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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已过大半,此时天色仍旧乌黑,不过风越来越小了。亭子边的芦苇丛中传出阵阵虫叫。
怎么没有动静了?叶北辰心中充满疑惑,但是目前的环境又不好意思问,只得按下心来,仔细的听周围的声音。听了一会,除了风声,虫声,还有两个女孩子的呼气声,再听不到任何他所想听到的声音。
“芦苇几度青?飞燕何时到。”黑暗中突然传出雄浑高吭的声音,停顿片刻后,声音再次传出:“世有真君子,誓约催人老。”
黑暗中没有人接下回答。倒是叶山岁小声嘀咕道:“果真是老二,十年不见,修为大涨啊。”
“叶家不肖子孙叶山秋拜见父亲大人。”
话音未消,一道黑影飘然落下。叶北辰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人影,而是自称叶山秋的竟然是白天看见的黑衣人。只见此人落于叶太城前方,上身弯曲做躬,但却并未跪下。这与叶北辰想的剧本不一样啊。叶北辰虽然被眼前的黑衣人吓了一跳,但是这熟悉的话后,叶北辰第一想到的应该是一个中年人跪在族长的面前。而此刻,此人竟然只是行了个小礼。果然性情乖僻啊。叶北辰心中想道。
仔细瞧了一番,此人身穿一身黑色衣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披风,左手握着一把墨色长剑,头发乌黑,脸色俊秀中透露出一股沧桑感,眼睛乌黑发亮,似深不见底的潭水。
叶北辰打量了一番后,发现此人的确和平时村子中看过的人不同。此人给叶北辰最大的感触是此人身上的森寒,不知道是夜晚天气转凉,还是自己的心里作用。
叶太城并未做什么任何反应,依旧坐在那里,但是从他看向儿子的眼神能够看出,他还是想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的。
其他人看族长依旧正襟危坐,也就都没说话了。老大本来还想上去交谈的,但是看到老三转身看向黑暗时,也就退回来作罢了。
沈馨晨依旧坐在叶北辰身边,一手拉着他的衣服,看出些许的紧张。叶北青则大大咧咧,看不出环境的变化,还在那不停的问她的爷爷问题呢,不过叶太城并未回答她。受到冷落的她悻悻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看着他二叔不停的嗫呶着什么。而杨家众人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内心是否波动,谁知道呢。但有个小细节值得一提,杨家族长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黑暗中的那个位置。随着他眼睛的转移,似乎黑暗中的那个人正在移动。
“十年前的七月十三日,你我相约今日一战。在下南宫燕,准时赴约。”黑暗中一个声音传出,“老族长有礼了,各位有礼了。”
叶太城站了起来,杨家的三位也都站了起来。叶北辰看情况不对也赶紧拉着两个女孩站了起来。
“先生有礼了。”叶太城行抱手礼。其他在场的人也紧跟着行了礼。三个小孩搞不清状况,也都学着行了礼。
渐渐,一个身影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此人身着一件青灰色上衣,下穿同色的裤子,脚蹬灰色布鞋。头发束起,面色红润,看面相大约四十来岁,左手握着一把裹着黑色布料的长剑。
“今日见先生,不知先生能否回答老朽关于剑道方面的问题。”叶太城恭敬但却不失威严的说出。
“我与贵公子的比试约在亥时,在此之前可回答老族长的问题。”
叶山秋见状,便于众人辞谢,重新回到了黑暗中,从众人的眼神来看,他应该是又回到了亭顶。
叶北辰不懂得这些,也不明白这个人是什么来头,只觉得站了一会,浑身难受,就想撒丫子跑一圈,但面对此时的环境,也只得忍一忍了。
“先生可得道。”
“未得。”
“可求道。”
“正在求。”
“何为道?”
“不知。”过了一会后,接着答道:“虽不知道,却知世间冷暖;虽不得道,却知太阳东升西落,日有黑白,年有四季;天寒穿衣,天热脱衣,渴了喝水,饿了吃饭;晨习剑术,暮修道行。”
“先生剑外套着黑布,是放弃剑吗?”
“哈哈”南宫燕大笑,“剑是器,器可弃,万物可为器;人由心,心可城,万法可归宗。”
叶太城不在发问,他本来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但听到南宫燕最后的回答,便知道不可再问了。境界未达到,问的再多也无法理解。他知道南宫燕最后的话不是糊弄他的,那是南宫燕追求大半生所得的道。而自己要想有所突破,只能自己去悟。但一想到自已已近古稀之龄,恐怕再也无法追求大道了。这次以为能有机遇,想求南宫燕指点,结果却自取其辱,让众人笑话了。
“不知先生认为外修与内修如何平衡?”杨家族长杨祁源突然问道。其余众人皆望向他。只见他双手抱拳,上身前倾,十分恭敬。
“外修主修技,兼修器;内修主修气,晨吸昏吐,兼修德。以气炼神,以德入世。世界大道,无生有,有求无。终而为始,反反复复。”
“时辰快到了,告辞。”说完,转身走入黑暗中。
“生火。”叶山岁大声喊道。只见周围突然升起数道火堆。不一会火光大了起来,只见火堆边都站了几个守卫。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的。
火光越来越大,已经能够仔细地看到亭子的整体轮廓。周围都亮了起来。
叶北辰看到,叶山秋一席黑衣,孤立地站立在亭子的顶端。而南宫燕则站在岸边,看着亭子。南宫燕突然向前走去。叶北辰心里一紧,那可是水啊,虽然听说功夫高的的人能够在水上行走,但却未亲眼看过,现在看到南宫燕往水上踏时,还是不免的感到紧张和兴奋。
南宫**缓的向亭子走了过去。水中荡起阵阵波纹。
说那时,叶北辰只感到眼前一闪,亭子上的人已经飞了下来,执剑便刺,不知何时,剑鞘已经不见了。南宫燕双腿弯曲,上身下沉,左手黑布入水,闪亮的剑锋从上空划破。叶山秋知道剑锋走高,便控制着着身体连着剑向下沉。南宫燕左手腕用力,向上一挑,黑布犹如一条黑龙从水中破水而出,带出一条水柱。接着腰部使劲,沿水面向前滑去。叶山秋看见一条黑龙从下方凶势而来,也并不着急,剑身一横,向下劈去。剑身接触到水柱,一股压力从中传来,叶山秋无法,只得一劈到底,剑尖入水,单膝跪立在水面,溅起一片水花。不远的芦苇从中,几只野鸟呀呀的飞散开去。
南宫燕往前滑行了一丈后,左脚踩水,身体旋转过来,右手拨开黑布,拔出宝剑。剑身在火光的映衬下,闪闪发亮。粗略估算,此剑长约三尺九寸。南宫燕左手向后一挥,黑布包裹的剑鞘飞入亭中的木柱上。然后左脚轻点水面,身体便快速向前飞去,他使用和叶山秋刚刚一样的招式,长剑直刺向叶山秋。
叶山秋身形不动,右手的剑头从水中划出,飞出一道流虹,举剑迎面而上。南宫燕并不急的破开那道水流,而是选择剑头直入水流中,飞向对手。水流溅到胸前时,全身松动肌肉,卸去了水流的暗劲。
两剑向碰,发出锃锃的响声。二人互相贴近,但未近身出手,飘然划过。两人先后落在水面,执剑相背。
岸上众人看的仔仔细细,一动不动,生怕一不留神错过精彩瞬间。
“你的剑不够锋利。”叶山秋说道。
“太锋利伤人伤己,还是钝点的好。”
叶山秋开始运气,右手的剑锃锃作响,水平荡起阵阵波纹。而南宫燕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做,但是仔细观察水面就能发现,他的脚下是平静的。就好像他踩着的不是水而是平镜。
“呀,”叶山秋口中发出不知名的声响,虽然很小,但是岸上的众人还是真切的听见了。就连三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都真切的听见了。只见他的剑身周围好像缠绕着一股气流,从远处看,剑身忽隐忽现。叶山秋双眉紧锁,再次轻喝一声,带剑飞向对手。
叶北辰轻呼一声,“好多剑”。两个女孩也掩口吃惊,不过并未发出声音。而其他各位大人虽未发出声音,但也眉毛紧蹙,脸上写满了凝重。
南宫燕脸上也出现些凝重色,但很快便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安详,似乎并未看见对手正向他逼近。只见他把剑在空中画了个圆,然后全身带剑往后一缩,剑头则正好横立在刚刚画的圆的中心,然后往后拉去,正好拉出了一个漏斗形状。
叶北辰又是一惊,只见叶山秋的万剑来势汹汹,但是碰到漏斗的时候就像遇见吸铁石一样,很快都被吸了进去。“嘭”的一声,漏斗炸开,无数条剑四处飞散,惊起大片水花。有几道剑甚至径直向自己飞来。叶北辰赶紧抱头蹲下,过了一会发现没出什么事情,才敢松开双手。
原来是剑气飞来的时被叶山镇用内功格挡住了。
水花落尽,河面也慢慢平静下来。只见两人剑锋相对,两眼对视,十分安静。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请先生赐教。”
说完,南宫燕脚下重踩,剑如游龙,左右游走,招呼上去了。叶山秋也不是等闲之辈,早在对方发起攻击的时候就已经收力向后飞去。二人速度相当,叶山秋在前,南宫燕在后,很快便飞离火光的范围,进入黑暗中了。片刻后,响起“锃锃”的金属声。
突然看不到,这可急坏了叶北辰,他一会踮起脚跟西望望东望望,一会摈弃呼吸,侧着耳朵仔细的聆听。但是就是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二个女孩虽然脸上充满了失落感,但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动作,只是眼睛仔细地观察着江面。而其他大部分人则并没有什么表现,不过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僵硬,一会而锁眉,一会儿沉思,好不有趣。
响声渐渐又清晰了起来,黑暗中露出了两个人影,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双剑碰出的火花四处飞洒。
率先飞出来的是叶山秋,他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脸上流着水,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河水。片刻后,南宫燕执剑也飞了出来,脸上也沾有些许水滴。
叶山秋重新飞到了亭顶上,手中的剑瑟瑟发抖,就好像是人发热了,不停在颤抖。南宫燕停留在较远的水面,从岸上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他的剑却是指向对手的。
“还来吗?”
“来。”叶山秋努力的控制住了剑,瞬间便飞了下去。
两剑交锋,电闪雷鸣。相斗了十几个回合,明显能看出叶山秋处于下方,他不停的攻击,对方不停的防守。他的剑快,对方的防守更快,他的剑出其不意,对方便能巧妙的化解。不管他使出什么招数,对面似乎能够看透他的招式,瞬间就能使出想克制的招式来化解。奇怪的是,南宫燕虽然能提前知道克制之招,但是却并不攻击,只是化解后就停止招式,给人一种只用了半招的感觉,但是又好像他只会使用到那里,不是使用完整的招式,难道他所用的招式都只学了一半吗?
叶山秋其实也发现了这点,但他并不能拿对方怎么样。所以他打算使出所学过的全部招式,来寻找对方的纰漏。但是几十个回合下来,他的气力已经慢慢跟不上了。而对方的出招,完美无缺。
怎么会这样。叶山秋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发招去攻对方。但对方似乎有用不完的气力,脸色平静的接着自己的招式。
岸上的众人中,叶太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心里也在寻找南宫燕的纰漏,但也没有发现。难道他真的得道了?叶太城心中按下决心:不可能,得道之人,清静无为,若他真的得道,便不会再此和自己的儿子比武了。但是他的招式已经超出了高手行列,已经不是自己能够看透的了。
叶北辰因为是个孩子,所以看的就比较透彻单纯。他认为山秋叔已经输了,只不过是时间未到罢了。永远进攻的人,但却伤不到对手分毫,说句难听的话,就像矮个子和高个子比武,高个子单手按住矮个子的头,由于矮个子手脚比较短小,即使他有使不完的力气,使不完的花招,只要他没有沾到大个子的身体,他的一切在别人看来就像是耍猴戏一样。
又过了几个回个,叶山秋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便渐渐减少了攻势,但是他不服啊,十年的努力,为什么和他的差距还是那么大。回想起自己十年间的风风雨雨,更加不想认输,但是这么下去一定会被消耗死的。叶山秋突然收剑回撤,飞离南宫燕数丈远。他认真的看着对方,而对方也正同样的看着自己。他知道,只有最后一搏了,虽然南宫燕的防御趋于完美,但是只要攻势大于守势,最完美的防御也没用。
河面上有风吹起,水波一道一道的冲向岸边。而这些水纹出现的中心就是叶山秋,至于南宫燕,他的脚底下一丈距离都是平静的,仿佛就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似的,整幅画面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
叶山秋右手中的剑往上一收,丹田向下沉去,所有的内力都集中在右手的掌心,剑尖有点不稳,他正在努力克制。掌心的内力越来越多,剑的平衡也越来越差,就在剑尖对准对手的刹那间,叶山秋把手中的剑猛的向前推去。离掌的长剑就像一条逃出牢笼的猛虎,飞速奔向自己的猎物。
南宫燕眉头紧锁,他已经看出这是对手的最后一击了,虽说对手已经油尽灯枯,但是往往陷入绝境的反扑才是最可怕的。南宫燕虽然已经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了破解的方法,但是他并不知道此次对手到底用了几成的内力,所以还是犹豫到底如何应对较好。
而河岸上,似乎所有人都已经石化了,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忘记了眨。叶北辰虽然不知道这柄飞剑到底蕴藏了多少力量,但是看到那把飞剑几乎快融入时空的时候,突然心里还是希望山秋叔赢的。
飞剑上的力量已经使时空都开始扭曲,这究竟是多大的力量啊。叶北辰不知道,但是他的内心已经悄悄中下了一颗种子——我要变得和山秋叔一样强。
南宫燕又开始在空中画圈了,他想用开局使用的招式把对面飞过来的剑上的力量化掉。他画了一圈后,身形往后飞去,右手并未空闲,又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一圈接着一圈,一连画了五个圈方才停止,然后长剑横起,左掌拍在剑身上,丹田下沉,全身运气,并把气力全部集中在掌心,严阵以待。他脚下的水仍旧平静如镜,深不见底。
安静。剑锋触碰到第一个圆圈的时候,时间似乎已经停止,空间瞬间凝固。那到底是两股多强的力量所带来的震撼感啊。
风停了,云散了。
叶北辰还未看清楚飞剑是如何进入圆圈,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河面上两人间只存在着五个飘忽欲散的光圈。
“我输了。”此刻的叶山秋脸上显得十分的平静,就好像刚刚没有发生过如此强大的比试,一切皆如过眼浮烟。
南宫燕放下了剑,转身走向亭子,步伐显得平稳而又轻盈,就像一个出世的仙人,给人一种飘忽欲仙的感觉,水面荡起圈圈涟漪。河岸上的人还处在刚刚的震撼之中,尤其是叶太城,眼睛死死地盯着慢慢消散的圆圈,久久没能恢复原状。
叶北辰和其他两个女孩,道行太浅,无法看出其中原委,所以很快就活动开来。他们先是小心的观察着身边大人的状况,发现他们好像都魔愣了,眼睛一下都不眨,就像看见了什么宝贝似的,生怕眨眼间就会跑了,但是他们脸上又露出一丝恐惧之感,又好像远处有什么妖魔在那,搞得他们的脸色不停变换,着实吓了三个孩子一跳。
“爷爷?”/“父亲?”两个孩子小声的叫着。
叶山镇首先反应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看河面上的两个人,又十分疑惑的重新看了下已经完全消失的圆圈,才转过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过身去找身边的几个叶家人小声说话去了。
叶北辰看着父亲的举动,弄得自己就像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再说另一个人,叶北青连续叫了几声“爷爷”,但是叶太城还是处于震惊的模样,眼睛瞪得很大,全身僵硬。
“父亲?”叶山岁早已经从石膏的状态醒过来了,他一边小声的呼唤,一边慢慢的向这里走来。
“父亲。”他又叫了一声,发现叶太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赶忙回头呼唤其他人过来。以拄拐老头为首的其他几个叶家人听到叶山岁的呼唤,也赶紧走了过来。他们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叶太城的双颊已经划过两道泪痕。虽然眼睛还是瞪着好大挺吓人的,但是脸色已经温润了起来,喉咙哽动,发出呜呜的声音。
“爷爷哭了。”叶北青小声的说道。然后上前握着叶太城的左手。
“没事,爷爷没事。”叶太城依旧望向河面,和蔼的说道。过了一会,慢慢的转回头颅,看向众人,眼中甚是留恋和无奈之情。
“族长,你没事吧!”叶山青道。
叶太城摆了摆手,示意并无大碍。又转过身去,看向河面上的二人。
南宫燕的剑已经入鞘,正站在亭子里看向众人。而叶山秋已经快走到岸边了,他的佩剑不知道丢失何方。
“各位告辞。”南宫燕抱拳相告,打算离去。
“先生留步。”后面响起一个声音,大家循声望去,讲话的人乃是杨家族长杨祈源,“不知先生是否能够赐教一番,以成全晚辈的心愿。”说完深深的鞠下了躬。
南宫燕心无所思,色如平镜。大踏步飞出亭子,平稳停留在河面上,看向杨祈源。
杨祈源身旁一个长的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向前走了出来,此人身高六尺有于,全身穿着黑色衣服,未拿兵器。走到河边的时候竟然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踏上了河面,河面荡起圈圈波纹。
“高手。”叶山青小声道。而其余叶家人的脸色也有了微微的变化。
“请教了。”高个子说完后直接握拳就往南宫燕的身上招呼。
南宫燕身形往后飘去,未做任何动作。高个子也并不着急,刚刚在岸上已经看过南宫燕的比试了,心里清楚对方的防御十分了得,所以干脆停下脚步,待在原地不动。
南宫燕见对方是有备而来,微微笑了笑,微提脚步,瞬间就向对方反击而去。南宫燕身形迅速,左右开攻,身体就像燕子一样轻盈,上下翻飞。
高个子未预料到对方反击如此之快,连忙稳住身体,进入防御状态。虽然不时被南宫燕击中,但也不太碍事,身体并未出现大的波动。
南宫燕脚尖点水,身体上升一丈有于,随即向高个子飞去,双脚在上空不停的与高个子的双手交错,打的十分火热。随着几个回合的较量,高下渐渐显示了出来,南宫燕的脚实在是太快和灵活了,高个子的手臂挥舞速度已经跟不上对方的步伐,没几下胸口便被踹了一脚,沿着河面飞了出去。
高个子心中大惊,连忙用左手去撑水面,接着后翻,但是还未落地,南宫燕的另一脚已经飞来,再次踹在对方胸口,对方这次没有任何防护,直直的飞了出去,溅起大片的水花。
待水面平静下来,高个子才平稳的重新站在水面上,嘴角流着血,身上衣服也全部湿透,活像个落汤鸡。
“多谢先生赐教。”高个子双手抱拳,躬下腰去,态度十分的恭敬,都忘记了擦拭嘴角上的鲜血了。
南宫燕没有回应他,而是重新看向了河岸上的众人,然后头也不回的向黑暗中走去。河面留下阵阵涟漪。
4
众人回到叶府。还未到子时。
正厅中,叶家人都已安然入座,三个孩子则被分别送了回去。
“众位都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吧。”叶太城一反以前威武严肃的常态,语气中尽是沧桑与温和。说完后不再理会众人,在下人的陪护下离开了大厅。而其他众人本想借此机会讨论一番,但是看到族长已经下了逐客令,也都十分不情愿的陆续离开,路上三三两两的交谈下了意见,便各自回去了。
叶山镇回到家,还未踏进门,就看到了两个孩子站在门口,妻子沈氏也站在身后。
“怎么还不让两个孩子去睡觉。”
“辰儿说有事情想问父亲,”沈氏一边向前迎着叶山镇,一边招呼着两个孩子过来,“我叫孩子们先睡觉,明早再去问你,但是他们就是不听,便要在这等你,我怕他们出事,也就跟着过来了。”
叶山镇看了两个孩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有事情明日在说吧。”说完不再理会这三人,独自向后院走去了。
叶北辰其实并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问父亲,他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刚刚在路上见众人气氛太严肃了,所以不敢开口,心中想着等下等父亲来家再问就好,可没想到父亲竟然是这种语气。心中便有点不开心了。沈馨晨见状,拉了下叶北辰的手,安慰道:“先睡觉吧,也不早了,你看叔叔也累了,还是明早再问吧。”母亲沈氏也附和道:“是啊,辰儿,听父亲的话,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说完就拉着两个孩子向家中走去。
叶北辰虽然心中不乐,但也明白,父亲忙了一天,是很累了,应该让父亲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问也不迟。想通后,心中突然舒服多了,也不太纠结心中的问题了。
第二日清晨,叶北辰早早的就起来了,他先去叫醒了沈馨晨,简单洗漱后便去向父母请安。可是到父母房间的时候,发现只有母亲一个人在,两个孩子便向沈氏请了早。
“娘,父亲去哪里了。”叶北辰还特意去里屋看了下。
“族长一早就派人来请了。”沈氏问道:“晨儿想问你父亲什么问题。”
“啊,没什么,一点小事。”叶北辰听到父亲去族长家了,心中感到略微的失望。与母亲简单聊了几句,便告别了母亲。母亲与沈馨晨有话要说,她便留了下了,叶北辰一个人去找叶师傅了。
叶师傅正在做早饭,看到叶北辰到来,微微有点惊讶,边做饭边问道:“小少爷怎么了?一早上来着厨房之地,难道是饿了,想来找些吃的?”叶师傅开玩笑道。
叶北辰没有讲话,扭扭妮妮的,就站在门口,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叶师傅发现叶北辰的矛盾表情,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来。
“那个,那个”叶北辰结巴道:“再教我武功吧。”后面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笔筒里的苍蝇,嗡嗡作响,听不懂在讲什么。
“有话就说,男子汉大丈夫,话都说不清,还能干什么。”叶师傅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在他看来,叶北辰就是十岁的小孩子,与普通人一样,并未在意他的小主人的身份。
“我想学武功。”叶北辰大声道。其实这本来是件好事情,叶北辰的父亲在几年前就要求叶北辰去学武功了,只是这个孩子生性顽皮,做事情三分钟热度,再加上家中独子,十分疼爱,也就没有逼着叶北辰去学习,想着以后渐渐长大了,孩子懂事情,也就会自己要求去学习的。而这两年,叶师傅也有教叶北辰基本功,但是叶北辰学了一段时间就会感到厌倦,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天性趣来了才会到他这里学两下。叶师傅也早已经习惯了,所以当叶北辰刚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也只是笑了笑,便又回去做饭了。
叶北辰看见叶师傅又回去了,着急的直跺脚,大声说道:“这次是认真的,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我会好好学的。”
叶师傅看向他,看他面露急色,态度诚恳,心中便有点重视起来,脸上收起了笑容,**的问道:“当真?”
叶北辰心中暗暗下定决定,郑重答道:“当真。”
“好,等会吃过早饭,你到后院来找我。”说完便不再理会叶北辰,安心做起了早饭。
用过早饭,叶北辰迫不及待的往后院走去,沈馨晨看着远去的背影,十分疑惑,便也跟了过去。不多会,沈馨晨就看到了叶北辰在和叶师傅交流,于是走了过去,叶师傅看见沈馨晨,便招呼着她过来。
“你来干什么?”叶北辰有些意外的问道。
“我看见你吃完饭就急忙的出去,以为有什么急事呢,就跟过来瞧了瞧。对了,你在和叶叔叔聊什么呢?”
叶师傅听完对话,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对着沈馨晨说道:“小少爷想学功夫,来请教我的。”
叶北辰点了下头,接着与叶师傅讨论些功夫上的事情了。
“我也想学,行吗,叶叔叔?”
“你?”叶北辰吃惊的指着沈馨晨。
叶师傅见状,按下叶北辰的手臂,对着沈馨晨说道:“当然可以,女孩子学习武术也是有好处的,既可以强健身体,又可以在危机时候自救。”
叶北辰听叶师傅都这样说了,也就没再说些什么,虽然他心里有点不喜欢沈馨晨也跟来学习。在他看来,女孩子天生柔弱,吃不了练功的苦,再说就算沈馨晨以后遇到危险,还不是有他嘛,他可以保护她的。想了想,反正她也会吃不了这种苦的,过两天自然就会放弃,现在就随他便吧。
“两位小祖宗,我丑话说在前头,练功是一件又苦又枯燥的事情,如果你们真愿意学习,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但是如果你们中途放弃的话,以后再来求我,我可不会再教你们了,尤其是你。”说着看向了叶北辰。
叶北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急忙说道:“好了,好了,这次我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的,你放心吧。还是快点开始吧。”
沈馨晨点了点头。心中暗下决定,叶北辰能坚持住,自己就要坚持住。
“多说无益,下面就来教些你们基本功。”
与此同时,再来说说叶府。此刻叶府上上下下都在急忙准备着,早晨时候,叶家的几个有分量的人物也都被叶府请了来,正在急忙商量着事情。
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呢?
原来是今天早晨,叶山岁去给叶太城问早的时候,发现叶太城的房间里没有人,本来他以为父亲早起出去散步了,也没太在意。可是当他走到后厅还没两步的时候,家里专门打扫族长房间的下人——叶嫂,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告诉他老爷不见了。
起初他还不信,告诉叶嫂父亲可能出去散步了,当叶嫂拿出一封老爷亲笔写的信后,他才明白出事了。所以他才急忙派人去请叶家的各位有辈分的人。
正厅内,一群人坐在那里,交头接耳的商量着。
“大哥,你认为父亲能够去哪里?”
叶山岁皱了皱眉,没有回答。桌子上放着一个信封,信的内容正在下面传阅着。而读过信的人也都一脸迷惑的样子,好像在思考着族长会到哪里去。
“你说族长会不会追随南宫先生去了。”
“有可能。”下面有人附和道。
“我看不像,按着信上所写,族长是出去寻找自己的‘道’了。”说话的是昨晚和他们一起的胖老头。胖老头叫叶太仲,是百里奚之外的叶家人,也就是所谓的分家。不过你可不要小瞧这个分家,百里奚周围一共坐落着五座类似的村落,村子的规模比百里奚还要大,其中两个姓叶,三个姓杨,而这五个村子便是叶杨两家的分家,用于守卫百里奚而存在着。其中两家姓叶的村子,各自的族长便是昨晚看见的两位老人,胖一点的叫着叶太仲,拄着拐的叫叶太宇。
“用不用出去找找,应该走的不太远,动用全部人的话还有可能找到。”叶山青说道。叶山青是叶家的执事,负责守卫叶家安全的工作。现在只要在场各位决定出去寻人,叶山青就会发布命令,让守卫叶家的护卫队出去寻人。
在场的各位听到这个提议,便都不再做声了,而是看向叶山岁,看他做出决定,毕竟他是叶家的长子,未来叶家的族长。
“我看大可不必,就按族长信上来办。”说话者是瘸腿老头叶太宇,“大风大雨族长都见过了,现在族长做出这个决定定有他的道理,各位与其在这乱猜,不如按照族长信上所写来办。而且就我个人来看,就是我们找到了族长,他也不会再回来了。”说完便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念叨“何必啊,何必啊。”
叶山岁听过此话,望了望叶太仲,发现他并没有任何表态,随后心中下了决心,“这事就按宇伯伯说的办,大家有何异议可以提出。”
众人安静,并无异议。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按信上所做。”叶山镇说完便把手中的信件交还给了叶山岁。
叶山岁接过信件,展开,一字一字的读出:“吾随道去,勿寻。长子山岁接承大位。”
因为叶家交接还要处理各种琐事,叶山岁要求叶山镇留下帮忙,所以叶山镇中午没有回家吃饭。家中吃饭时,叶北辰还抱怨了几句。不过话说今天学习才刚刚开始,叶北辰就已经有点烦躁了,不过他心中还是努力给自己施压,要求自己学下去。沈馨晨则表现得十分容易,毕竟今天上午叶师傅并没有教他们体能上的功夫,而是给他们讲解了武学的历史和目前世界上重要的几大武学流派。
武学诞生于何时,不得而知,从古籍所能查到的资料来看,最早起源于陨朝,但是古籍中关于此方面只留下一句话“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至于如何理解这句话,目前各界意见不一,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此话是描述武术方面的。
武学传至商朝,出现两个著名人物,荆卿和柳氏。由于时代久远,书中并没有具体描述两人会何武术,前部分简简单单介绍这二人的生平,在文章的结尾处才正式描写道:商盛,荆柳见于青,互教,三日方止。世曰“苍穹变,大厦倾。”
传至夏朝,武学大兴。出现了百家争鸣的盛世。也就是从那时起,天下武学流派层出不穷。从夏志上来看,夏135年出现的三家分流(柳),标志着武学从大族走向民间,而随后的两百年就是武学史上最负盛名的百家争鸣,出现了大批的国手圣手,其中影响最大并且也是争议最大的就是南宗柳氏柳天明。
传至当朝,也就是渊朝,武学已经发展了上千年的历史。当今武学出现了青黄不接的现象。大渊13年,封韩冷轩、凤栖梧为国手;大渊118年,封花莫青为国手;大渊188年,封尘不染、风岚轻、莫子轩为国手;大渊245年,封叶瑾瑜为国手,248年改封为圣手;大渊346年封古若尘、明浩轩为国手;大渊446年,封142岁的古若尘为圣手,羽凌风为国手。从此留下传承,每百年盛封一次。如今为大渊历523年,上届的国手羽凌风已于三十年前去世,如今世间再无圣手国手。
当今世上,公认的武学修为最高者便是花月楼的主人,当今圣上的族叔韩昌郡。十年前,南宫燕曾与幽州挑战过韩昌郡,传说打了一天一夜,最后韩昌郡出现在幽州府台,而南宫燕不得而知。从那以后,韩昌郡在未出过幽州半步,就连当今圣上在并州遇刺,他也只是派了大儿子前去护驾,而自己则终日待在花月楼中,不见世人。另一方南宫燕则突然放弃尘世,游于山水,求仙问道。
再说说当今世上的几大门派。
冀州有阴氏;兖州有韩柳;青州出古圣;幽州花月楼;扬州出沈家;荆州张朱陆;并雍两州乱;豫州在上头。其中阴氏出名的是暗器,其次是轻功;韩柳两家主要用刀,区别是修行的类型和刀的材质不同。韩家修外功,刀为寒铁;柳家内外兼修,刀为软铁。沈家没什么突出的,只不过其业大家大,所以在扬州立下了根基。沈家男子主要用剑,少数用刀,女子则清一色的软剑。荆州的张朱陆三家各有所长,也各自牵连,兵器多为杂器,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张家的祖传之宝——玄冰剑,曾被圣人古若尘借去一用,后来古若尘去世后,其后人归还给了张家,古若尘生前则赞叹此剑为“天下至宝。”朱陆两家多习内功,其中朱家现任族长朱洪都曾在豫州大会上凭借内力硬压柳如是一筹。
武功分为内功与外功。内功主修内力,外功主修招式。内功重于沉积,外功重于练习。内功讲究璞,外功讲究巧。内外合一,方能达到最佳效果。一般所说的技,就指的是外功,一般外功还会用器辅助,以达到最佳效果。
功夫之妙,似流水,如浮云,可悟不可道。
傍晚时分,叶山镇从叶府回家。刚到后厅,屁股还没坐热,儿子就从外面跑了进来。
“怎么了?”叶山镇虽然很累,但是看到儿子后心情还是舒畅了许多。
“父亲,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哦?什么事情?”叶山镇有点意外,面带疑惑的说道。
“那个,”叶北辰有点犹豫,因为他今早已经问过叶师傅这个问题了,他把昨晚他所看见的情况都讲给了叶师傅听,并且着重描述了那一段画面,叶师傅思考了片刻后,只告诉他的道行还不够,再加上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幕,所以没法解释为什么会发生那种景象。而现在叶北辰要向他的父亲重新问下这个问题,虽然他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害怕自己的父亲也解释不了。心中矛盾了一会后,最终好奇心战胜了害怕,大声说道:“那个,五个光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山秋叔的剑到底去哪里了?”
叶山镇认认真真的瞧了他儿子一番,心中微微欣喜,本来他以为他的儿子不喜欢武术的,他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问如此有难度的问题。他沉思了一会后,认真的对着儿子说道:“说实话,为父也不知道那把剑去了哪里,不过肯定的是那不是光圈,那是雄厚的内力逼出体外所形成的具象化的内力。”叶山镇怕儿子听不到,本来打算想解释一下,不过随即想到儿子年龄太小,练习武功时间太短,即便说透了恐怕还是对牛弹琴,便简单重新说了下:“那五个光圈就是一种招式,而你山秋叔叔的剑,恐怕是被那个招式击碎了,沉入河里了。”
“可是我没有看见剑沉入水中啊,我只是眨了下眼睛,剑就凭空消失了,我到现在都没想懂。”叶北辰一边说着心中的疑惑,一边挠着头。
“辰儿,为父无法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你若想知道,还是需要你以后自己去寻找啊。”说完叹了口气,既是对自己的命运所感慨,又是对自己无法解决儿子的问题而感到无奈。
叶北辰看着父亲布满忧愁的面孔,不得不告辞了父亲,充满疑惑的离去。
儿子啊,如果有一天你足够强,你就会明白为父现在的心情了。望着叶北辰离去的身影,叶山镇心中默念道。
此事过去了半个月,一切都像往常一样。
叶北辰除了每天练习基本的招式,有时间还是会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出去玩耍,只是时不时的脑海中会突然浮现出那若隐若现的像迷雾,但又充满虚幻一样的光圈。沈馨晨则一直陪伴在叶北辰的身边,形影不离,她敏锐的感觉到叶北辰的变化,她要和他一起变化,她要陪着他,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这半个月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叶家新族长登位。由于老族长是私自离开的,并没有留下确切的言语,所以登位仪式并没有举办的很隆重,除了同村子的杨家参加外,似乎并未发现其他外姓的人。
仪式举办完后,除了叶家换了一位新族长,其他再无变化。
渊历523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全村都在举办隆重的节日活动。叶府与杨府张灯结彩,孩子们在外面玩的十分高兴。有些老人在大杨树下举行祭祀活动。
明亮的月光照亮大地,地面上就像铺满了一层萤火虫,一闪一闪的。远处有个黑色的人影在移动,不知道是离乡的游子还是月夜晚归的人。凄凉的路上,四处无人,男子慢慢的走着,似乎并不着急,月光下的身影拖着很长,摇摇晃晃的,就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今夜,终将落地,回到大地的怀抱。
八月十六日清晨,一则消息传遍整个村子,并且像水纹一样,一圈一圈的向远处传去——
叶家二公子叶山秋回来了···
梦·月光
漫夜光辉静静照亮
灰色的梦已经发慌
不知过了几时几夜
为何只差一天时光
月亮啊,照亮心中阴暗
梦儿啊,为何还不醒来
群星为你闪烁,花儿为你伴舞
只求上苍,赐我无穷力量
凌波已经微起,小船轻轻划荡
月光映倾万碧,只剩忧伤一场
心未了,意未央,追逐梦境既往
花轻开,泪荡漾,断然决绝轻飞扬
温暖的余火,亲化秋末风霜
冰冷的湖水,托起温馨的伤
花开花落,季节早已变往
月缺月圆,人儿早已离散
月光独洒光辉,照旧一番孤梦
第一章完。渊历523年八月十五