后,果然没多长时间那个青年面色就已经好了很多,吃了一些稀粥以后,虽然看起来依旧是病态的,但是比起之前神智糊涂,不想进食的状态已经是好了太多了。
至于剩下那头被杀死的羊,当天晚上就被烤着吃了。
当然,是夜他们也曾经试探着问今年为什么两国之间没有交战,为什么今年过的风平浪静。只是他们除了对于今年没有战乱的庆幸以外,再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重新上路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行,几天接触下来,随着大家渐渐熟悉,慢慢的没有了陌生感,气氛也渐渐融洽了。
此时,李程仟、陶青罗二人正坐在车舷之上,谈论着昨晚的事情。
“绿萝,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这等本事,深藏不露啊。”李程仟说道。
旁边的宋寺、丛花、范痴也都拍马跟了上来。
“少爷你有所不知,青罗这个鬼丫头要不是这样说,咱们恐怕就没有烤全羊吃了。弄不好还得饿肚子呢。”宋寺在旁边打趣道。
“这么说他病得没有那么重。”
“当然了,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有那么大本事,要是病重的话,我可没有本事妙手回春。我平时就爱给军营里的将士治治拉肚子、伤寒,受点外伤涂抹点药什么的。如果我昨天三下两下简单的熬一下药喝进去就成了没事人,他们不见得会对我们这么感恩戴德。当然,这样也有助于咱们探听情报嘛。”
陶青罗说的轻描淡写,周围除了宋寺以外的三个男人却是暗自咂舌,“女人果然都不好惹,哪怕年纪小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